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須還之於生靈
在趙思思以及吳赤的幫助之下,景煬王朝的這些木甲,砸了許多錢,終於成了能堪比登樓的存在。
近甲子來,木甲魚戰船,每年都要各自造出雙手之數,加上從前庫存,都在三千之上。
原本留給左右龍武衛的,如今都分發給了各地府軍,小城一船兩甲,中城二船五甲,大城四船十甲。
即便還是不夠用,但總是解了燃眉之急。
劉景濁確實嚴重低估了如今天下低階修士的數量了,只是登樓之上遠遠不夠分,登樓之下,是足夠用的。
這次根本用不著戍己樓那樣的存在,生死存亡之時,八成鍊氣士會自行出來庇佑凡人。
另外,當年拒妖島上培養的陣師,未曾想還有再用到的時候!即便景煬王朝的數量極少,但其餘各洲,便也有了些自保手段。
的確,有了暫時應對的法子。
但是根本還是在於那座赤天,但若是重返神明境界再被孟休抓起線頭,先前布置就未必有用了。
一個神明境界的劉景濁持劍縱橫人間,無人攔得住。
返回竹樓,劉景濁灌了一口酒,事情總是這樣,前後總有繞不開的絆子。
但此時,青椋山來了個不速之客。
一位男子,面帶聖人面具。
他緩緩走進竹樓,摘下了面具,那張消失幾十年的臉,終於再次出現。
劉景濁呢喃道:「你現在摘下面具,為時尚早吧?」
面具下的男子猛地低頭,咬著牙,沉聲道:「能不能……能不
能盡量保全御空那孩子?人間生靈塗炭,他看不下去的。劉山主也看見了那些赤甲,他們是藉助御空的大帝之氣才能往返於人間,他要是想阻止,唯有自裁了。」
劉景濁沉默良久,走過去撿起四方面具,呢喃道:「面具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嘴,嘴上面一條鬍鬚,其實就是個同字。」
說著,劉景濁將那條鬍鬚取下來,豎在面具最上方。
「這樣,便是小篆的向字。人需,其實是個儒字。」
頓了頓,劉景濁拍了拍劉景濁肩膀,呢喃道:「向儒,辛苦了。」
這位同人需,便是余恬的弟子,向儒。當年他與余暃南下找尋苦竹下落,獨自留下斷後,之後便消失了。出現時,是摩珂院覆滅,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一處山谷,劉景濁從他手中拿回八卦石碎片。
向儒搖了搖頭,沙啞道:「龍師以大義說服我,所行之事無怨無悔。可是御空是我親眼看著長大,他是個好孩子,若是就這麼死了……」
劉景濁不知如何答覆,說一句誰都可以死,未免太過絕情且虛偽了。
此時向儒又說道:「青渭是三千年前被顧舟先生放生的一條泥鰍,後來入海化蛟,又沿著河上而上欲過龍門,走錯了路,被劉小北打回境界,變作水蚺,鎮壓在了渭水底下。九澤復甦那年,她也復甦了,但被劉小北封印了記憶,又抓去,給了龍師。龍師又將她送去稚子江,後來才有左
春樹護大蚺走江,奪了半洲氣運的事情。最後,她隨著胡瀟瀟一塊兒到了糴糶鎮,陪著劉御空長大。」
這身份,劉景濁早就知道了。
「此時找我,我爹跟許經由的布局,算是被你泄露了吧?」
向儒苦澀一笑,「我原本也以為能以天下蒼生為重,死了誰都行,可是……我終究是個人,那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劉景濁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說了一句絕情話。
「可是向儒,你問過他沒有?他若求活,又何必飛升?他們的布局,到了我重活,就只剩下想法子克制我了吧?至少你覺得如此,但遠不止如此的,你小看那位龍師了。」
頓了頓,劉景濁呢喃道:「他……已經做不到自裁了。那些赤甲擄走人間女子,全被他破了身,但那些姑娘,帶回來了東西。」
劉景濁取出一枚玉簡,呢喃道:「剛剛送來不久,御空絕筆。」
遞迴面具,劉景濁聲音有些沙啞:「這場戲演了幾十年了,有些事早就不是排的那個模樣了,你……還得繼續演下去。」
最為失算的,就是這降世天火!
雙方原本是對等的,誰也不比誰佔據主動,待紫氣衝出十萬大山,至少明面上主動的會是孟休。
但如今,被動的一方,確確實實成了劉景濁。
片刻之後,向儒重新戴好面具,再次變成了同人需。
「我們要怎麼做?」
劉景濁輕聲道:「繼續你做的,儘快將選中的凡人
,挪進避難洞天,否則放不開手腳。」
同人需只得點頭,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明白了,皇帝已經開始轉移百姓,但現在裡面尚未完全建好,只能分批次進去,無法用陣法全部帶進去。」
確實,也只能如此了。
此時他又說了句:「第一次投擲,能進的,是單數。」
單數啊?
同人需已經離去,劉景濁嘆息了一聲,於清清已經引氣入體了……
他瞬身去往風泉鎮,藥鋪裡邊兒,中年人倒是沒有其他人那麼慌亂。
瞧見劉景濁來了,中年人趕忙取出來一壺酒,微笑道:「酒給劉山主備了很久了。」
劉景濁拿起酒壺,沉默片刻,開口問道:「你是單數還是雙數?」
中年人聞言,笑了笑:「兩口子都是單數。」
劉景濁詫異道:「你不怕?」
中年人搖頭道:「怕,當然怕,只是……我們不打算離開藥鋪,所以也就無所謂了。其實劉山主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清清那丫頭,攀上高枝兒,我是真高興。」
劉景濁搖頭道:「對不住,於清清已經引氣入體,成了修士了。當時我不該貿然帶走她的,現在……她一樣走不掉了。你們是凡人,我能想想辦法,鍊氣士我真沒辦法想。另外……第一批可以走的,就是單數,確定不走?」
中年人擺手道:「不走,早就定了,令牌不能浪費,我找人緩一緩吧。萬一下次是雙數,還能再幫兩個人。劉山主
,不必想那麼多,我想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清清有福氣,能拜龍丘劍仙為師,能上青椋山,是真的有福氣。我小時候就聽人說,劉山主是我景煬王朝的殿下,年幼從軍,戰功數不勝數。後來為了趕跑妖族,一手建立戍己樓,戍邊十餘載。後來又為人族開天,戰死天幕。好在是老天有眼,你又活過來了。」
頓了頓,他笑著說道:「昨日州城,我沒去,不想去。官報寫得清清楚楚,人間是我的,也是你的。這片土地養活了我,我捨不得走。」
上次淺談幾句,了解不深。此時一番交談,他竟是讓劉景濁,有些感動。
站起來,看了一眼酒壺,劉景濁抱拳一禮:「多謝好酒,我會讓清清回來,多陪陪你們的。」
走出去幾步,卻聽見中年人喊道:「山主,我那些鄉黨們,多半都是苦出身,不知道什麼大義,也不明白你們有多不容易,千萬別計較啊!」
劉景濁擺手道:「不會的,放心吧。」
我們有多不容易?鍊氣士再不容易,也就是個生死二字,還能有百姓求活難?
昨日不願解釋,是因為無法解釋。
難不成站起來對著那些撐死了也就能活幾十年的人說,你們要顧大局,要識大義,不就是幾十年嗎?晃神就過去了,提前走又有什麼緊要?
難不成一臉的大義凜然,告訴他們天下存亡匹夫有責?放下你們的鋤頭跟我走,吃不飽有什麼大不
了的,咱們可以喝露水啊!
於清清父親這番話,讓劉景濁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回山之後,劉景濁再次執筆,又寫下了一封信,一連謄寫了數十遍,只改了開頭,分別寄往那些熟悉山頭兒。
其實傳音更快,但書信更為真誠些。
最後一句,都一樣。
「吾等修行,時也命也,得利於天地,須還之於生靈。此存亡之際,天上劍仙慘,慘不過凡人。」
神仙再慘也不必餓肚子,凡人可就不一樣了。
………………
自那也有天火墜落,九洲,其實還好,至少各大王朝都把凡人的命當做是命的。可是海外四洲,許多地方已經成了一片焦土。
一艘核舟原本疾馳於四洲之地,找尋殘破洞天,為這人間凡人多尋些活路。
但今日,找尋洞天的碎片要放一放,這北俱蘆洲東側,幾個山頭兒,得去挨個兒走一遍了。
白小豆皺著眉頭說道:「我不想講道理,只問他們願不願意去守護人族城池,若是不願,打殺了就是。明明盪魔渡口只有三個開天門,卻竭盡全力救助方圓十萬里的凡人,這東邊幾個山頭兒,竟是沒有一座鍊氣士山門出手救人!」
陸青兒沉聲道:「找尋洞天碎片,我們自己去吧?讓赤羽他們回去浮屠洲,妖族如今不是敵人了。其餘人,大家盡量分散去各洲之地,能出一份力是一份。」
白小豆這才想到什麼,趕忙說道:「就按青兒說的辦,管樓
,你傳信清溪閣各地分舵,能幫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