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青光對日

當第一個人走出屏障之後，燥亂的人群開始平息。待所有人離開，他又回來了。

城市上空出現厚重青色雲層，像一張紙，平鋪延展，阻隔日空。雲層之下雖然不至於漆黑一片，但光輝色彩也被蒙蔽了三四分。

舊日?年羽透過窗戶看到了屋外的濃雲，只當什麼都沒看到，繼續看書。舊日?年羽能坐得住，但希縝坐不住，外面天光昏暗，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她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年羽，又看一眼，終於忍不住問道：「外面的是？」

「青綠色的永恆能量。用來遮擋視線，填充空間，改變介質。」

「什麼……介質？」

「介質之內，禁止使用心之力。早說過了，舊日叛徒還是這麼得意。」

「哦。是找你的嗎？」

「顯然不是。」

「為什麼？」

「舊日叛徒要找我，用不著這麼麻煩。雖然我們立場不同，暫時分開，但他們還是能找到我的永恆稜鏡。一旦他們取走稜鏡，我也就不得不出現在他們面前了。但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也有？」

「有。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沒。」

「有一件事你應該察覺到了。」

「什麼事？」

「你的識諭。」

「無。」

「也行吧，那我再等等。」

「你看的是什麼書？」

「心愿之書。你要看嗎？」她合上厚書，看向窗外。那時，雲層「快速落下」，雲光天色蕩然無存，「很厚很厚」的青紙遮天蔽日，掩埋城市，紙下再無半分光彩。

「天黑了，要開燈嗎？」

「好。」

在別人眼中，這張很厚的青紙可能有一萬米厚，也可能有兩萬米厚，這是雲的高度。但在他看來，這張厚紙並未落下，而是飛流直下，地面往上1000千米才是青色瀑布的盡頭。而且，青色瀑布覆蓋的面積超過150萬平方千米，如果這青色瀑布是流水，不難算出它的重量，150億億噸。即便這些青色瀑布輕如空氣，甚至密度只有空氣的1/10、1/100，其重量也是一個十分龐大的數字。

剎那之間，輝光閃現，青色迷霧開始聚攏，形成一顆半徑1530千米的青色行星。行星高懸天頂，迸發出並不強烈的青色光芒，但日輪明光與這些「弱光」相比，相差甚遠。

他有理由猜測青色行星的主人另有企圖。那東西直徑不大，但就這麼突兀地垂掛天際，給人帶來的震撼，遠超日輪。製造出這樣無生命的行星，這……這願容得有多高啊？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不知道，但愚河知道。

在愚河看來，天上的那個青色行星和先前的青色迷霧幾乎是兩回事。青色迷霧遮蔽日光，像厚厚的海水淹沒城市，而青色迷霧的密度，其實是高於空氣的。這不難理解，因為青色迷霧在空氣中下沉。青色迷霧重0.3億億噸，但青色行星重達一千億億噸。

青色行星有質量，卻不形成引力。它存在於另一個空間，空間內的青色行星與地面的距離是十萬千米，這也難怪青色行星看起來那麼「巨大」。但空間離地面並不遠，因為空間內部的距離是摺疊的，沒有任何規則和秩序。根據愚河的「目測」，空間與地面的距離很近，大約只有，一千米。

從距離和質量上看，要製造出這樣的行星，並擺在那個位置上，願容必須超過99.995%，這種人極其少見，

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難道是，空的敵人？可是，空拿到永恆稜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帶著行星出現的，雖然也有可能是託付種，但……出行必然帶著行星，這不就是舊日叛徒嗎？那應該不是敵人，而是……同伴？

青色星球右下角出現了一個人影，或說，背影。背影高度約為星球直徑的1/5。柯魚城城主，綉江，無法看清她的背影。水矢國國王，素衡，無法看清她的背影。晴耀王朝，裂柱王，昀秋，也無法看清她的背影。當然，弱於昀秋的愚河也不可能看清她的背影。

把永恆稜鏡放在別處的舊日?年羽也看不清她的背影，但她猜到這是舊日?至月。千年同行，早已熟識，只需看一抹殘影，便知是何人。或許，不看殘影也知道。舊日?至月的接班人在這裡，而且，舊日?至月還送了賀卡，她本人到這裡走一趟，很合理。

「如果說你的本相是如此，那我的這個化身，才更適合與你相遇。」

青色星球隨一念而起，形成，隨一念而起，泯滅，在他眼中一閃而過。他猛然想起剛才的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好像還有點熟悉，應該是在哪裡聽過，但，聽得不多。

他一回頭，見到晴下川。

「我就是人人喊打的舊日叛徒，舊日?至月。今日之後，他們會知道，你見到我了。」

「他們？」這個問題問出之後，他才想到，答案已知。她說的他們，絕對就是舊日僕人。

落尋空比她想象的更加後知後覺。要說是五歲吧，那肯定不可能。但是，拿著永恆稜鏡的人，只有這樣的思維能力，這也說不過去。所以，他到底是什麼年齡？用的是哪個時代的思維？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雖然我沒有去找過他們，但他們一定找過你。大約50天前，她讓年羽來到這座城市。即便50天前，年羽沒來，現在她也該來了。她離你這麼近，沒理由找不到你。」

「為什麼你們總能找到我，而我找不到你們？」

「永恆稜鏡。」

「什麼？」

舊日?至月以問答問，「這個星球上有多少個永恆稜鏡？」

「這個星球？」

「沒有區別了，我直說吧，星兮疑。在這裡，你找到了多少個永恆稜鏡？」

「在我之外，另有十個。還有十個，我覺得不像，應該不是。」

「最初的十位舊日僕人，拿著的是永恆稜鏡。剩下十個，你覺得不是，那確實不是。如果我要邀你同行，要付出怎樣的誠意？」

「獨自和女生外出，這不合適。」

這個人不僅僅是後知後覺，男女同行外出，在這個時代……啊，就算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合適，但對於舊日叛徒來說，對於外貌鎖定的同歲之人來說，同行外出哪有那麼可怕？「好，不合適。你來說條件。」

「你是否見過我在夢中遇到的故人？」

「沒有。」

「那你是否知道我會在夢中遇見她？」

「不知。」

「星停歷4355年9月23日，我見偽夢，而未見她。你覺得你有誠意嗎？」這最後一個問題才是關鍵所在。舊日?至月給他送偽夢，這不是什麼大事，但這場偽夢與故人有關聯，那便不可視而不見，膽敢拿故人開玩笑的人，更不可輕易放過！

舊日?至月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張賀卡確實會讓人入夢，但通常情況下，不是噩夢，而且，也是在通常情況下，人們會見到最想見的人。可是……「那張賀卡只會讓普通人入夢。」

「我本來就是普通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那張賀卡只能讓普通人見到普通人。」

「她也是普通人。」

「賀卡上寄存的力量絕對不足以讓你入夢。就算你有已心愿，也不足以。聽起來，你的故人和你是同一類人。那就真的很奇怪了，星球上只有11個永恆稜鏡，難不成你的故人是，舊日僕人？」

「你的誠意又減少了。」

「好了，我不猜你的故人了。如果你很介意獨自和女生外出，我可以再找一個人，不是五歲的人。」

「那又如何？再找一個你的人，然後誠意繼續減少嗎？」

「可能我說的不太明白。-世事盡都無足輕重，唯空夢一場，光陰如雨，故人年少。這是我寫的。但從來沒有人說過，在那場夢裡，一定會遇到故人。賀卡只起引導作用，對你來說，約等於暗示。你是否遇見、遇見了誰，這不是你、或者我能掌控的。」

不是你我能掌控的？暗示？呃……又是命中注定啊。既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再問最後一個問題，然後就該決定是否同行了。「你是否注意過我常常見到的人？」

「傾桓極，住在六號樓……」

「停。你要是說完了，會顯得我這一兩個月的努力完全白費。你們注意到我，是因為永恆稜鏡，但你們注意到她，為什麼？」

「你看她的次數太多了。」

「啊？好吧，我明白了。」這些人的洞察力似乎都不弱，初見年羽，她說我往右看，見到舊日?至月，她說次數太多。如果在那時，我能對她多一點點關注，也就……不會留下那麼多的遺憾了？不，這也說不準。投出的注意力不能完全收回，到時候遺憾只會更多。

「要與我同行嗎？再找一個男生還是女生？」

「去哪？」

「浮塵主朝，不，應該換個說法。見到浮塵主朝的主人，即，浮塵主。」

見浮塵主？聽起來不錯。對這個世界有更多了解，並非壞事。據年羽所說，舊日叛徒特權比較多，那便藉助他們的特權，做我想做的事。「請再找人，男女皆可。」

「能見到我這個化身的……我知道了。現在就出發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