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三子依舊在

第1071章 三子依舊在

各大王朝主事之人都已經決定了第一批進入洞天福地之人的名額,有些地方是雙數,有些地方是單數。

能做到像景煬王朝那樣,投擲出來是什麼就是什麼絕不會改的,其實很少。

婆娑洲那座貴霜王朝,在決定公布之前便有人提前得知了消息,都是達官顯貴。付出代價去換來令牌的,反而還算是好的。有些地方的人,甚至被搶奪、被屠殺,就為了得到這令牌。

天火降臨,不過第七日,婆娑洲幾處地方的百姓,掀起了第一場戰火。

既然即便被選中,也會被人強行搶奪去,橫豎都是個死,為何不拚命給自己爭得一線生機?

聞訊之後,劉景濁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但想來想去,還是帶著姜柚走了一趟。

天火未曾毀掉的城池,卻被不公的權貴與暴怒的百姓毀了。

殘破廢墟上坐著的,是曾經趕來此地保護凡人的鍊氣士,但這般模樣,他們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動力了。

或許在面對破境無望時,他們也沒有這般低迷。

隔著老遠,劉景濁便聽到有人在說話。

「我們救下的人,到了避難地之後,還是會因為分配不均、妒忌,而自己毀了自己的。總有人會覺得別人乾的事情比他的輕鬆,比他的方便。到時候,種地的會覺得砍樹的過得好,砍樹的會覺得打魚的過得好……那就沒完了。」

「呵……還不如當年明教大行其道,養著一幫只知道低頭祈禱

且飯來張口的豬呢!」

姜柚皺了皺眉頭,往前走了走,劉景濁將其一把拉住了。

「你去幹嘛?」

姜柚沉聲道:「我得管管,憑什麼搶老百姓的令牌?」

劉景濁呢喃道:「你那不是救火,是火上澆油。你以為他們為什麼只是看著?鍊氣士一旦出手,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要想平事,還得是凡人自己出手,找一趟丘家當權的去吧,你自己去。」

姜柚一愣:「我自己?」

劉景濁點頭道:「對,你自己去,總要學著自己做這些事情的。」

姜柚笑了笑,點頭離去。

其實這種事情,做的已經不少了。

想來想去,劉景濁最終還是落在了廢墟之中。

婆娑洲確實沒什麼熟人,但是在鍊氣士之中,劉景濁的臉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諸位辛苦了。」

其中一人,曾是常在相逢酒鋪前方罵劉賊的人。

那人瞧見劉景濁落地,長嘆一聲,呢喃道:「劉山主邸報一出,我們這些曾經的戍邊人,個個跑出來幫忙……可誰想得到會出這種事情?出手又沒法出手,鍊氣士一出手,那本來互相看不順眼的人,一下子就全看不順眼我們了。」

有一人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我們跑來抵禦那些烏龜王八蛋,費了好大勁兒攔下了那些赤甲,城池卻毀在了我們保護的人手中……想起來就牙痒痒!」

劉景濁環伺一周,呢喃道:「聽到消息,我就來了。我已經讓人去找現

在的貴霜皇帝了。」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諸位,與當年拒妖島戍邊一樣,這還是戍邊,只是從前我們不需要考慮人心,現在不得不考慮了。我也只能說,做咱們該做的,若是別人不領情,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求無愧於心了。」

我問心無愧,這句話……大多時候都是很好的,唯獨這些時候,放在鍊氣士身上,就像是在逃避著什麼。

可事實上,誰也沒有逃避,只是站在山上與站在山下看到的風景不同。

山下人覺得大山遮擋日頭,以至於自己不夠溫暖。山上人則是覺得,高處不勝寒。

說白了都是冷,可偏偏是兩種態度。

也……甚是無解。

聊了片刻,劉景濁獨自回了中土,已是黃昏時,不知今夜那些赤甲又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落在飛龍峽外的崖壁之上,火把照亮了幾十里路,數十萬人,有的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有的乾脆黃牛拉車,車上坐著一家老小,也有的在於甬道外的家人揮手,許多淚人。

「其實是不公平的,本來就是不公平的。老人……多半進不去,但孩子都進得去,家裡有未長成的孩子,多半都是一樣的令牌,要麼就全都去,要麼就全都不去。」

轉頭看了看,新任秋官,竇瓊。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呢喃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竇瓊抬起頭,輕聲道:「哥,累嗎?」

嗯?劉景濁詫異道:「小時候你可

一口一個兇犯,咱倆都奔一百一了,你喊哥了?」

當年老太後去世,跟皇帝幫竇瓊求了個縣主頭銜,但其實給的,是郡主頭銜兒。

竇瓊翻了個白眼,望著下方人群,呢喃道:「當年在廣化書院門口,小豆子一聲姑姑之後,我就想叫你哥的,可是你在拒妖島。後來……說來說去,都得多謝當年那段路帶著我,否則竇瓊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猛然想起,劉景濁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用別人用過的碗吃東西,不睡人家睡過的床,結果被餓了一路。得虧遇到了那位老奶奶啊!

「哎呀!二十幾歲的事情,到現在你還笑?」

劉景濁止住笑,搖頭道:「沒……哦對了,你跟曲悠然什麼時候成親?」

竇瓊搖頭道:「沒譜兒,看最後結果吧,要是都死了,成親了又有什麼用?」

劉景濁卻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正因為最後結果不確定,才要把想做卻沒做完的事情做了,我們……也就比下面這些人,多了這些好處而已,他們想做都不行。」

竇瓊點了點頭,也是,即便他們想要留下來幫忙,又能幫上什麼忙?

正在此時,峽谷之中忽然傳來笛聲。

兩人皆看去,原來是個爬上半山腰,站在一片岩石上的年輕人在吹奏。

人群中,有個十八九的年輕姑娘猛地轉頭,四處找尋,終於在山崖上找到了他。

一曲之後,年輕人滿臉笑

意,使勁兒揮手。姑娘哽咽不止,淚如雨下。

人間多少離別,不在那年,便是今朝。

竇瓊呢喃一句:「真就……別無他法了嗎?要不要將紫氣由來,公之於眾?」

劉景濁搖頭道:「只會徒增仇恨,多拉恐慌。仇恨是因為有了鍊氣士的存在,那團紫氣才越來越強大,罪魁禍首,說起來算是天帝,也算是我。至於恐慌,因為連鍊氣士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凡人又能做多少?又能怎麼做?」

竇瓊有些疑惑,「罪魁禍首?」

劉景濁嘆道:「是啊!天帝是因為孤獨,我……純粹吃飽了撐的。要是還能再見一次,我會跳起來甩他兩個耳刮子,再甩自己四個。」

初心與結果,往往事與願違。

方才哭泣的姑娘臨進門之前,忽然怔住,片刻后猛地轉頭,高聲問道:「官老爺,神仙老爺,將來我們的家鄉是什麼樣子,我們這些進了避難之地的人,能知道嗎?我們應該知道吧?」

既然在這裡,劉景濁便答覆道:「能知道,也應該知道。將來若我們勝了,避難地的人可以選擇是否回來,裡外可以對調的,會有一個一百年的適應時期。若是敗了,那座陣盤會自行關閉。假如外面的人死了,陣法會告訴大家的。譬如,中土景煬王朝琉璃直隸州青椋山劉景濁已死。」

「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連你們這些個飛天遁地的神仙都無能為力?」

劉景濁搖頭道:「

我們不是神仙,也是人,只是拳頭大一些的人而已。因為我們拳頭大,所以我們絕不會進去分你們的土地、住處、食物。我們這些人吶,非要與你們比較,其實就是某方面的運氣好了些。也正是因為我們有這份運氣,那天塌下來,得是我們先頂著,我們死光了,你們才會面臨生死。」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事就是這麼一個事,我從未想過糊弄你們,是怎樣就是怎樣。的確,我要是告訴你們這只是權宜之計,我最終會贏的,你們聽到的,也只有我說的。只是,天地崩碎前夕,我不想騙你們,你們有知情的權利。」

那位姑娘摘下簪花,將頭髮盤起,沖著懸崖上的年輕人大喊一聲:「你下來!別摔著!我會等著你的。你要是死了,我會為你守一輩子寡!」

說罷,狂奔去往那道門戶,都不給年輕人說不的機會。

她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

火光照亮黑夜,劉景濁手中憑空多出一柄長劍。

此時此刻,在我眼皮子底下,休想跑過一個!

天火自上而下,劍光自下而上,像是雨水逆流。

我是真想破境之後,撕開虛空,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可我與別人不一樣,如今的我,一上凌霄,便是神明!

早一日將人送完,就能早一日結束!

萬事俱備,現如今,就只差將人送走了。

可是一旦破境神明,之前的始所作所為,便全都成了一場空。

那些天

火尚未墜地,便被劍光盡數衝散。

可再趕去別的地方,就不一定全留的下了,那些赤甲可以隨時隨地撕開虛空傳送走的。

中土三處大陣,至少保住了三成人,京畿十萬里,景語一人足以,身在長安,她在大羅金仙巔峰。

可是那些飛地、屬國,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

大雪山上,一座萬象湖想救人,可這邊救了,那邊又來了。

況且一座萬象湖,真的是有心無力。

大月道上,修士山門繁多,卻極少擁有合道境界。

他們能做的,就是苦苦挨著。

有個剛剛返鄉的女子,守著松落山方圓萬里,可一人之力,終究顧頭不顧尾。

岑良珠望著對面幾道赤甲,恨意滔天!

我跟梧丘經歷過的煉獄,人間不能有第二個了!

此時此刻,盤坐許久的黛窵,終於睜開了眼睛。

「第二輪,一刻之後,在松落山!」

嫿枝峰上,剛剛趕回來的陳文佳對著流泱笑了笑,溫柔道:「你比師父強,師父以你為榮,這是你師祖數十次一舟入歸墟所用的船,用它去吧。」

流泱點了點頭,搭乘飛舟,瞬息萬里。

一刻之內,便跨過大雪山,到了松落山。

此時正巧天火墜下,岑良珠面如死灰,怎麼……又一輪?

一道萬丈之高的武道真身一步踏出,拳鋒所到之處,天火化作赤甲四散而去!

又是數拳,十餘赤甲,不過逃走了兩三個。

「良珠莫怕!我來了。」

岑良珠抬起頭,呢喃道

:「流泱……不,是舟子!」

十萬大山腹地,有個白髮老者笑著說道:「誰說單手,不能用雙劍了?隨你長大的劍,以及那把你從未拔出來過的劍,都是你的劍!長生,去建你的高樓大廈,單臂如何不能擎天?」

單臂如何不能擎天?

趙長生猛地睜開眼睛,一念起,衝上星河,我為金仙!

一股子新銳破境的大羅金仙氣息,衝上雲霄數萬里。

此時黛窵沉聲一句:「半刻,大雪山!」

趙長生拔出背後長劍,右邊空蕩蕩的袖子口,竟是憑空懸浮起了一把劍。

劍光直往北去,此時天火就落下。

袖外長劍向天一劃,天火碎裂,左臂又是一劍,十餘赤甲盡滅。

巢木矩呢喃道:「長生……你?」

素蝶卻笑著說道:「那是安子。」

誰能想得到,流泱會比陳文佳率先堪破真武瓶頸,成了繼沈白魚后,唯一一個到達此境的武道中人。

誰又能想到,第二代年輕人中,最先殺上星河的不是白小豆也不是姜柚,而是趙長生。

泥鰍湖裡,黛窵繼續開口:「曹首席,東去二十萬里,一刻!」

曹風拔劍便去,滿面笑容。

「張峰主,北境三十萬里,一刻后出現。」

西南駱越、浮屠洲東岸……

一連串的出聲,總能說出那些火焰墜落的具體位置。

劉景濁站在岸邊,靜靜望著黛窵,恍惚之中瞧見了個白衣老者正在垂釣。

左珩川,你眼光真毒!

黛窵、流泱、趙長生,

三人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夜之間輾轉九洲,三人合力所斬赤甲,竟是比劉景濁還要多!

三子……後繼有人。

「今日只有四千字了,最近都要熬禿了…………錯了的人名,是寫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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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最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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