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一眾仙人南下
人間最高處,被曾是人皇的劍客一分為二。一個不想被師父殺的姑娘,明明已經自裁,卻被師父以劍氣貫穿眉心。
人間再無白小豆。
龍丘棠溪用了她最快的速度,趕在那枚晶瑩剔透的豆子落地之前,將其捧在了手心裡。
等到陸青兒等人落地時,瞧見的就只是龍丘棠溪捧著一枚豆子。
與此同時,管樓化出萬丈法相,竟是頭也不回地沖向天宮。
劍客依舊面無表情,並指朝前指去,一道劍氣光束輕而易舉擊碎法相,洞穿了管樓眉心。
臨死之前,這位曾經的太平教主,現今的清溪閣副閣主,問了一句前世曾問過劉景濁的話。
「劉先生,武字何解?」
話音將將落下,法相立刻破碎,管樓的魂魄也已經化作星河之中的塵埃,肉身則是疾速往人世間墜去。
人間大羅金仙都瞧得見這一幕,但都不敢相信,劉景濁會先殺了自己最疼愛的弟子,又殺了於人間有功勞的管樓!
一指瞬殺大羅金仙,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便是他劉景濁萬年前的實力嗎?
他如今在那座赤天守門……假若有一天他殺向人間,我們如何阻攔?
這是九洲四海所有的大羅金仙都在想的問題,匡廬山中,南宮妙妙沉默了許久,呢喃道:「救命葯……最後一枚用給我了。」
李泥丸嘆息一聲,搖頭道:「沒用的,那丫頭將自己的本源……還給劉景濁了。另外,你暫時還不能出世
。」
自劉景濁而來,最終還給了劉景濁。
近來眼淚掉得夠多了,此時此刻,青泥城裡的一眾人都已經哭不出來了。
龍丘棠溪緊緊握住那枚豆子,呢喃道:「傻丫頭,師娘帶你回家,你……也可以去找你喜歡的人了。」
楚廉姍姍來遲,瞧見這一幕,嘴唇直發顫。
他抬頭朝著天幕看了一眼,劍光才出去千里而已,便被姜柚手持山水橋攔住了。
姜柚終於還是沒忍住眼淚,用盡了法子讓自己不哽噎,卻還是壓不住喉嚨顫抖,以至於聲音也在發顫。
「別去了,師父認不得我們,她都不願讓師父出手殺她,難道我們要讓師父弒子嗎?」
穩住楚廉,姜柚擦了擦眼淚,沙啞道:「得給管樓收屍!」
但已經有人趕在他們前面了,是金月冉,是方虢與趙長生。
星河之上,赤天門戶,那個劍客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即便心中有一種自己說不出的感覺,但並不妨礙他沒覺得此前兩人殺不得。
就好像只要是孟休所說,他都能不折不扣地去執行。
反觀孟休,對著一群木訥之人哈哈大笑,好像是一場爭勝,他終於拔得頭籌。
「此前我還怕他破境神明之後,會不受我的掌控,現在看來這擔心完全是多餘啊!正因為破境神明,以至於他親手殺了最疼愛的弟子,竟是面無表情!」
既然如此,此後我赤天無虞也!
劉小北看著那個孤獨背影,什麼謀划全被她拋在腦
后,她伸手按住劍柄,就只是想瞬殺孟休!
可是尚未拔劍,便有另外一把劍懸停在她後腦。
孟休冷冷一笑:「莫找死!」
只是說了一句,他便走去劉景濁那邊,隨後低頭看向人間,目光所至是十萬大山那處深淵。
「封印已經解除,為何還不出來?」
深淵底部,有人聲冷笑。
「我就是不出,你奈我何?」
卻沒想到孟休淡淡然一笑,輕聲道:「神甲,隨我下凡!攔路者斬。」
於是一束劍光劃破長空,頃刻間便到了十萬大山。
孟休冷冷一句:「為我護道,我要,吃了它!」
這個白小豆,壞我一樁大計!原本只需要等甲子之期到了,我吃了他的完全體,便也能立時躋身偽神。但也不要緊了,不就是提前兩年,我自己再養一段時日便是了。
劍客只是心念一動,一道全由混沌劍光所凝結的屏障便籠罩十萬大山。在那包羅萬象的氣息之下,十萬里瘴氣盡除,就連深淵之中的紫氣也被嚇得往回縮去,但孟休身上卻有一股子紫氣,在牽引著深淵紫氣向外。
方才孟休看了一眼劍氣穹頂,幾乎是將此地絕對籠罩,就連他也無法透過穹頂窺探外界。
而且,事至如今,他依舊無法讀取劉景濁的記憶,即便他已經完全淪為傀儡,還是做不到。
也罷,有他護著,無需擔憂。
他哪裡知道,有個正在北上的孩子呢喃了一句:「未曾想當年吸食劉景濁,現如
今卻要被孟休吸食?還好,當年你教會我一手,好好吸食吧,讓你吃飽。」
…………
不知為何,那日白小豆身死,天地之間的靈氣又濃郁了許多許多。
一月光景而已,十二境巔峰的修士,竟是相繼破入大羅金仙,就連顧衣珏跟張柳都成了大羅金仙。
整座人世間,大羅金仙的數量翻了好幾番兒。
唯獨身處匡廬不得出山的南宮妙妙曉得,白小豆這算是一場散道,是將天道予以她的眷顧,分給了中土九洲。
也是那日之後,十萬大山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再無人知曉。
六月,景煬王朝開始將剩下的凡人往那座大洞天送去,即便暫時住處不夠用,人也先進去。
七月,大瑤王朝也開始拼盡全力將人送入洞天,且不計代價地砍伐樹木、挖取礦石。
到了八月,其餘幾洲也效仿景煬王朝與大瑤王朝,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凡人,先進去之後再想法子活著。
大抵是一月光景就能安置萬萬人了。
時值九月,天色轉涼,再從天幕看去,再無人間燈火。
離洲以南那座煬谷,妖族大羅金仙的數量有如井噴。在妖族這邊,俊爻便是紫氣一般的存在。他只要願意付出代價,以如今的天地靈氣,他可以強行將妖族境界拔高。
當然會有代價,代價便是那些個妖族金仙會是行屍走肉。
這日他終於湊夠了百金仙。
俊爻獨坐高位,笑意不止。
「人族都已經跑光了,廣袤
人間如今是我們的了。火行猿,你帶妖兵出征,先行拿下離洲!之後再以離洲為大本營吞併中土九洲。人族當家做主數萬年,現在該換做我們了。」
火行猿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在一個雨夜,妖族金仙率領百萬妖族,揮師離洲。
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離洲一眾山頭兒節節敗退,不過冬月,離洲幾乎全境被佔領,只剩下北邊兒驚雲國這一小塊兒被方家坊市掌控的地方還在。
坊市之中,鍊氣士扎堆兒,狄邰領著黃雪,高圖生帶著童嫿,還有方芽兒姐妹,甚至還悠哉喝酒呢。
童嫿有些擔心道:「好客山莊那邊就姜柚一個人,我有點擔心。」
一口酒下肚,高圖生淡淡然一句:「其實我們三個加上李愴,同進同出,襲殺妖族廢物不是事兒。」
狄邰甩了甩白髮,呢喃道:「關鍵在於我們得保存實力,說不好很快就要跟我們最不想交手的人交手了。想起就頭疼,我們這些人加一塊兒都不夠他砍的。」
方芽兒嘆道:「還是再等等吧,反正不願離開的凡人如今都在驚雲國,我們沒有後顧之憂,妖族襲來之時抵抗就是了。只是……白小豆已經走了,姜柚不能再出事兒了。」
高圖生無奈一笑,呢喃道:「雖說咱們都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老早就做好了,可是死在劉景濁手底下,總覺得不是滋味兒。狗日的孟休,能砍他兩劍就好了。」
鄧老莊主說沒
機會去拒妖島殺妖,現如今有機會了,豈有跑的道理?
姜柚便背著劍,帶著風狸,住進了好客山莊。
劉景濁之前就跟她說過一些事情了,她也已經將風狸杖的神通掌控得很熟練了。但是現在,她不知道當初謀划還有什麼用。
鄧大嶴拄著拐杖走到姜柚身邊,長嘆一聲,呢喃道:「當時那些個紙張落地,我就知道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師父倒是阻止了人世間一場關於人性的風暴,卻……」
伸手拍了拍姜柚肩膀,老人呢喃道:「他終究是人,你要相信他,總會重新拾起他作為人的那份初心的。」
姜柚也只有點點頭,希望如此了。
她抬頭看了看日頭,看起來確實是瞞過了孟休,可是美道姑死了,桃子也死了。
要是師父清醒過來,想到自己殺了桃子,那他……他該怎麼辦?
沉默許久,姜柚輕聲道:「鄧爺爺,桃子一直以來都在想著幫忙,好像就我無所事事,我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的?」
鄧大嶴搖了搖頭,答道:「天下人走的人間路總是錯綜複雜,你的路會與他人之路交匯、分開,他人也是一樣。但說到底,每個人的路是不一樣的,是自己選擇的。」
頓了頓,鄧大嶴又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姜柚苦笑道:「我這輩子,要說吃苦,也就是跟著師父遊歷的那幾年了,那其實也不算吃苦。我跟桃子比不了,她跟師父一樣
,總想把苦得自己吃了,把甜的留給我們。」
以前白小豆不吃肉,飯桌上都是素菜,其實沒有一樣是她愛吃的,但她每樣都會吃,因為她知道是別人在遷就她。
很多很多年前,姜柚問過白小豆,有沒有今天不吃就很想的東西?她的答案與師父一樣,好像沒有,有了就吃,沒有了也不會想。
但師父師娘成親的那天,白小豆忽然跟姜柚說了句,想吃個用冰做的什麼東西,是她離開的那些年裡,最喜歡吃的。
一想之下,就想得很多很多了。
鄧大嶴嘆息了一聲,呢喃道:「丫頭,別灰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正此時,兩頭巨龍在天幕盤旋而來,一黑一白。
姜柚抬起頭,輕聲問道:「敖封前輩,姑姑,你們怎麼來了?」
白小粥輕輕按住姜柚的腦袋,溫柔道:「馬上就要戊午年了,時間差不多了。小豆子……已經死了,把能救的人先救回來,咱們去救你的白小喵吧。」
姜柚抬起頭,苦澀一笑:「又有什麼用?只要有師父在,去多少人也沒用的。」
白小粥沉默許久,終於是開口說道:「你忘了嗎?哥哥時常說,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的。不論如何,咱們得先做。結果如何誰也不知道,但只要我們做了,即使最後沒有成,起碼也不會遺憾了。」
趙長生御劍至此,微笑道:「走吧,我們現在都成了大樹,也該為人世間遮風擋雨了。」
流
泱緊隨其後,然後是黛窵。
終於想起了些什麼的張五味,也落在了好客山莊,身邊還有舒珂。
刑寒藻、虞河、梧丘等人,青椋山幾乎是傾巢而出。
白小豆死後,如今世道便成了鍊氣士前所未有的盛世,天底下的大羅金仙數量早超過了百人。只是到現在,依舊無人破境凌霄。
風狸與墨麒麟幾乎同時出現,姜柚抬起頭,看著一院子自家人,鼻子有些發酸。
「師娘呢?」
刑寒藻答道:「夫人有別的事情,不過一百草包,咱們綽綽有餘了。」
院子外邊兒,有人一拳錘爆一位妖族金仙,沖著院中喊道:「別把我們不當人啊!」
原本都在驚雲國喝酒的幾人,此時全來了。
「就是,反正即便沒有他在前面,生死也沒個定數,拼一把嘛!」
姜柚終於是露出了個笑臉,一步跨上墨麒麟,手提山水橋,沉聲道:「那就不管了!死了一了百了,不死就往死了拼。」
…………
一眾仙人下離洲,龍丘棠溪卻帶著楚廉,在極北之地的深海之中,找尋到了一座大山。
楚廉不知道為什麼要帶著他,但龍丘棠溪說需要他體內熱息,那是最接近劉景濁混沌氣息的了。
在一片深海之中,龍丘棠溪很快就找到了一座大山。已經瞧不出來是山的模樣,因為山巔朝下,底座是一大片礁石。
散開神識查探了一番,楚廉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詢問道:「師娘,這是什麼山
?怎麼感覺有一股子師父的氣息,但又不同於師父。」
龍丘棠溪面色凝重,呢喃道:「不庭山,這是天帝散道之處。」
楚廉有些疑惑,「不是崑崙嗎?」
龍丘棠溪搖頭道:「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