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春

三日後，蘭茵病亡。皇上將其按妃禮入葬，而她的丫鬟翠萍也觸棺身亡。宮裡雖然對蘭茵昔日所為多有厭棄，但如今人死了，到也令人惋惜。

鎖茵因聽到姐姐因病去世，心中難過無法進宮參加葬禮，但規矩所在，也只能獨自在後院進行祭拜。

「長姐，你生來好強，在宮中得罪多人，你如今走了，想必也是冷冷清清，無人相送。妹妹我身在宮外，無法去見你最後一面。就讓妹妹在這裡送你最後一程吧。」說畢，鎖茵拜了三拜，隨後起身將三柱香插入爐中。

如雪在一旁燒著紙錢，哭道:「娘娘走好，奴婢一定會好好侍奉二小姐的。」

鎖茵道:「也難為翠萍如此衷心了。」

「翠萍姐姐侍奉娘娘多年，娘娘去了，翠萍姐姐是個可心的人，她一人留在宮中必定受盡欺負，還是走了好啊。主兒也不必為她太難過了。」

鎖茵點點頭:「是這個理。」

梨香得知此事，派淡月來問了一回，知道鎖茵雖然難過，身子到還行，也就放心了。

「側王妃，江大夫的徒弟，您打算怎麼處理？」原來江大夫多年拿他徒弟做葯人，甚至經常虐待他，他借著採藥之名，花錢找了一小童幫他採藥。那日用藥弄暈了江大夫，便放了火。放火后，他逃了出來找到小童，拿了草藥，待到日落之時才回到府邸，裝作剛採藥回來。

梨香放下手中的刺繡道:「送官處理。」

淡月答應著出去了。這時凌雲走了進來道:「你倒是很有破案的本領啊！」梨香起身福了福道:「王爺將這府中事務交由梨香處理，梨香若不用心處理，倒是辜負了王爺了。」

凌雲「嗯」了一聲。

凌雲見她剛做的刺繡放在榻上的桌子上，他拿起看看，原來上面綉了兩朵牡丹花，一朵紅的，一朵黃的。凌雲道:「你怎綉了牡丹？俗氣的很。」

梨香道:「牡丹是花中之王，顏色最為嬌嫩。」

凌雲道:「牡丹之中以紅黃二色最為普遍。你以前可是最為不屑繡花啊草的，怎麼如今到是繡起這些俗物了呢？」

梨香道:「王爺可知牡丹雖不比那些奇花異草，可卻是最是身在塵中不艷俗的？昔日武氏下令百花與寒冬盛開，唯有牡丹不肯，被貶洛陽。」

凌雲冷冷一笑:「武氏霸道，一介女流，取代李氏江山，本就違背天意，牡丹不開乃是理所應當。百花多諂媚，聽你說來，牡丹的確與眾不同啊。」

梨香不好多說什麼，想了想便說:「王爺，聽聞蘭妃沒了？」

凌雲點點頭道:「聽說是病死的，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蘭妃被貶，加之家族沒落，可能憂傷過頭，病死了也是可能的。

梨香道:「那王爺今晚上去陪陪姐姐吧。」凌雲見她臉色誠懇，心中複雜。這幾個月來，他多數是到瑤琴那裡，梨香和鎖茵那都是極少去的。如今見梨香讓自己去鎖茵那裡，心中也不知該是為她不在乎自己而難過，還是該為她的寬容體諒而高興。這個女子總是用她不露聲色的表情和口氣將他推給別人。她為什麼就不可以像鎖茵那樣像瑤琴那般對待他？為什麼？

他幽幽地道:「我會去看她的。」

凌雲從梨香院中出來時，已是二更了，想著梨香的話，便來到鎖茵這裡來看看，進屋時，看見鎖茵坐在床邊出神，如雪站在一旁抹淚水。

凌雲輕輕喚道:「鎖茵。」於是走到床邊坐下。鎖茵剛剛似乎是沒聽見，忽然看到凌雲坐到她身邊。她先是一怔，隨後露出笑容道:「王爺，你怎麼來了？」

凌雲道:「你姐姐的事，本王知你難過。所以……」所以本王想來陪陪你。

鎖茵知道他的意思，鎖茵露出淡淡的笑容道:「臣妾知道王爺是來陪我，可是臣妾並沒有事情。長姐向來孤傲，容不得自己受半點委屈，如今去了，對她到是件好事。臣妾到並不為姐姐難過」

凌雲見她言語出自真心，不似說謊。他輕咳了一聲，轉頭看見如雪眼裡通紅，臉上淚痕點點。凌雲問如雪:「如雪，你這是怎麼了？」

如雪聽凌雲問她，更咽著剛要回答，鎖茵插嘴道:「她是為姐姐和姐姐身邊帶進宮的丫鬟難過罷了。如雪，你看看你在王爺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還不出去洗把臉。」

如雪覺得自己樣子的確有失禮儀，便出去了。

凌雲見狀，尷尬一笑道:「她不過是難過罷了，可見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丫鬟啊。你姐姐帶進宮的，可是隨你姐姐而去的？」

鎖茵點點頭:「正是，她與如雪一起被我阿瑪買進府的。」凌雲「哦」了一聲，便不在說話。

過了半響，凌雲開口道:「本王今天在梨香那裡喝了一種茶，她說是你送的，本王覺得嘗著不錯。」

鎖茵起身，走到卷草紋黑木柜子前，從裡面取出一紫砂茶葉罐。鎖茵道:「這個是那日落棠妹妹送來的，我嘗了，不大愛喝。便送了一罐給梨香妹妹嘗嘗，想著她若覺得好，我便把這一罐也給了她。」

鎖茵把那一罐茶葉遞給凌雲道:「王爺若愛喝，便拿去吧。」

凌雲尷尬地接過茶葉，然後又與鎖茵說了幾句話，便借故離開了。

如雪站在院內抹淚水，看到凌雲出來，臉色很不好看，心想二人是不是又鬧的不愉快？待到凌雲走遠后，她走進屋內，見鎖茵站在那裡出神。如雪上前道:「主兒，怎麼了？都這麼晚了，王爺怎麼還走了呢？」

鎖茵搖搖頭，一臉無辜地道:「他說他還有事就走了。」

如雪一臉不高興，嘴裡咕噥道:「我以為王爺今晚會在這裡休息呢。這都多少天沒來咱這了，好不容易來了，主兒還把他放走了。」聲音雖不大，鎖茵還是聽到了，輕聲道:「你這丫頭，王爺有事，咱們不能這麼自私，耽誤了王爺的事。」

如雪聽她這麼說，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道：主兒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要是以前，不管王爺有什麼事情，她都會纏著王爺，想盡辦法讓他留在這裡。

凌雲走在園子，想了想還是去瑤琴那裡休息比較合適，如果去了梨香那裡，他沒在鎖茵那休息可能會引起她胡思亂想，還是不去的好。其實他本來是願意在鎖茵那裡休息的，可是他忽然發現鎖茵似乎沒以前那麼愛纏著他了。以前的她為了他爭風吃醋，恨不得把他一直拴在她身邊，吃的用的，她都親力親為。但凡聽到些新鮮的東西，都要親自動手，做好來送給他。可今天他都故意提起茶葉，可是她卻說讓他帶走，要是以前，如果她聽到他愛吃什麼愛喝什麼，她都立刻去做。她如今怎麼對自己毫不關心了呢？

來到瑤琴住的院子，院里的迎春花已經冒出了星星點點的小花苞，在燈籠里的燭光搖曳中像是枝葉上長了細小顆粒般的痘痘。

凌雲聽著瑤琴房內傳出說話的聲音，像是瑤琴與她的丫鬟朱兒在說話，這麼晚了還沒睡，這個丫頭啊，凌雲苦笑著搖搖頭走進了房內。

瑤琴一見凌雲進來，就跑去抱住了他，嗚嗚咽咽地哭著不說話，凌雲被她弄的手足無措，剛才鎖茵那邊哭哭啼啼，怎麼這邊也哭哭啼啼的？

朱兒福了福道:「王爺總算來了，側王妃非要等你來才肯睡。」

凌雲道:「這都快三更了，你為何不睡？非要我來才睡？唉～我如果晚上在鎖茵或是梨香那裡休息了，你難道要等到天亮嗎？真是傻丫頭！」

瑤琴將臉埋進他懷裡，不肯說話。朱兒道:「岫玉剛才來說王爺在大王妃那裡，奴婢想著王爺可能在大王妃那裡留宿，讓側王妃睡了。側王妃不肯，非說要等王爺來。」

凌雲見了，心中甚是愧疚。忽而想到前段時間去過梨香那裡休息過幾晚，便問道:「我不來你這的晚上，你真的等到天亮？」

瑤琴將頭挪開凌雲的胸口，抹掉眼角的淚水道:「那是自然，王爺不來，臣妾一人寂寞空虛，哪裡可以睡的著？臣妾知道鎖茵姐姐的事，也勸自己不該自私霸佔王爺，鎖茵姐姐剛失去姐姐，王爺應該多陪陪她。可是臣妾做不到啊，王爺不在身邊，臣妾這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

凌雲見她說的可憐，摸摸她的頭道:「本王知道你對本王的心意，本王也甚為感動。不過你這一夜未睡，熬壞了眼睛，本王更加心疼了。」忽而想到今日在鎖茵和梨香那裡都鬧的心裡不舒服，如今在瑤琴這裡得到一個男人，一個丈夫該得到的重視，心中自然對眼前這位可人啊深為愛惜。於是又道:「本王答應你，今後定會好好待你。」

瑤琴聽他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便也不再難過。想著夜也深了，便由朱兒帶著兩個丫頭服侍和凌雲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