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裁從所定
覺得可能是下午一點醒來,又和昨天差不多的時間,可惜了11點半睡覺,還稍稍算早,但起床卻是下午,比預計的晚了太多。
走出這一層夢境,打開手機,早上九點。
回想起在夢境中的安排,她離開之後就幾乎到日出了,又兜兜轉轉,到大學三年級逛了一個上午,確實也該到下午了。
夢中的時間總是太不準確,誤以為已經記下,起來后還是空白。夜裡被黑色生物踐踏的房間,現在依舊整潔,旁邊的卧室里已經沒有人了。
再從這一層夢中醒來,左手拿著永恆稜鏡,賀卡在右手邊。
第一層夢僅僅只算是入夢,夢見自己睡著,然後醒來。第二層夢才開始複雜起來,破窗而入的黑色蝙蝠狀生物,莫名相見的老同學,分明都是很違和的事物,只因心生依戀而不覺察有任何不妥。從夢中夢那裡起來,只覺得世事奇妙,難以度測,現在完全清醒,肯定是不能這麼想了。
「世事盡都無足輕重,唯空夢一場,光陰如雨,故人年少。」
說是空夢一場,其實複雜的很。
夢見睡著,而在睡夢中見到黑色蝙蝠和喜歡的人。兩者盡都消散,而後醒來,寫下詩篇,詩篇首行寫著一個莫名其妙的時間:時定律21年5月19日。
如果把時定律當成真時刻,而真時刻21年5月19日,大學三年級都快要結束了。高中三年級時,沒有記住他們的模樣,到大學三年級時,也沒有看清大學同學的模樣。三年又三年,一切又回到從前,只記得在夏天,燥熱的教室里,或者說,燥熱的學校里,我們都在等待著什麼。
這是永恆之舊日的創造,還是舊日?至月的贈禮?同名世界里時光倒流,這不算很難。永恆之舊日創造未來,這也不算很難。舊日?至月在這場大夢中起什麼作用?只用一張賀卡,就把人帶到夢裡了,這就是愚河說的胡亂託夢嗎?
把永恆稜鏡當成筆,在賀卡上寫下一個時間:星停歷4355年9月22日。
他幫舊日?至月補上了昨天送來賀卡的日期,那麼,舊日?至月自然「理所應當」地要幫他補上今天的日期。無論舊日?至月怎麼想,既然敢托這樣的真摯幻夢,有些事他是一定要強求的。
如往常一樣,先吃一份超量早餐,然後上學,什麼也不耽擱。書本之類的都放在課桌里了,來來往往都空著手。
上午放學后,他封鎖了整個學校。如果舊日?至月在學校里,那最好不過。如果不在,那就去其他地方尋找。
無形的壁壘阻隔了出行的人群,10個年級,80個班級,再加上老師、工作人員,約有3000人,都被困在學校里。毫無疑問,年羽同學也在這裡,年羽同學要找的心愿僕人應該也在。但舊日叛徒在不在,那就不知道了。
舊日?年羽一眼就瞟見了那所謂的「無形的壁壘」。用永恆稜鏡構建的事物,而且又沒刻意隱藏,她不可能認不出來。學校面積15000平方米,這是按照封閉面積算的,包括教學樓、食堂、宿舍、圖書館、讀書樓、花園、水池。從地圖上看,學校正下方是操場,操場的面積也有15000平方米,這部分設施未被壁壘覆蓋。
舊日?年羽想著這必然是尋空同學的創意,畢竟舊日叛徒可是很在意旁人的看法,要麼就聲勢浩大地出現在眾人的眼中,要麼就什麼也不做,根本不出現,他們可以直接排除了。
昨天才跟他說過「等他們來,
我們不急」,今天就封閉學校,過於迅捷了。但這樣做也不算太壞。那就幫他一把。於是,操場也被覆蓋了,前來接送的家人、以及路過的陌生人,都無法走出這層壁壘。
舊日?年羽知道第一層壁壘是尋空同學做的,但尋空卻不認為第二層壁壘是年羽同學做的,在他眼中,年羽同學的表現很像普通人,沒有必要做這種事。
10分鐘過去了,無人走出壁壘,但卻有許多人走進壁壘。這是一張只進不出的捕獵網,無論有多少人進來,他都不在意,但進來的人出去了,那肯定不行。
愚河也來了。如此龐大的力量撼動,她在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如果只有一層壁壘,這還不足以吸引她。只有一層壁壘,那大概就是空的手段。
但第二層壁壘的出現讓她立刻警覺起來,那可能是空的敵人做的,也有可能是空對敵人追加的手段。無論是哪種可能,她都必須得來看看,即便她幫不上什麼忙,即便這件事無利可圖,即便空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好意。她在這裡見到了柯魚城城主,綉江。
綉江本來是不想來的。封閉三萬平方米,這事說起來真是……一點都不嚴重。願容低於90%,忽略不計,但這並不是說願容低於90%就什麼事都幹不了,不是這樣的。天生擁有心之力的人少於1‰,當這些人成長到五歲的時候,其中大多數人的願容都會超過90%,所謂的低於90%忽略不計,就是這麼來的。
願容90%,雖然不足以製造出封閉三萬平方米的幕障,但也不會差太遠。這座城市裡,這樣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鬧,只不過……只不過這場玩鬧出現的位置有些特殊。在普通人生活的區域出現了託付種的交鋒,這可不是小事。出於好奇,也出於危機感,他來看看。
綉江走進屏障,而正當他要走出屏障的時候,愚河攔住了他。這屏障她自己都走不出來,必然和永恆稜鏡相關,這樣的事沒必要讓城主也知道。普通人走不出屏障,這容易理解,但託付種也走不出去,這就很引人注目了。
「再等等吧!我的屏障,你是走不出去的。」這道屏障不是她的,但是,按理說無論是舊日僕人還是舊日叛徒,都不太可能在這樣的地方搭建屏障。空拿著永恆稜鏡,屏障是空做的,她幫忙承擔責任、掩人耳目,這好說,只是舉手之勞。但若是這裡出了人命,即便是她,也難以收場。
「你是?」綉江發現他竟然看不透這個年輕女子,這樣的人,只有可能是願容更高的託付種。
「綉江城主肯定沒有聽說過我。我的名字你就不要打聽了。」
「要不了多久,王就來了。」
「王來了,我也是這句話。」
兩人僵持不下。愚河勸綉江安撫民心,而擾亂秩序的惡人,就由她來做。
尋空注意到了這兩人,舊日?年羽也注意到了。不僅注意到了,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的耐心在逐漸消失,直到現在為止,無人突破壁壘,所有人都在,年羽同學沒有走出屏障,那可能是在等待舊日叛徒現身,可如果舊日?至月也在,早就該出現了吧?
舊日?年羽給他傳話:「不要緊張,是我,只有我們能聽見。不要拖太久。我會打開對面的那層屏障,讓人走出去,算是給你拖延時間,但如果那些人都離開了,你這層屏障還沒有撤掉,來的就不僅僅是綉江了。」
「你就不好奇她跟我的關係嗎?」
「和綉江對話的人?」
「是。」
「國王不如她。」
「為什麼你也做了屏障?」
「混淆視聽。」
「好吧。謝了。還是你想的比較全面。」
「不是我想的全面,是你對這些事知道的太少。」
「這些人裡面有舊日?至月嗎?」
「看不出來。她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了。」
「她曾經是什麼模樣?」
「如我這樣。」
「如你?」
「對,如我。」
「算了,我放他們離開吧。既然都是如我們一般的人,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你急著吃午飯嗎?」
「應該不急。」
「讓他們回家,但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城主不如她,國王也不如她,但這件事可不是隨便發個通知就能解決的。」
「裁定?」
「被困在這裡的有3500人,她恐怕要吃幾十個裁定了。」
「吃裁定會怎麼樣?」
「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吃一個裁定,頂多也就是禁行一兩天。」
「願容99.96%的人也不能突破裁定嗎?」
「沒有必要。但是,她能避開監督,明面上的懲罰是禁行,其實根本禁止不了。」
「哦。」
「放他們走吧,再拖下去,就不是吃幾十個裁定了。託付種壓迫普通人,近些年來這類事都不是小事。」
「可是,託付種製造物質,用以維持世界運行,普通人對託付種的惡意有那麼大嗎?」
「四條始祖法令,對普通人和託付種,一視同仁。普通人可以遷就他們,託付種可以包庇他們,但始祖法令不是輕易就能豁免的。」
「真言大於謊言。那她?」
「不用擔心,別人不會發現她在撒謊。為這樣的小事而去分辨真言和謊言,沒有必要。」
「始祖法令起什麼作用?」
「當善良、仁慈、憐憫、同情、體貼、寬容、原諒不能改變人的本意的時候,始祖法令才正式生效。」
「聽起來像深仇大恨。」
「差不多吧,撤掉屏障,我很著急、吃午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