第二十二章 如我登臨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世界，那個充滿紛爭的世界，隨便挑出一處都有許多值得更改的地方，但卻毫無必要。他們並不感激這樣的變化，而且這些變化也並不能長久。從人類全史中走出，再去糾結人性變化反倒太過狹隘，因為在無外力介入的情況下，人性不變，也不會變。
這每一日都比昨日更平凡，因為每一日都要對抗所有的前日，故而越來越有差異。每一個今日都在不可避免地逝去，然後又自然而然地與逝去的時光作比較，這是一件很令人疑惑的事情。
儘管回到了當前世界，但他依舊時不時回想起從前。在那個男女比例15：1的教室中，在那個男女比例10：1的學院里，豈會沒有不令人心動的存在？把目光循到現在，也有這樣的人。
社區里有許多年輕人。年輕人的意思是年紀比自己輕的人，這話從葉同學那裡講出來，如果不考慮他在人類歷史中逛了那麼久，其實他也是比較年輕的。
不錯，這裡的年輕人是指中小學生。葉同學那張臉確實很像中學生，甚至還不太像是高中生模樣。永恆之舊日不僅僅把他身邊的女生改得年輕了許多，就連他自己也近乎「返老還童」。
與許多年輕人在同一個社區生活，每天12：10、18：20分、21：30分，總能見著許多人。少年人的活力是難以模仿的，老年人可以裝出少年人的不沉穩，但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沉穩的行為。
永恆之舊日、葉同學定義的「小孩子心性」，不是指是更少的居心叵測，而是那種十分透徹的「荒蕪」感。人這一生成長，去除的就是那些荒蕪。像是野草，逐漸枯萎，被霧氣浸透，顯露金色光輝。這裡的逐漸枯萎、被霧氣浸透是形容一些固有環境的。最後的金色光輝，這才是荒蕪的真正升華。
葉同學喜歡荒蕪。這是很含蓄的說法。如果永恆之舊日想點出這一點，那永恆之舊日會說，「你這個人總是喜歡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小朋友身上。」
在永恆之舊日那裡看，無論這位葉同學怎麼行使他的注意力，這一行為都不能稱之為出格，不僅僅是因為這裡只是同名世界，更是因為跨越全史而來的人早已沒有年齡上的區分，只是心有偏愛。永恆之舊日承認這種偏愛，並不完全認可。永恆之舊日深知「你對這已有的生命體有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與渴望」，她創造生命環境，改變生命姿態，為的就是抹消謊言、清除疑惑。
葉同學見到了不少好看的人，儘管心中升起無數徘徊與留戀，但終究不可多看一眼。他有這樣的底線和覺悟是很難得的，若是以往，這一底線並非不可超越，可是現在喜歡的人就在身邊，總該有一絲絲的覺悟，一生為一人。
每一日都大有滋味可言，親手燒制一日三餐真的很麻煩，好在食用這一日三餐的是自己和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不然確實令人疲憊。
這顯然也是永恆之舊日創造的環境。至於生活習性上的微小差異，這又很難解釋，好在身邊的人不太在意這些，而且永恆之舊日也保留了他最重要的一個觀點，那就是對萬物的仁慈。只要這份仁慈依然存在，他的一言一行都不會過於逾越。
然而「萬物的仁慈」終究只是一種思緒，表現出來的可能是一個眼神，也可能是具體的行為，更有可能是隨口說說。糾結於萬物仁慈的本意沒有任何意義，無限無度的永恆之舊日可以代表萬物，從人類全史中走出的葉同學也可以代表萬物。
「葉夢書」從不娛樂，這是讓李筱涓覺得最奇怪的一點。明明是可以以夫妻相稱的人，但對方卻又那麼神秘，不能想象一個人沒有任何愛好，更不能想象朝夕相處的人可以隱藏他的所有愛好。
在葉同學看來，永恆之舊日使用空之形，借用了他的性格和模樣，但說到底那還是永恆之舊日，裡面包含著永恆之舊日的某一部分屬性，這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
永恆之舊日從不使用那些處於下風的稱呼，比如說「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學長」、「學姐」、「叔叔」、「阿姨」、「老師」、「班長」。匪夷所思的是，永恆之舊日恰恰使用了那些處於上風的稱呼，比如說「弟弟」、「妹妹」。
這會給人形成一種印象，簡單來說就是這個人很不禮貌。幸虧葉同學也不是什麼禮貌的人，這樣的小事做也就做了，無關緊要，大不了日後再把稱呼補上就可以了。
最令人頭大的還是那個「無愛好」的生活習慣。同居兩年，從來都不同房，這事做得確實厲害，但這也是可以接受的。那麼，不能接受的是什麼？
只要是一個正常人，不說有沒有喜好了，至少會有一些偏好。永恆之舊日有沒有偏好？嚴格來說也是有的，名為永恆之舊日，要說她沒有任何偏好，那不可能。
永恆之舊日的偏好是「正義」，這也是永恆之舊日的愛好。這是一個多麼致命的詞，多麼致命的愛好。儘管這種愛好縮略到了葉同學可以理解的範圍，但依舊過於崇高。每日除了一日三餐以及標準步驟，剩下的就是思考，這生活未免過於高尚了。
葉同學是有偏好的人，也是有愛好的。一天花一二個小時打一打遊戲，再花三五個小時寫一寫作品，閑時用許多種金粉、漸變色墨水練一練字，或是喝茶、散步、做書籤，再加上一日三餐，十分充實。
葉同學十分樂意購置茶杯燈盞，以及各種可以用在生活中的擺件、盆栽、配飾，多多益善。以往苦於囊中羞澀，諸多創意無從施展，然而今時不同往日，資金無限，那便可以行動了。
改掉永恆之舊日的習慣會不會引起身邊人的警覺？如果不改掉永恆之舊日的習慣，那這生活是不是太無聊了？折中，取一些小的愛好，不太花時間的愛好，或許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