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觀演武(三)
邢刻座下白鳥激發的百來根細羽被玄琤子分化的數十劍影擋住,細羽與劍影相互消磨,兩者總有未曾被完全攔截住的「漏網之魚」,漏網的細羽與劍影交錯而過繼續飛射向對方的主人。
玄琤子劍指晃動,寶劍本體如流光趕到攔截白鳥細羽的劍影后,將穿過攔截的細羽根根攪碎。寶劍凌空旋飛調轉方向,就那麼凌空指向邢刻,劍身懾人的劍芒隱而不發,偏又一副一觸即發的架勢。
越過細羽的零散的幾道劍影也奈何不了駕馭白鳥的邢刻,邢刻揮手一道劍氣擊散射向白鳥翅根的一道劍影,剩下的幾道劍影不是被白鳥利爪抓散,就是湮沒在白鳥厚實的羽毛中。
兩人一者駕白鳥凌空俯視,一者立地御劍相對,竟形成對峙姿態。
場中異獸不斷掙扎,漸漸崩碎數道真氣化形的劍影,眼看很快就會脫困,若異獸脫困,一時間真氣消耗過多的玄琤子就會面臨劣勢,受損不多的異獸與白鳥甚至還有邢刻本人聯合之下,玄琤子縱使劍術再強也必敗無疑。
突然玄琤子平靜的臉上露出笑容,那一瞬間如同芙蓉盛開,燦然迷人。帶著笑容的唇瓣微動,似乎是兩個字的無聲口型,一道劍影在她身前浮現,明明還未到午時的晴朗天空微微亮了一剎,迷濛中似乎有星光垂落融入玄琤子身前浮現的劍影中。
邢刻突然毫無徵兆的急急高喝:
「停手!我認輸了。」
玄琤子斂起微笑,劍指往回一收,隱含劍芒的寶劍飛回跟前,本懸浮跟前蘊含星光的劍影融入寶劍,寶劍顫動低吟,飛回鞘中,鬆開劍指,朝網羅住異獸還未崩潰的數十道劍影招了招,劍影隨之消散。
玄琤子單手掐了個三山訣,微微躬身向邢刻行了一禮,也不管旁邊脫困后對著自己兇狠齜牙的異獸,轉身擺動袖袍走回場邊。
邢刻沮喪的從白鳥背上跳下,走到異獸旁,看著異獸金光黯淡的羽翼,腿上背上有幾處毛髮斑駁,心疼地摸了摸異獸下顎,嘟囔了幾句「划不來啊」、「很貴的」。飛速掐了幾個手訣,白鳥與異獸各自嘶鳴一聲,身形緩緩縮小,最後僅拳頭大小,像是兩個毛絨玩偶飛回邢刻手中。
如果說後天境的戰鬥是純純的武俠范的話,那上一場先天境前期的戰鬥就充滿了高武玄幻范,剛剛結束的這一場已經是濃濃的仙俠范了。
不是說邢刻是墨家,擅長傀儡術嗎?這怎麼看都像是召喚流啊!但也勉強的說過去,好歹有相通之處。
那個樓觀道的怎麼回事兒?說的是擅長劍術,原來是御劍術啊!觀星望氣呢,體現在哪裡?
特效華麗震撼,但是時間也短了點,看的正精彩呢,突然就以有人認輸而結束了。
「?」
易三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只看向紀成材。
紀成材湊近些低聲道:「傀儡術以製作並駕馭機關、傀儡聞名。玄琤子劍術殺伐驚人,邢成銘偏向自保,應當是玄琤子發現了傀儡的致命弱點,傀儡造價昂貴,若真損壞了核心部位,怕是要邢成銘一年的例錢才能修補,所以邢成銘乾脆認輸了。」
一旁劉全將一百八十五錢交給獲勝的玄琤子,女道者接過錢,特意看了看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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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全然忘了之前盯著人家衣襟看引起了注意,只好奇望著女道者問:「那個是御劍術嗎?」
還順手學著掐起劍指比劃幾下。御劍術,這東西誘惑力實在太強了啊!
玄琤子看著這略瘦小的稚童眼神清澈充滿好奇,心中微微釋然,到底只是個六歲的小孩,當不會有污濁的心思。清越的嗓音悠然答道:
「這叫飛劍之法,諸多流派皆有相似的手段。不過,御劍術這個名字,很不錯。」
「我能學嗎?」三郎充滿希冀。
玄琤子扭頭看看劉全和莫六,鎮南侯的子嗣修道哪能輪到她說話,君侯不在京中,這府中還有兩個堪比三郎叔父的人在呢。
劉全微微搖頭,輕笑著對三郎道:「三郎年齡還小,學不了這飛劍。等你大些,進了學,再作選擇。且先看完這最後一場考教。」
易三郎懷疑這人是不是在糊弄小孩,正好奇為什麼要等到進學之後再選擇。見時間不早,腹中有些飢餓,最後一場比試又快開始了,也就不再追問。
最後一組護衛同是先天後期。一人姓司馬名括字仲存,身著窄袖翻領長袍,頭戴紗帽,胸前掛著灰色符牌,據說是道家陰陽道的修士,擅長方術陣法,這人身份似乎有些特殊,易三郎居然看到劉全在此人看過來時略略點頭示意。另一人姓荊名長字無病,短衫扎袖束腰,看著精瘦精瘦的,身個兒也不算很高,據說是一個走純粹武道路線的武者,最初在箭靶旁擺弄青黑色石鎖的就有他。
二人於場中相對行禮,等待開始的指令。
這時演武場入口處一個壯碩高大的身影踏步走了進來,此人天庭飽滿,濃眉環眼,高鼻闊口,端的是一副堂堂好相貌,只是濃密粗糲的鬚髮未曾好好打理,鬍鬚參差錯落,用一塊黑色軟巾包覆的頭髮也有幾縷倔強地從軟巾邊沿、縫隙處刺立出來。這人若是捋順了鬚髮,換一身行頭絕對稱得上是英挺偉岸,若是披甲持戟肅然立在宮門或城門,望著就是一尊威嚴懾人的門神。
一時間演武場中眾人齊齊被方踏進來的男子吸引了視線。這男子就是石阿牛,那日馳道襲擊中反戈相助的宗師境的橫練匹夫。
易三郎對這個人還是很好奇的。但是這些天這人先是被劉全帶著去了各家衙門應對問話,然後又配合著調查幕後委託人。經過確認這人確實曾在易仲明麾下效力過,也確實被易仲明救過,據易仲明傳回來的消息,連石阿牛所修鍊的煉體功法「石化金玉訣」都是跟隨易仲明時獲得的。然後,石阿牛就被安排在府中居住。但是,劉全與莫六有些忌憚和顧慮這個世間罕見的橫煉宗師,不讓三郎接近石阿牛。
石阿牛踏進演武場的沙地,先朝易三郎方向抱拳施禮道:
「小郎君、劉長史、莫先生,南溪縣石阿牛有禮了。」
劉全和莫六略側身,既是表示只受半禮,也有藉此戒備回護著三郎的意思,二人拱手還禮,彼此還對視了一眼。
易三郎早對這個世界的禮儀有所感受,人們相見總是各種行禮,他對各種禮儀不清不楚的,只是有人向他行禮,他也就照葫蘆畫瓢的跟著回禮。他還是一個沒開蒙的小孩,府中來往的人倒也不計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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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禮儀是否規範,加之他跟著行禮也沒幾天,確實也沒出什麼錯漏。
這時,他見石阿牛抱拳行禮,他也抬手抱拳作了回禮,卻沒說話,誰想見明德叔父和六叔也都沒說話。心中暗自揣測,這二人應當是信不過石阿牛,將此人留在府中,估計也是為了方便觀察(監視)防範。
但就易三郎而言,他反而不會太懷疑石阿牛。
首先是當日事發時展露的情形來說,若這石阿牛真的心懷不軌,他聯合最後出現的兩個宗師,當是可以強勢碾壓己方——除非劉全和莫六還隱藏著巨大的實力。
其次,石阿牛反水后,應該是對原本的同夥留手了,沒有真的擊殺任何一個人,只在易家兄弟真的面臨危險時才突然爆發,重傷敵方的一個宗師,想要營救易家兩兄弟。這是劉莫二人不信任石阿牛的一個原因,但易三郎反而覺得石阿牛性格里有柔軟善良的一面——他連只是短暫聯合在一起的同夥都沒有下殺手呢,就算他真的想要來一出無間道,卻連投名狀都不肯納,那這局也做的太糙了。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易三郎愈發覺得這個世界危機重重,生存難度大得離譜,特別是以他剛剛所見的武力值,若是真有些陰謀算計、驟然襲擊,也不是他這六歲的小身板能扛得住、躲得開的。所以他反而是心態平和的那個。
所以,他見劉莫二人未搭話,略一思索,張口對石阿牛道:
「石先生,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劉全見此,隨之開口道:「石郎君可是有事?」
石阿牛是真有些詫異,沒想到三郎會主動與他搭話。
他是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本身就捲入針對曾經恩公的陰謀中,受懷疑是肯定的,若非他是當事人,他也會懷疑自己。選擇反水后,留在侯府是為了自證清白,也是故意把自己放在侯府的視線內以安劉全的心,更是為了自保,捲入這麼大的事,若無侯府說項出力,他自己只怕難以安然脫身。就算他能脫身,他也有些忌諱劉全會不會對自己下黑手。
他身為世間罕見的橫煉宗師,體魄強大得堪與一般的大宗師一戰,對危機有極強的直覺,別人不知劉全究竟有多強大,他卻在某一刻從劉全身上感受到致命的威脅,那日劉全明明能應對所有危機,卻偏偏隱藏著實力,只在易家兩兄弟正面兇徒時才暴露出一點氣息。劉全卸開那個後來自殺的宗師的手腳關節時,雖然還是極力隱藏了實力,但是之前就已經感受過一次氣息的石阿牛將自己代入那個宗師的境地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之後他更是連跑都不敢跑,稍有妄動,就有一股死亡的陰寒籠罩著他。偏偏到最後,劉全還是故意表現出實力不強又戒備自己的樣子,甚至還故意把自己留在侯府中,假裝不關注自己。
這一切讓他覺得劉全就是個深沉又陰狠的角色。他在府中這些天,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劉全就要弄死自己。
數日來,雖然劉全吩咐了妥善招待,但也頗受了些冷遇和白眼。
石阿牛心裡有怨。他怨自己處事不明,居然對恩公家眷出手。也怨劉全不相信自己,同時也怕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莫名的就丟掉性命。命不由己的感覺,實在太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