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都過去了
那麼她的心裡到底藏著些什麼呢......
陰暗的城市,凄冷壓抑的氛圍,除了黑白之外,那扎眼的血紅,以及......
孤獨無助,卻還是露出了凌厲眼神的小女孩。
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總能讓人感覺到那看似平靜之下的恐怖。
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果然不是像她表面上那麼快樂嗎?
但是,既然知道了心底藏著的事像,為什麼還是遲遲沒能從畫中出來呢?
「裴澈。」
「因為沒有真正地了解自己心中的渴望。」
裴澈自然知道裴白現在在想什麼,所以直接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內心的渴望?」
「對啊,願望這種東西,總是會被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所掩蓋。
可能它非常的簡單,但如果自己的靈魂一直在迴避,又或是太過執拗向另一個願望前進,那麼無論如何是不能發現那個真相的。」
裴白愣了愣,「那我的願望是......」
「不知道,哥哥你也同樣把自己的願望隱藏起來了,締造那半個奇迹的時候,你的心裡在想什麼?
或許,你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遵循著自己的意志去完成了那一切。」
裴白沉默,他自己心裡的想法太多,就像裴澈說的一樣,他根本不能看清、難以了明。
但偏偏是他這種人,看不清自己,卻擁有了真實的靈魂,成為了超凡的覺醒者。
這究竟是對苦痛之人的憐憫,還是施予不自知的庸人用來看清自己的力量呢?
裴白搖頭,世界的本源,可尋的奧秘,他對這些都很好奇,但現在還遠。
他需要對應的能力,而在那之前,太多的思慮,只會帶來煩惱。
想到這一點,他又開始練習起了刻印的控制,儘力推進刻印完全固化的進程。
......
畫中空間內。
一個小女孩手持一把水果刀,孤零零地站在居民樓下,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從相貌上來看,這正是變小之後的羽安安,眼神中帶著麻木與本能的恐懼。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因為這一切都一直在這裡循環。
但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有什麼任務要去做,她卻想不起來了。
她現在,只想殺了那個人。
從她進入這幅畫中,她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小時候的自己。
而這裡,展現在她面前的畫面,是她最不想回憶起的場景。
在羽安安十歲那年,父親在外忙工作,而母親把她留在家裡外出買菜。
那個傍晚,天空如同現在這般昏暗,她在家裡安安靜靜地畫畫。
後來,她聽到後院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是一個蒙面男子,手裡還抓著一把刀。
她藏在自己房間的桌子地下,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但不久之後,她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是母親回來了。
她很想告訴母親家裡進了壞人,但她很害怕,如果被那個人發現的話,她可能就要死了。
之後,她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咣當聲,破碎聲,男人的吼叫與母親的慘叫。
羽安安心中慌亂,走出了自己的房門,看到那個男人正蹲在倒地的母親面前,在她的身上摸索著。
母親躺在地板上,空洞的雙眼注視著羽安安,嘴唇開合,那句話是,「快跑」。
但她看著流在地上的血,
怔怔地走到那個男人身後,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刀。
雙手顫顫巍巍,用盡自己的力氣刺入了那人的后心。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那時她還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孩。
歹徒死後,羽安安爬到媽媽跟前,看著那張臉上留下的放心的表情,突然伏在母親的屍體上放聲大哭。
當被人發現的時候,羽安安正蜷縮在角落裡,眼神空洞地看著地上的那兩具屍體。
她的白色連衣裙上沾滿了血跡,雙腿上也滿是被玻璃碎片劃破的傷痕,她沒有哭泣,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是感覺不到疼痛。
當她又一次回到了這裡,沒有D級的靈魂,也沒有自己的刻印。
但憑藉她的戰鬥技巧,她一次又一次地殺掉了那個人,那是她埋藏在心底的恐懼。
在她看來,這就是她回到這裡的意義。
直到現在,她已經感覺到了麻木,因為不管她如何努力,用什麼樣的方式,自己的母親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她而去。
就好像那是她永遠也逃不開的結局。
漸漸地,羽安安忘記了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去殺掉那個男人,似乎只有這樣,她的心裡才能有那麼一絲安慰。
......
裴白看著漸漸昏暗的陽光,又看了看牆上那再也沒有改變的畫。
已經進去這麼久了,難道是這幅畫里的時間流速與自己手裡這幅不一樣嗎?
木屋裡,是裴白接連不斷的腳步聲。
他看著即將入夜的世界,心中焦躁難安。
「裴澈,這幅畫我能進去嗎?」他擔心羽安安在裡面出了什麼問題。
「理論上來講,是可以的,但她的靈魂強度要高於你,那是以她的內心構造出的世界。
有我在,你的靈魂可能不會受損,但很有可能就此迷失在裡面。」
裴白聽后,就要將手放到畫面上。
「哥哥!你想好了,為什麼不再給她一些時間呢?說不定就已經快結束了。
這個世界上,不會因為沒有你的幫助,大家都活不下去了,為什麼非要自己冒這個險呢?」
裴白看著畫上那個小女孩,眼瞼下垂,「我懂。
但是,如果有些人真的需要我,而我卻沒有出現,我害怕自己以後都會活在悔恨之中。
你說的,我也會考慮,但現在無論結果怎樣,我都必須去看一看。」
然而裴澈並沒有無奈或是生氣,而是語氣輕快地說道,「懂了,畢竟是嫂子嘛,哥哥去看一看也是合理的,是我考慮不周了。」
沒有理會裴澈的調侃,裴白將手放在了畫上。
下一刻,微光綻放,房間昏暗,只餘下兩幅畫靜置此間。
......
漆黑的世界里,裴白看到了十歲的羽安安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地殺死一個男人。
從最初的悲傷、憤怒,一直到後來的麻木,彷彿心裡那要殺死什麼的衝動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當他腳踏實地的時候,已經身在一座壓抑的城市之中。
裴白站在原地,回憶著自己看到的那一幅幅畫面。
沉默之後,輕笑之聲在安靜的天地間響起,他向著城市的深處走去。
裴白按著記憶里的畫面,一處處尋找著羽安安。
菜市場,沒有。
警衛署,沒有。
超市,沒有。
小區里,也沒有。
去了這麼多地方,裴白才發現這個城市裡,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於是,他慢慢走進了那棟居民樓,羽安安那時的家就在這裡的一樓,她也只可能在這裡了。
房門只是掩著,並沒有被關上。
裴白有些慶幸,這樣就不需要破門了,也就不會對躲在屋裡的羽安安帶來刺激。
他輕輕地拉開了房門,從門外照進來的光映出了小女孩的半面臉龐。
蜷縮在角落裡的羽安安眼神麻木,充滿了絕望,也再看不出任何的恐懼與悲傷。
那個被羽安安一遍遍殺死的男人正躺在客廳中間,從他身體里流出的鮮血已經散滿了整個房間。
除此之外,還有一具女性的屍體,憑藉裴白的視力,他能看到那個女人臉上釋然之中帶著不舍的表情。
「羽安安。」裴白輕聲喊道。
察覺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姓名,羽安安向著門口移來了自己的目光,看到了門口站著的裴白。
她的眉頭微皺,似是回想起了什麼,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裴......白......」
下一刻,她起身想要朝這邊走來,但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了血泊里,將白色的衣裙染成了紅色。
接著裴白看到她從地上再次爬起,他慢慢走了過去,不顧地上與身上的血跡,單膝跪下,輕輕抱住了跪坐在地上的羽安安。
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別怕,都過去了。」
「嗚啊——」
聽到這句話的羽安安再也忍不住,用力抱住了裴白,趴在他的肩頭放聲哭了起來。
裴白沒有什麼動作,也不再說任何話,只是輕撫著她的後背。
就像是個父親讓女兒伏在自己身上一樣,任憑她放肆地發泄著自己這麼多年來堆積的情緒。
多年以來,這個要強的女孩,一直以跳脫的性格掩蓋著內心,而這也大概就是她擁有傷害轉移類能力的原因。
從他看到那些她獨自殺人卻不斷麻木的場景,他就知道了,她真正的願望是什麼。
她只是想要有個人,能夠拉她一把,從一開始都是,只是她自己也沒能察覺。
而從裴白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她才看清了自己,也將成為新的自己。
羽安安哭了很久,後來才鬆開了自己的雙手,將裴白給推開。
雖然羽安安已經冷靜了很多,但還是會時不時地抽泣一下。
她想了想自己剛剛那個狀態,突然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雖然現在的她只是小時候的樣子,但自己竟然抱著一個實際上和自己同齡的男生哭了這麼久。
「還好嗎?是不是發泄出來好多了?」
羽安安抬眼看了一下微笑著的裴白,語氣也恢復了以前那幅模樣,「怎麼就看出來我沒事了?就不能正經地安慰一下!」
聽到這樣的語氣,裴白斷定這是已經沒問題了,於是起身說道,「沒事了就好,外面都快入夜了,今天晚上還需要去接阿桃,順便問一下能不能把我們直接送到展館,不然明天指定累死。」
「啊?」羽安安沒有想道自己已經進來了這麼久,畢竟在她的感知里,只是在這裡一遍又一遍的開始,結束。
直到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