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亘古初兆

永恆之舊日手裡拿著一張照片。

他看到了照片背面，想起多年前常常觀看畢業照，但是，不曾注意過照片的背面，如今看來，背面確實沒什麼好看的。所有人的名字都列印在正面，背面除了一些造型華麗的淺黃色英文字母，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你還記得你的模樣嗎？在這張照片里，你的模樣。」

「沒戴眼鏡，踮腳了，就這些。」

「那麼，她呢？」

「她穿著黑色背帶褲，雙唇輕啟，笑意盎然。楊晨在她耳邊比了兩個剪刀手，更顯活潑。」

「嗯。我再補充一些吧，林陳蒿略微偏頭，臉被遮住了一角，脖子上掛著一個吊墜，紅色的吊墜細絲有一半蓋在衣服里。照片我就先不給你了，你現在所見的才更重要。不過，你為什麼不向我打聽她的事呢？照片里的所有人，你都可以向我提問。」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誠懇地說：「你問我『她』，我知道這是指林陳蒿。最為了解我的永恆之舊日，我不想從你這裡得到其他人的答案。」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何不問我你的疑惑，我也會給你答案。」

「永恆之舊日，我有許多感情，但為什麼在上大學之後，這些感情都迅速轉化為仇恨呢？」

「從你的記憶中看，有許多原因。你的語文、數學、物理成績都不行，但是你在後來許多年中沒有真正討厭過它們。即便你對語文成績心有不甘，但也還是認可它的美好。因為，這都是在與最美好的人相遇之時附加的繁重。至於大學嘛，機械專業，10：1的男女比例，複雜的計算，無法看懂的圖紙，遠遠低於預期水平的成績。你做許多與機械無關的事情，直到最後只剩下仇恨。你追憶過去，一遍一遍地追憶，在你身邊有許多人對大學不滿意，后至的生活與你所設想的有天差地別。你認為那些舊時的同學不該只是這種成績，似乎，沒有大學，就沒有離別。」

「萬分感激。我終於聽見我的想法了。」

畫面一轉，到考試之後。

下樓離開，永恆之舊日走在前面。考完試之後時間還很早，他回到家裡，開始收拾屋子，這三年買了不少課外書。讓他感到詫異的是，永恆之舊日居然還是光腳走路的，雖然知道那不是人類軀體，但這樣的行為還是讓他有些過意不去。

「我有拖鞋，你穿嗎？」

「不好看，不要。」

「別人能看到你嗎？」

「其他人可沒有資格見到我。所以，你是不是應該減少和我的對話？畢竟在別人眼中，你是在和空氣說話。」

「不必。其他人的眼光，我不太在意。而且，我沒有理由為了一個又一個幻象而忽略你。」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你把你放雜物的那張床騰出來吧。」

「啊？」

「不忽略我，至少得在你家為我留一個位置吧。」

「理應如此。」

床上放著課內的書籍、課外的書籍，還有各種瑣碎的閑雜物品，水筆、本子、指甲刀、便簽紙、草稿紙，用過的和沒用過的都有，唯獨沒有床上用品。他把這些雜物從床上轉移到地上，這大約花費了十幾分鐘。

「搬書，賣書，我給你構建你想要的一切。」

學校里適合擺攤的位置不少，高一高二教學樓旁邊，食堂周圍，靠近居民區的巷子。他挑一片陰涼地，鋪上一張床單，坐下，擺書，販賣。在此期間，他和其他人以物易物，

換了不少書。

「你喜歡的人應該馬上就到了。用不用我給你做一個新造型？」

「我的造型很差勁嗎？」

「還可以更美好。」

「有勞了。」

「洗澡之後照鏡子，剛睡醒時照鏡子，自拍時照鏡子，都會發現自己更好看。我把這三者合而為一，製造出最適合你的，空之形。」

「空之形？」

霧藍色T恤，灰色及膝短褲，白運動鞋。鉛白皮膚，大眼睛，過眉過耳的長發。就算有人拿著放大鏡仔細觀看這張臉，也找不出一絲差錯。

祕扔給他一面鏡子，「來吧，跟隨我吧，你配得上這樣細緻的人生。向我許下心中的誓言，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這一切就成了。」

「再等等，等這一切結束之後，我一定會給你答覆。」

「你喜歡的人到了。」

順著永恆之舊日指引的方向看去，他見著了家在學校的她。

「你在賣書啊？考試如何？」好像每一次在現實中與之相遇，先開口的都是她。

如何？如何！這個問題有明確的答案，但他肯定不能說出分數。

「還好，還好，考完試來賣廢書。」以往的問答總是缺少了太多公平的契機，但現在永恆之舊日站在身後，那是極強大的後盾，能對抗世間一切自卑與渺小。

「考完之後你狀態變好了很多啊，你先忙，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一杯奶茶。」

「謝謝，謝謝。夜裡有時間一起……逛一逛？」他想看一看永恆之舊日創造出的人物會給出怎樣的答案，前世發出過許多邀請，但那時的環境已經不再和諧。

李筱涓答道：「好。」

偽時刻18年6月8日。

「怎麼樣？這份小禮物還喜歡吧？」

「很喜歡。」

「你心中還有一個時間定數。在那麼多教室里，最終還是見到了。」

「你是說考前放假的那三天？學校開放了實驗樓供大家進行最後突破，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會遇到她。畢竟有那麼多教室，那麼多人，卻有這樣的巧合。」

「你尋找了。教室不多。空位不多。離學校近的人，也不多。」

「是不是還有一個人？」

「大驚喜和小禮物不能一概而論。以後還有很多重要的時間定數，我再做一個出來就好了。不過，你到底有多喜歡她？」

「這……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的心裡。」

「我看見了，在你心裡，問題的答案，與，她的位置。」

「會見到嗎？」

「一定會的。倘若，她變了呢？」

「活在我心中的她，亘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