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擊石
謝思鰲看著眼前的小公爺,也實在是無奈,不過也還算不錯,至少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自己一品高手的待遇還是極佳的。而且自己現在好歹也算小公爺的半個老師了,武安公是什麼底蘊?哪怕白躍童此刻也沒有自己過得舒坦吧。
謝思鰲嚼著一根烤羊腿,時不時還喝口燒酒,看著握刀站了半個時辰的許鳳梧,此子基礎還算牢靠,只是如今才練武,太遲了,不會有多大的出息了,也不知道許諸和那位是怎麼想的。不過韌xìng倒是十足,一炷香前,這位公子哥額頭上就出細密的汗珠了,但是此刻手還是沒有抖過一下。練武一道,哪怕天賦再高,高入當初的劍神劉未央,及冠入金身羅漢,之後寂滅通玄和知天命短短几年就破了,可其間的功夫世人又知道多少。世人只知他獨佔劍氣八斗,卻不知吐了多少血,受了多少傷,流了多少汗。窮文富武,雖然有這一說,但所指的是練武所需的一些大補之物,富貴人家的孩子,又有幾人吃得了這些苦?看天罡榜上的,哪些不是百姓平民出身?
自古紈絝少偉男,說得就是這等道理。更何況對於許鳳梧來說,有這三十萬鐵騎,什麼人無法碾壓致死,練武,何苦來哉?所以這等韌xìng也就更加的難能可貴了。
許鳳梧手臂此刻的痛苦也就他自己知曉。但還是咬牙撐著,也不知道他心裡所想。青葵站在一旁,只是時不時地給許鳳梧擦擦汗水,也沒有多說什麼。不像一些丫鬟,此刻已經哭哭啼啼地來換取主子的歡心了。
謝思鰲彈了一顆石子,許鳳梧瞬間吃痛,但是手臂也就微微一震,沒有多大變化。這幾rì都受得這些苦,但拿刀十年了,雖然沒握出個高手境界,但好歹也能握得比較穩是不?
謝思鰲放下手中已經啃完的羊腿,謝思鰲沒什麼大愛好,也就好口舌之yù。喝了口酒後,慢悠悠道:「小子,差不多了,休息半柱香。」
許鳳梧沒有放下手中的刀,哪怕此刻已經痛苦萬分了,還是將刀慢慢地扣在了腰間。甩了甩手臂,強忍著難受,舒緩著疲勞。他知道,如果直接休息,自己這半個時辰的收穫就少了。只覺得身上一陣清涼。手臂上有冰涼的氣流湧入,倒是有著萬分舒暢。只覺得是在沙漠中喝到了水,在寒冰中穿上了狐裘,好不快活。
謝思鰲心中暗贊了一聲,表面上沒多大變化。只是抬起巨刃,敲擊了一下身後的假山,一塊石塊飛出,謝思鰲雙手抓住,一陣用力,居然甩出了四個滾圓的岩石,放於地上。
謝思鰲一代魔頭,教起人來可自然不會手軟,更何況這種半強迫xìng質的?老子被困住了,可既然交你,老子無論是為公還是為私,都要嚴格才對。公報私仇?沒錯,老子就是公報私仇,可奈何這個小子從沒有怨言,自己又不好練傷了這個小子,現在只覺得自己用力打了一拳,卻打在了空氣上,一陣無力感。
謝思鰲把石頭扔在地上,把許鳳梧招呼過來,道:「小子,把刀給我。」
許鳳梧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謝思鰲看了看刀,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只說自己只示範一遍。說完,取了跟樹枝,直接往一根石塊上一擊,石塊瞬間粉碎。但若是仔細看,滾圓的石頭卻沒有移動分毫。這等力量的掌控,實在是不容易。許鳳梧也看出了其間的門道,自己獨自思索著,謝思鰲也樂得偷得浮生半rì閑,也就眯著眼兒打盹。
許鳳梧沒有急著下手,在腦中回復著謝老怪的動作。許鳳梧沒啥優點,就是記憶力驚人,絕對的過目不忘。但是其間的jīng髓確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想到一部分。接著多想就無意義了,也就取下刀來,沒有將刀出鞘,直接連著刀鞘砍下。謝老怪只弄了四塊,自己打碎了一塊,也就是按照他的意思,只給自己三次機會。力求盡善盡美的許鳳梧可不想再多出什麼幺蛾子。每次試驗都是小心翼翼地。但揮起刀來還是果斷地很。
石頭應聲而碎,不像謝老怪那樣隨便一下,還是樹枝就能讓石頭化為齏粉,許鳳梧充其量也就是將石頭擊碎。微微估摸了一會,似乎移動了半指左右的距離。不多,但很多時候,半指,足夠致命。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這麼些簡單的道理許鳳梧還是很明白的。
謝思鰲連眼睛都沒睜開,開口道:「差了半指,奇差無比,小子,你天賦實在是差勁啊,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我看還是算了吧。真不知道裴素是怎麼生出你這種兒子的。還是趁早放棄吧,好好當你的小公爺。鐵騎三十萬,愁什麼?什麼人能傷到你?」
「謝老怪,別激我,你也就是想早點走不是?鐵騎三十萬也不可能天天護著我這個敗家子,死士我又不能完全信得過,還是自己多點手段保險些,本世子還不想死得那麼早。」
許鳳梧眯眼想了一會,再次砍下,毫不拖泥帶水,直挺挺地擊在石頭上,又是一聲脆響。石頭裂開。
謝思鰲睜開了眼,略顯疑惑地看了許鳳梧一眼,開口道:「還差一點兒,小子,天賦還算湊合。」
許鳳梧微微一笑,也不多說,自顧自的開始研究起來,那認真模樣,倒想是個老學究。許鳳梧xìng子倔,也不知道是像許諸還是像死去的娘親。
許鳳梧抬起頭來,他知道,謝思鰲不管怎麼說,也需要多指導些,雖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你這麼當個甩手掌柜也實在是不厚道。
謝思鰲直接點了點石頭的中心店,然後見了見刀最突出的刀鋒,然後凌空甩了甩巨刃,也不多說,接著打盹兒。
許鳳梧也不求謝老怪能多說什麼,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怕髒了一身霓裳軒的衣服,靜靜思索著其間的奧秘。武道一途,有人天賦驚人,年紀輕輕已有接近宗師的境界,但是真正到了宗師的往往不是這些人,一步一步來的才是最穩妥的。劉未央當初一代風流,但其間其實也是一步一個腳印,走的踏踏實實的。
許鳳梧走到紅蓮湖邊,微微洗了洗手,甩干后開始摸起了石頭,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刀,似乎在感受著什麼,冰涼的氣流遍及全身,周身舒坦,人也清醒萬分,擊石看似簡單,眼到心到手到,缺一不可。
也難得謝思鰲能想出這等把戲。
許鳳梧約莫摸了半柱香,其間摸了摸石頭又摸了摸刀。模樣很是認真。謝思鰲開口罵道:「許小子,你約莫著是在偷懶吧!這麼簡單的事兒卻整出這麼些幺蛾子,天賦實在只是湊合。老夫當初,可是一看就悟了。」
許鳳梧樂得看這個已經是糟老頭年齡的魔頭在這兒吹牛,但也不點破。他這麼點兒見識還是有的。如果謝思鰲真有自己說的那麼厲害,此刻也不會是如此境界。比不上白躍童,也差不了多少了。
許鳳梧起身抽刀,爽快利落,配上修長的身子,好不快意瀟洒。
紅蓮短刀擊中石頭,石頭再次破碎。和之前的差距不大,沒什麼多大的進步。許鳳梧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但卻好像並不氣餒,反而自信滿滿。
「也不要求你紋絲不動,只要留下幾根絲的距離也就算你小子不錯。」謝老怪道。
許鳳梧知道,這話聽著奇怪,但哪怕是一根絲的距離和粉絲不動,也都是很大的差距。有的時候,一根稻草也能壓死一個人。所以許鳳梧可沒把謝老怪的話給聽進去。
許鳳梧甩了甩手,凌空比劃了幾下。腦中回憶著謝老怪的動作。很簡單,似乎和自己的做的也沒什麼差別。難道真的差的只是火候?
許鳳梧從沒有把自己當做天才過,武道一途,此刻已經出了袁天啟之類的寥寥七八人了。所謂的天驕,一掌之數已經差不多了,此刻接近兩隻手,已經是驚人了,再多個自己?許鳳梧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也就能劍走偏鋒,還好娘親早有些打算,自己也多幾分信心不是?
謝思鰲似乎沒有當師傅的覺悟,好像是在善心指點後生一般,悟了你天賦不錯,沒悟那就是你自己天賦不行,是你命不好,其他的怪不得我老人家。
許鳳梧百思不得其解,青葵過來給他揉著額頭,許鳳梧沒有多說,只是閉眼思量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許鳳梧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只是那麼靜靜地思索,青葵也毫不覺得累地揉著額頭。
許鳳梧睜開丹鳳眸子,微微捏了捏青葵軟若無骨的纖纖玉手,笑了笑,起身抽刀,手疾眼快,毫不含糊,來得很是突然。
刀落石碎,簡簡單單,石頭紋絲不動。地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石印。
謝思鰲睜開了自己其丑無比的眸子,許鳳梧靜靜看著他微笑,饒有趣味的模樣。
謝思鰲老半響才道:「你的的確確是裴素的兒子啊,外面像,內頭也像。」
許鳳梧笑得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