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覺醒
裴白的槍法還是太差，又或者是老師的生命太過頑強。
看著面前依然笑著的老師，他手裡的槍又一次抬起。
聽著子彈上膛的聲音，老師艱難地說道，「不用麻煩了……裴白，有自己的思想是好事，但是記得不要一意孤行。
最後這一步，讓我自己來，再讓自己乾淨一段時間吧......
反正，無論你來不來，我的結局都是這樣。」
老師扶著桌子踉蹌著站了起來，手上浮現出了灰黑色的光芒。
他將右手放在了白光黯淡的坩堝上，而自己的身體慢慢癱軟下來。
他將自己的靈魂獻給了這場災異——他自以為能夠拯救一些人的作品。
可能是聽到將死之人好心的勸告，裴白只是默默地看著老師做完這一切，並沒有阻止。
直到他的身體倒在了地上，裴白才對著不知是否有氣息存留的身體后心開了一槍。
尚且溫熱的血液從體內迸出，濺在了他的臉上。
血液也濺在角落裡的那半隻香煙上，熄滅了殘餘的火光。
裴白漠然的眼底有些悲傷，但他並沒有時間去多想，面前還有一場災異等著他來處理。
按照許冉的說法，特化的煉金子彈可以有效地將這種低級災異凈化。
他給手中的槍換上了另一個彈夾，對著坩堝里開了一槍又一槍。
但坩堝中的液體就好像岩漿一樣，將煉金子彈吞沒后便沒有了反應。
淦！
怎麼這煉金子彈一點效果都沒有！
裴白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坩堝內的液體停止了沸騰，但周圍讓他感到壓抑的災異氣息並沒有隨之消失。
難道是煉金子彈不夠用？
心想著這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那現在是不是可以請老前輩來幫忙了？
該做的他都做了，接下來自己收不掉的尾，就不該他來解決了。
裴白的手探向風衣口袋裡，發現本該乖乖躺在裡面的手機不知道掉去了哪裡。
在屋內尋了一陣，最終在靠近牆邊的陰暗角落裡，發現了自己那已經被碎的稀爛的手機。
「……」
無法開機。
裴白看向還在不斷釋放著災異氣息的坩堝，突然站起身來，將坩堝中的液體吞入自己的腹中。
他記得張三給他的冊子上說，災異被解決后，會留下沉澱，能夠用於強化靈魂和軀體的災異結晶就是其中之一。
裴白心想的是，這應該和災異結晶沒什麼區別吧？
而且看起來沒有多少東西，反正都是能量，有點污染就有點污染吧，就賭自己死不掉！
主要是不能再等了，他可能沒有足夠的時間往返瘋人院尋求幫助。
而多耽擱一會兒，學校里的同學老師們就會多一分危險。
但接下來的過程並沒有裴白想象中的那麼輕鬆，可以說是讓他終生難忘。
雖然溶液溫度已經沒有那麼高，但還是讓他的食管胃部感到一陣滾燙。
在裴白壓抑的咆哮聲中，周圍已經釋放出的災異彷彿化作了灰煙，一絲一縷地從他的毛孔滲入了皮膚，深入了軀體。
「這次玩大了……」
……
「院長，我感覺到了災異的波動在迅速減弱……」
擁有災異感知能力的李夢曦臉上帶著不解的神情報告道。
另一邊還在和狼蛛交手的劉安伏聽到頻道里的聲音，有些驚喜地問道，「齊格！你到了？」
「沒到，
我特么迷路了！感知里就在地下室，但是我不知道怎麼下去……
不知道是哪個設計鬼才這樣搞！」
突然，還在校園外沒有進去的瘋人院幾人突然發現，敵方剩餘的人都開始慢慢退去。
沒有去管昏厥在地上的同伴，這些炮灰都是在九五的威懾壓迫下，精神受到了衝擊。
劉安伏見狀，突然喊道，「你別告訴我是裴白乾的，給他的彈夾根本不夠解決乙級靈災的！」
「大明你繼續維持夢境陣儀，九五和許冉你們進去處理災異的殘餘，我和夢曦在這裡盯著那群『異世會』的人……」
「齊格，趕緊想辦法下去，確認裴白的狀況。」
此時的齊格黑著一張臉找到了被設計在外面的外樓梯，等他下去的時候，發現裴白正躺在地上蠕動著。
他癱軟在地上，痛苦地痙攣著，嘴裡還傳出陣陣嘶吼，旁邊的地上還躺著一具屍體，桌子上是已經沒有液體殘留的坩堝。
齊格立刻彙報，「狀況不是特別好，應該是將煉金產物直接吞掉了……」
劉安伏面色錯愕，人為的煉金災異雖然有災異結晶的成分，但誰也不敢直接吸收，裡面包含著太多的災厄，極易讓自己的靈魂產生畸變。
他也沒想到裴白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解決災異，要是不給他那麼大的壓力就好了。
「在那裡守著，把位置發給許冉，等他們過去。」
齊格晃了晃裴白的身體，呼喊著他的名字，卻根本得不到回應。
此時的裴白只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體內，以他的身體為戰場廝殺著，爭扯著他的精神。
他的大腦中不停地響起凄厲的尖叫，哀嚎，悲鳴，又有人在竊竊私語，訴說著苦難，痛楚。
恍惚之中，裴白彷彿看到了割裂得如此分明的世界，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之下，有著陰影與黑暗在扭曲地蠕動。
在眼前、耳邊，裴白聽著那些聲音，看著那些畫面，有些傷心，也有些失望。
但下一刻，大腦如同炸裂般的痛楚再次佔據了他的全部精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撐這麼久，好像只是認為自己不能就這樣算了。
這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生活，如今才剛剛開始罷了……
裴白不知道自己掙扎了多久，才感覺有兩股吸力分別從胸口和腦海中傳來，將腹腔中的沉澱分解、吸收，又漸漸賦予其形狀，再次化為真實之物。
與此同時，齊格感受到他體內的災異波動在慢慢減弱，口中傳來的嘶吼聲也慢慢變小。
「裴白！裴白！」
……
裴白好像聽到有誰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他疲憊地睜開眼，發現一個小男孩站在面前的不遠處，而那張面孔與他有七八分相似。
「你還是這麼喜歡亂來啊，哥哥……」
裴白愣了愣，「你在叫我嗎？」
「不然還有誰呢？這裡除了你我還有其他人嗎？」
裴白晃了晃劇痛的腦袋，「但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有什麼弟弟？」
小男孩扶首，「不記得也沒關係，現在你有了！我就在你的靈魂中，沒事可以找我聊聊天。」
小男孩帶著滿臉天真的笑容看著他。
「所以？你確定我現在不是已經死了？」
裴白無力地說道，「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被什麼東西給分屍了……」
「當然沒有啦，而且現在的你，還擁有了靈魂，就是……嗯……字面意思。」
「靈魂？難道是我覺醒了？」
「嗯，可以這麼說吧。
但是你還是先回去吧，外面有個人很擔心你呢……沒事可以再來找我。」
「喂——」
……
裴白再次睜開眼，發現看著自己齊格，緩緩出了一口氣，忍著撕裂的痛感坐起身來。
齊格的手在裴白的眼前擺了擺，「精神還正常嗎？」
裴白緩了緩，感覺恢復了一些精神，突然有些感動，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獨自行動的。
就是……tnnd來的真晚，我差點就搭在這裡了！
還有，這玩意真的是什麼最低級的災異嗎？說好一個彈夾就能解決呢？
裴白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實在是無力吐槽。
等等！我是不是還撿了個弟弟？難不成覺醒出來精神分裂了……
不等裴白髮呆，齊格黑著臉看著他，「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你吞了什麼嗎？你敢直接吸收？」
齊格的連環三問讓裴白回過神來，他聳了聳肩，「沒辦法呀，誰讓煉金子彈不夠用了呢……」
「當時也來不及出去找你們幫忙，想著這玩意和災異結晶應該差不了多少，直接吸收了算了。」
「所以呢？靈魂還沒『源化』，就敢憑著半個普通人的身體這樣搞？」
「所以靈魂成功『源化』了唄……」
聞言，齊格呆了呆，不過想想也挺正常，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正常，也一定是熬過了「源化」的階段。
「這事等會兒再說……」
突然裴白一拍腦袋，「確實得等會兒再說，老齊！你手機快借我用一下，我有急事！
還有，記得給我報銷，我手機現在稀碎……」
看他突然這樣激動，齊格有些不解，但還是將手機解鎖遞了過去，而自己則是彙報了情況，讓許冉和九五直接開始凈化。
裴白接過手機，從瀏覽器上打開了自己的郵箱，把自己編好定時發送的「遺書」撤銷，這才鬆了口氣。
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十點二十七分。
裴白用力眨了眨眼，他記得進來的時候是十點來著？前前後後也就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直到現在，裴白還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特別是自己吞下災異沉澱后的那些時間，宛若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他將手機還了回去，看向了倒在身邊的老師，又摸了摸自己臉上已經幹掉的血跡。
他發現好像殺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只是心底有些難過。
「我好像，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仁慈……甚至，還更冷漠……」
裴白嘆息著，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裴白搖頭，揉了揉腫脹的臉，向齊格問道，「他的後事，我們會安排好嗎？」
齊格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裴白的眼，輕輕點了點頭，「嗯，如果你想的話……」
靈魂「源化」的過程，實際上是對人性的淬鍊，對內心的演化。
正是因為性格的差異，世界上才會存在那麼多不同的靈魂，所以即使是同樣的能力，也絕不代表同樣的靈魂。
那麼......裴白，源化的時候你看到了什麼，又想到了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靈魂，才能讓你如此呢？
齊格從裴白的臉上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外面估計已經一團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