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觀演武(四)
石阿牛在被查清身份后,被劉全安排在侯府前廳西院靠院牆的一間屋子中暫住。左近的屋子無人居住,前方十幾步的一片是侯府住家護衛的居所,屋子后十幾步的一片是府中部分僱工僕婦的住宅。
府中護衛知道他參與了馳道襲擊,雖然最後反水相助,卻因為信任或是心中有些隔閡,不太願意搭理他。僱工僕從每日有工作要做,他本人體格雄偉頗具壓迫力,僱工僕從不太了解他的身份也不敢過多接觸。
每日三餐倒是有府中廚房伙工送來,其餘時間竟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又是個實誠性子的,自覺理虧愧疚,也礙於鎮南侯恩情,又懾於劉全的陰狠強勢,每日只能自困屋中修鍊,盼著馳道襲擊的幕後之人被查出,然後去請戰。這一等就是七八日,眼看馳道襲擊事件就要變成懸案,幕後黑手的落網就要變得遙遙無期。
依著石阿牛的實力,似是可以輕易離去,只是每次當他靠近院牆或是侯府大門,總是一陣心驚肉跳、肝膽俱顫的。
數日來擔驚受怕。但今天石阿牛想通了,反正鎮南侯對自己恩重如山,自己也確實做了錯事,如今又被劉長史鎮壓在府中。
自己既要報恩,也要贖罪,更要保命,以其收斂崢嶸爪牙、畏畏縮縮的自表無害,被動等待事件的水落石出,不如在表明自己清白無害的同時,盡量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一個有價值的自己總不會被劉長史輕易處理掉罷。
想通了的石阿牛,恰好聽說劉長史和莫六在演武場對護衛進行考較,一邊感應著戰鬥氣息傳來的方向,一邊問著路以稍快到步伐走來,還不好用輕功在府中隨意縱躍狂奔。
也是這侯府經方術陣法擴大后,路程遠,護衛較技比斗速度又太快。石阿牛一番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最後一場考較前進入演武場。
行禮后,只那日見過一次的侯府小公子竟然和和氣氣的回禮搭話,頗有些讓石阿牛感激。
抱拳向周遭其餘眾人行了一圈禮,石阿牛先對易三郎回道:「多謝小郎君惦念。阿牛一介武夫,近日在府中安住,倒是多有安樂。」
瞥了場中對立的司馬括與荊長兩人一眼,石阿牛轉向劉全道:「劉長史,我於府中居住日久,聽聞府中護衛較技了,特來一觀。」
特意輕點了一下呆在府中的時間長了,但是無所事事。
劉全微微點頭道:「石郎君請。」不再多言,只自顧示意紀成材發令開始比試。
自石阿牛進入演武場至此,也不過一分時間,總共也沒說上五句話。
侯府護衛最後一場考較正式開始。
甫一開場,司馬括一手抓住胸前符牌一手結印,身形在三丈範圍內飛速閃動。
易三郎聽說這人擅長方術陣法,還以為會用各種材料和道具布陣,或者直接用法器類物品施展法術呢。誰曾想居然像是開了連續閃爍位移技能一樣一陣亂閃,不遠處荊長居然就那麼負手看著司馬括表演。這樣的比武全不在三郎的設想中,不過也正常,上一場就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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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息間,司馬括飛速閃躍的身影突兀靜立,一道真氣透過抓在胸前的灰色符牌散出,原本微白透明的真氣染上灰色,如同稀薄灰霧瀰漫,剎那間,司馬括立足處方圓三丈之內的空間似乎被強行割裂開,明明還是肉眼可見,卻讓人感覺獨立於世界,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灰色真氣消散,司馬括所在的三丈方圓內,已經立起了陣法,陣中有虛幻的刀劍顯現又消散,顯現的時刻,刀劍兵器密布,如天羅地網一般,消散后又彷彿一無所有,只餘一道孤影獨立。未幾,竟是連司馬括的身影也消散了,那三丈地界顯現出虛幻飄渺的風物景緻,地水火風湧現,雨雪雷電變幻。
易三郎緊盯著那三丈空間里的駭人特效,無意識之間吐出一個草字。身旁劉全等人回望,卻並不理解這個短促微弱的單音是何意,只當是三郎無意所為。
司馬括對面,荊長待司馬括布下陣法,身影因陣法之故消失在視線里,方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雙手交叉相握掐訣高喝一聲。
易三郎聽不清荊長那一聲高喝究竟是發的什麼音,「虎」?「護」?「吼」?還是「嚯」……
但確實被荊長吸引了注意,在司馬括堪稱夢幻瑰麗的表現之後,不知荊長這個修純粹武道的又將有什麼樣的表現呢?
荊長掐訣高喝之間,只見他的軀體上浮現出虛影,虛影凝形,竟是一個半透明的、只有上半身的披甲持戟的神將形象,半身神將形象暴漲三尺,將荊長的軀體全面籠罩在半透明的軀幹正中。仔細看,半身神將雙手杵握長戟,那動作竟與荊長是完全一致的,或者應當說半身神將一切表現皆是荊長表現的同步反饋,再或者可以說是荊長在駕馭半身神將。
荊長與半身神將同時低吼一聲,飛速衝撞向前方三丈的陣法,荊長與半身神將撞進陣法空間之後,竟然才在原地爆發出白色氣浪與沉悶巨響,可見其力量之強、速度之快。
荊長駕馭半身神將持戟闖進司馬括的陣法空間中,利用爆發的極致力量與速度的慣性一往直前,管他地水火風,還是刀兵羅網,凡直面於我的,盡皆碾碎!
保持長戟直刺的動作,荊長似乎要衝鋒到世界的盡頭,前方雨雪雷電不能阻擋半分。待爆發的慣性消減,速度減慢,荊長竟然沒能殺穿、透陣而出,陣法中有空間手段!
眼前顛倒混亂的地水火風、雨雪雷電演變消散,獨獨剩下淹沒世界的水,前後左右上下都是水,荊長感覺向前愈發的艱難!是了,水,是最善遲滯速度、化解力量的。
恰在此時,水中刀劍羅網浮現,甫一出現,就切割著荊長身外的神將虛影,刀劍倒沒有動,反而是荊長的速度依然飛快向前,主動撞上了刀劍羅網,這是主動的被切割?
刀劍羅網連綿不絕,雖被神將虛影無情碾碎,卻也在神將盔甲上留下划痕,雖然划痕轉眼就消散,可神將虛影卻難免黯淡幾分。
趁著慣性尚未全然消失,荊長奮力踏足,欲要再度爆發速度,奈何身處水的世界里,竟一腳踏空,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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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力!甚至因用力踏步,導致身形失衡,就要偏斜原本前進的方向!
眼見就要落入危機之中,荊長嗤笑一聲,無法向外借力,那就只好向內自求了!
背脊上萬千毛孔張開,並齊齊調整向相同方向,強勁的氣流在一瞬間同時噴涌而出,萬千股氣流毫無阻滯透過神將虛影,竟然如火上澆油般猛然放大了噴涌的力量,反衝力挾著身體沿著原本慣性的方向繼續前突衝鋒。
神將虛影手中長戟光華閃耀,刺破水世界,刺破陣法空間!
「啵——」
伴隨著含混又清脆的詭異聲音,荊長已透陣而出。慣性之下繼續衝出五六丈遠,荊長剎住腳步,轉身。
在陣法外觀戰的易三郎眼中,荊長駕馭著半身神將虛影入陣后,速度微微減慢了一丟丟,然後一路強勢碾碎刀劍羅網、地水火風,衝破雨雪雷電,然後撞穿一個布滿刀劍的大水球,帶著無敵的威勢一路莽穿整個陣法……太快了,反而讓整場戰鬥顯得很枯燥,僅有陣法落成和神將虛影現身時特效驚人……
陽光下,神將虛影有種迷濛的光彩!
神將虛影再度面向司馬括的陣法,長戟向前,又是一副長驅直入的架勢。
「喂——」
陣法散去,面色有些蒼白的司馬括的身形出現,有些費力的搖搖手阻止神將虛影的再度衝鋒。
「佩服!不愧是純粹武道!括甘拜下風!」
神將虛影止步,荊長從虛影軀幹中走出,抱拳道:「承讓了!」
半身神將的虛影這時才緩緩消散。看到這一幕,劉全頗為讚歎,難掩喜意道:「無病宗師在望矣!」莫六也點頭表示贊同。
劉全說完還故意看了石阿牛一眼。石阿牛無言的翹了一下唇上炸刺的鬍鬚,卻也不掩對荊長的欣賞。
易三郎大概能聽明白劉全的意思是說荊長已經快要成為宗師了,也多少能明白劉全故意看石阿牛是有炫耀的意思。畢竟據他的了解,石阿牛也是純粹武道的宗師境,這種純粹武道的宗師很厲害,那日馳道襲擊純粹武道宗師境的石阿牛就曾經帶來巨大的威脅。
他不知道的是,劉全已經看出石阿牛今日的示好之意,也看出石阿牛有投效之意,還看出今天石阿牛似乎想展示一下自身的實力體現價值,更明白石阿牛身為橫練宗師的自矜驕傲。既然石阿牛有展現自身價值的意圖,而如今府中即將出現一個純粹武道的宗師,雖然不如橫練宗師那般罕見,但也不見得會弱到哪裡去。這般作態就是為了打壓一下石阿牛的傲氣和價值……
府中將要出一個宗師,固然值得高興,但是護衛都是雇傭的。據易三郎這些時日的了解,南景國社會發達,不存在奴隸或者賣身契這種東西,法度已經相對完善,至少在明確的律法上,人權不存在高低貴賤,國人雇傭者的人格身份並不低於主家。
這荊長成了宗師后,實力強大,身份地位肯定會升高,人願不願意留在府中當個護衛還是兩一回事兒呢。劉叔父怎麼這麼高興?三郎不太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