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裴稷一回頭便對上了趙蘭麝那雙清澈無害的眼睛,那雙眼睛里不含任何雜質,有的只是女孩兒的隱隱笑意和純粹。
「怎麼可能呢,蘭麝只是無心之言了。」趙蘭麝懶得跟他解釋那麼多,便隨口敷衍道。
裴稷也沒說話,還是那樣直直的盯著趙蘭麝。趙蘭麝甚至覺得這人臉上寫滿了你看我相信你嗎?幾個大字,總覺得心裡好像有點兒毛毛的。
「喲,海棠小叔叔也不笨嘛?終於明白過來了?」趙蘭麝狡黠的笑容里,眼睛閃著猶如一隻老狐狸般的精光,「不過嘛,江湖救急啦,蘭麝給小叔叔賠罪了。」趙蘭麝故意道。
「海棠小叔叔……」裴稷只覺得很無語還很丟人,想我一個立志要做同舅舅一般的大將軍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如今卻莫名其妙有了「海棠」之名,海棠就海棠吧,還小叔叔?裴稷此刻真的有種衝動拿鏡子看看,雖然說這姑娘不過十四歲,可…自己也不過十七歲呀……
我真的很老嗎?裴稷都有點兒自我懷疑了,可仍故作一副戲謔的姿態,笑言:「既然郡主都這麼說了,裴某再追究豈不顯得小肚雞腸了?可是郡主日後要記著,裴某不是小叔叔,而是小哥哥。不若,郡主先叫聲來聽聽?」
「蘭麝倒不知小叔叔竟還會趁人之危?不過呢話蘭麝已經告訴先生了,小叔叔呢也已經應了,那…蘭麝也就不需要答應小叔叔條件了。」趙蘭麝說道,不就淺淺的利用你一下,氣氣那個趙玥之嘛,倒也不至於如此追究吧?不過,確實有點兒不太厚道,想到這兒趙蘭麝又開口補充道「不過,若小叔叔換個條件,蘭麝或許會答應。」
裴稷一時被懟的啞口無言,鮮亮的少年音裡帶著幾分笑意回問道:「那郡主的意思是,如果裴某也利用了郡主,只要郡主不知曉或者還未明白,那郡主便提不得條件?」
「唔……大致如此吧,不過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啦。」趙蘭麝撇撇嘴說道,「誒,不過我不是不給你補償哦,只是這個不行,裴公子可以再想想別的,興許我一高興就成了呢?」
不知為何裴稷突然想起那日海棠樹之下,她同他說:「小哥哥,這花兒我就收下了,下次見面我帶你出宮玩兒呀。」便說道:「那日裴某手中拿著花,郡主可不是叫的裴某小叔叔……郡主倒也真是善變。」
裴稷湊近趙蘭麝耳邊說了這一句,隨後更是故意低聲說道:「郡主那日所說,帶裴某出宮玩兒,可還作數?」
裴稷突然湊近,趙蘭麝不由突然凌亂了幾分,心裡想著:這人有病吧!?他不是皇伯父的親侄兒嗎?怎麼可能鮮少出宮呢?
「小屁孩?」裴稷見趙蘭麝不知想著什麼,兩個眼睛都有些發愣了便伸手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提醒道。
「啊,沒有。」趙蘭麝回過神來條件反應般就說了這麼一句,又想想反正不就是帶他出宮玩兒嘛,這問題不大,大不了就帶著他出了宮,然後呢再把他扔給自家那倒霉哥哥,自己呢就喬裝打扮去那傳說中的秦樓楚館看看……左不過多破費些銀子,罷了罷了,果然人情債最難還了……
「好啊,不過既然要帶我們裴大公子出宮玩兒,那蘭麝自然得叫人好好準備安排,不若小叔叔你便等著蘭麝何時準備好了,再派人傳消息給你?」趙蘭麝下意思的往後退了退,看了看也坐在前面臉越拉越長的趙玥之,接著緩緩說道:「只是蘭麝聽說小叔叔和表姐關係極好,不若蘭麝一併叫上表姐,你便和表姐同游長安城如何?」
也不是說趙蘭麝有多麼磕這對兒CP吧,只能說是雖然她有錢,但是當然啦誰沒事兒干想話花自己的錢呢?這不是連著趙玥之一同帶出宮,那便有了付款的人兒嗎?正好他們倆也能培養培養感情,也許這個便宜表姐也就對她沒那麼大敵意了……
「不必了,小屁孩這是你欠小爺的條件。理當該由小爺做主,若是如此便是你心意不誠,那便不必了。」裴稷垂眸說道。當然了這麼說的原因,並不是說想和這小孩兒單獨相處什麼的,畢竟本就是調笑之言,只不過是嫌趙玥之這人嬌縱,多少有點兒煩人……
「得得得,是我欠了您人情,您說怎麼樣就怎麼樣。」趙蘭麝有些無奈的說道。看,不是她不替她這表姐考慮,大概是這倒霉蛋兒表姐的人緣實在太差,撮合都撮合不到一起。
「行,那小爺靜候佳音了。」裴稷也沒預料到她便如此答應了,微微有些驚訝,轉過頭隨口說道。
「嘖,還人情真難。」趙蘭麝小聲嘟囔道。
「你說什麼?」裴稷不過剛剛拿起書才看了幾句,便聽那人小聲抱怨道,便起了逗逗那人的心思,故意回頭裝作沒聽清一般問道。
「啊,我說啊能請到小叔叔一同出遊,實屬蘭麝之幸。」趙蘭麝沒想到被抓包了,便有些尷尬的笑笑解釋道。
一旁的耶律祈倒是不曾說話,只是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淡漠的看著這一切,手中不斷轉著一顆黑色的棋子。
「這樣才對。」裴稷從懷中拿出隨身帶著的梨膏糖,便扔給了趙蘭麝,說道「這糖便送你這小孩兒吃了。」
趙蘭麝眼睜睜的看著那糖塊兒在桌上跳了個舞,才停下來,隨手便拿了起來。那梨膏糖並不十分大,淡黃色的小方塊兒靜靜的躺在糯米紙中,伸手剝開那紙,便扔進了嘴裡。
入口即化,不過有些微苦。
嘖,最難還的不過人情債。果然老祖宗說得對,背後不能說人,容易被發現,麻了。
「皇上駕到!」一道尖利的嗓音從博文館之外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腳步聲和問安的聲音。
「兒臣拜見父皇。」
「臣女拜見陛下。」
「臣等拜見陛下。」
三道不同的聲音從博文館一同傳出,雖說陣勢確實大,但趙蘭麝總覺得倒不如整整齊齊的聽來舒服。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在宮女太監們的擁簇之下,緩緩走近了博文館,身後跟著的便是方才那位先生。如今他已然退去舊服,著一身淺褐色圓領袍。那道明黃色的身影走上了主位,各個公子小姐們皆起身站於桌旁。
「何大人派人來向寡人通報,說是不知是博文館哪位學生捉弄先生,竟還牽扯到了昭陽公主和城陽郡主?不知諸位誰可以給寡人解釋一番,這是為何?」一道威嚴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那些公子小姐們沒有一個說話的,大多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顧箐則低著頭,雙肩輕微的抖動著。
「回陛下的話,老臣在這博文館人教已四十餘年,還從未遇見過如此惡劣之事。老臣還望陛下不論幕後黑手是誰,都能一視同仁,否則老臣只怕再無顏面在博文館任教了。」那老人顫顫巍巍的說道。
「何大人亦是寡人的先生,寡人自然會還何大人一個清白。」那人說道,又垂眸掃了那些公子小姐們一眼,不久便看到了那個如小鼠一般,躲在人堆之中瑟瑟發抖的女孩兒。
「顧箐,你來說,你知道的到底發生了什麼?」趙銘如此說道。
「回…回陛下,臣…臣女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顧箐大抵也沒想到,自己便是那個第一個被趙銘點名的「幸運兒」,一時慌了神兒,條件反射般的便跪倒在了地上,回道。
「哦,是嗎?」趙銘說道,聲音幾乎沒有任何波瀾,不過趙蘭麝聽著怎麼莫名其妙好像嘖…有那麼點兒威脅的感覺?難道是我感受錯了?
「可是何大人派來的人同寡人說,此事便是從你開始的。你該如何解釋?」趙銘接著緩緩的說道,眼神里是一片晦暗不明。
「臣…臣女說了,此事不關臣女的事……是…是她…」顧箐突然間站了起來,指著一旁的趙蘭麝說道「對,沒錯…就是她,是城陽郡主,是城陽郡主指使臣女,臣女才犯下如此錯誤的。」
Areyoukidding???怎麼就這麼執著呢…都說了不是我不是我,真的無語死了。「臣女並未指使顧姑娘做此事,還望皇伯父明鑒。」趙蘭麝開口說道。
「寡人知曉。」趙銘慈愛的看了趙蘭麝一眼,淡淡的說道。
「顧箐,你說是城陽郡主指使你,寡人倒是想問問你,城陽郡主為何偏偏找了一個你來做此事?據寡人所知,百花宴上,城陽郡主便曾同你略有過節,反而同她身側那位北戎世子相交倒是不錯,為何偏生找了你這有所過節的人,而不尋她更熟悉之人完成此事呢?」趙銘此刻在趙蘭麝眼裡宛若包青天一般,就差個驚案木一拍了只怕。
「還是說是你有意陷害郡主?」趙銘見顧箐遲遲沒有說話,便步步緊逼的質問著。
「我…我不是…」顧箐被嚇得話都幾乎說不清了只是喃喃的念著:「不是臣女,真的…不是臣女。」隨後又死死地盯著一旁淡漠的站著的趙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