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邊關小兵

第1章 邊關小兵

尖刀從最後一個敵人的胸膛拔出來,狠狠地吐出嘴裡的一口帶血唾沫后,雲想伊像往常一樣,戰鬥結束后找一個小土包盤腿坐下。

雲想伊一邊嚼著毫無味道的狗尾巴草,一邊看著戰友打掃戰場,目光時不時的四方看看,偶爾也瞟一眼東面不遠處高大的巫山山脈。

今天的這場戰鬥持續了近半個時辰,全殲敵方斥候小隊二十八人,己方傷十人,亡九人,而且還是在一個斥候中隊八十四人的絕對優勢下。

這場戰鬥雖說是假遭遇真伏擊,卻也打沒了一個建制的斥候小分隊,而且傷后恢復也不知道怎麼樣,絕對算是一場慘勝。

雲想伊在心裡默默地總結著這次戰鬥的得失。

這時一個高大粗獷的中年軍人來到他身邊坐下,隨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裡含著,目視前方道:

「雲兒,今天看你出刀的招式,剛猛有餘,後繼乏力啊。」

「雷叔叔,我······。」

中年軍人摸了摸雲想伊的後腦勺說道:「走吧,日落之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一個小隊的斥候兵沒有按時歸營,對面肯定要派人來找。對了,你那匹馬怕是不能騎了,你騎我的,我重新找一匹。」

「謝謝雷叔叔。」

片刻后一隊人騎著馬在夏日夕陽的照耀下消失在南方的草地上。

半個時辰后一隊約百餘人的隊伍匆匆從北面來,又匆匆回北面去,只是馬背上多了一些屍體。

夜幕降臨,這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喧鬧,獸吼聲,蟲鳴聲不絕於耳,彷彿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巫山山脈南北縱橫二千餘里,東西寬二百至三百餘里,主脈山勢險峻雄偉,最高峰據說有三千丈高,終年積雪不化。

巫山中珍禽異獸數不勝數,煤鐵資源儲量豐富,甚至還有金銀銅礦,山中鮮有人煙。

巫山山脈東西兩側一馬平川,河網密布,沃野千里,人口稠密,城池眾多,經濟發達。

為什麼叫巫山山脈已無法考證,只知道歷史很久遠,王朝換了一個又一個,國名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巫山山脈從來還是叫巫山山脈。

多年來為了爭奪巫山山脈發生的戰鬥數不勝數,不知有多少英雄兒女、虎賁悍將埋骨巫山,以至於才有「得巫山者得天下」的當世傳言。

到今天,北面的楓葉帝國佔領了巫山山脈東西兩側的五分之三,南面的新月帝國佔領了東西兩側的五分之二,基本上就是以河以城為界,河兩岸,城與城之間就是斥候,巡邏兵經常交戰的地區。

在之前的百年來,南面的新月帝國經過幾代帝王的勵精圖治,採用穩步推進,步步為營,逐步蠶食的策略,已基本吞併巫山山脈東西兩側五分之四的地盤。

然而十年前先皇突然改變國策,不顧眾多朝臣反對,強行與楓葉帝國在巫山西側開戰。

就在戰事如火如荼的時候主帥突然一夜暴斃,導致戰事失敗,一潰千里。

幸而留守後方的七十五歲上柱國大將軍諸葛春力挽狂瀾才穩住戰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進而才形成了今天的格局。

新月帝國此戰損失慘重,光部隊就戰死失蹤達四十餘萬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上柱國大將軍諸葛春也因心力交瘁而逝。

戰敗消息傳入京城,京城家家皆縞素,戶戶掛白綾,先皇更是吐血三升,一病不起,沒過一個月就駕崩而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雲想伊又想起了兩日前雷叔叔給他說的這些眾人皆知的事情。

然而雲想伊自小在軍中長大,從未聽人提及過,反而不知此事。

此時的雲想伊心裡是非常高興的,自認為雷叔叔竟然給他說這麼重大的秘密,所以臉色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雲想伊悄悄地看看了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的臉色,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同時又收起了笑容。

接著,雲想伊又想起了一個令他更是吃驚的秘密,也是雷叔叔告訴他說的,還叮囑他寧死不得外泄。

為此,雲想伊還一度懷疑此事的真實性,可雷叔叔又是賭咒又是發誓的,加上雷叔叔的為人,不由得讓雲想伊就信了。

「十年前那場戰爭是因為一個女人才發生的,而這個女人是十八年前先皇北巡時從巫山山脈帶回去的,她現在的身份,當今太后。」

雖然才知道這個秘密不到三天,雲想伊每每想起來都是不寒而慄,感覺腦袋隨時要掉一樣,生怕晚上說夢話給說出去了。

雲想伊現在甚至有一點後悔知道這個秘密,更希望這個秘密是假的。

可當初雷叔叔給他說這些的時候真的是說的有板有眼的。

說什麼自己當時是天子北巡的外圍守衛啊,什麼先皇拉著一個女人在草地上散步啊。

還有什麼離的近一點的弟兄們說那女人就像仙女下凡一樣,風華絕代漂亮至極啊。

甚至什麼原計劃北巡只是五天,結果整整待了半個月啊,什麼當初先皇在巫山前還給這個女子做了一首詩,叫什麼「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些事情無不證明著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馬速漸慢讓沉浸在回憶中的雲想伊回過神來,赫然是已到了轅門。

中隊長安排了三人把戰利品和戰功冊送到軍需處登記,好日後論功行賞。

又安排了五人把戰死的兄弟送到屍房,根據屍房名冊登記,是安排魂歸故里還是守望巫山。

其餘人把受傷的兄弟扶回營房醫治調理。

雲想伊看著雷叔叔推著裝死人的板車往屍房走去,快步跑過來也推著板車道:「雷叔叔,我和你一起去。」

「好,一起去送一下兄弟們也好,讓他們多保佑雲兒平平安安。」

「雷叔叔,你也要平平安安。」

一老一小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還隔著老遠就聽到屍房管事付老三的聲音傳來。

「雷豹,又來送兄弟們最後一程了啊。十幾年了,什麼時候也輪到其他兄弟送你最後一程了?哈哈哈哈。」

「雷叔叔,這人怎麼老是說這樣的話,聽著讓人很不舒服。」雲想伊有些氣憤的說道。

雷豹轉頭看著雲想伊輕聲道:「雲兒,別在意,他就是這樣的人,嘴巴快了一點,人卻是不錯的。」

「哈哈哈,付酒鬼,送我最後一程的肯定是你啊,能讓你付酒鬼送最後一程的人不多咯。」雷豹看著付老三大笑著說道。

「嘿,雷豹,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啊,送你最後一程也行,要是少了我的巫山釀,你想都別想,到時候就讓你旁邊這個小娃兒送你吧,哈哈哈哈。」付老三也大笑著說道。

「嘿嘿,知道你的規矩,來,接著。」話音落下,就見雷豹拋了一個青瓷酒瓶過去,大約一斤左右的量。

「爽快。」只見付老三接過酒瓶,動作迅速地打開蓋子就猛灌了一口,大呼好酒,爽。

片刻后,付老三來到雷豹面前說道:「這次的九個兄弟,除了一個劉大柱家有一個眼盲老母以及一個媳婦和一個四歲的兒子外,其他的都是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妻無子。」

「那還請付老哥發函至劉大柱家鄉縣衙,請他們派人來接回劉大柱的骨灰。」雷豹說完后對著付老三深深地作了一輯,然後轉頭對雲想伊說道:「走,雲兒,我們進去送他們最後一程。」

屍房內,九具屍體一字排開,屍體前的龕桌上擺放著一個香爐,幾碟小菜,一個空大碗,三炷香和一摞紙錢。

只見雷豹拿起三炷香點燃並作揖三次后插在香爐內,然後又點燃桌上的紙錢,放入龕桌旁的一個盆內。

雷豹又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巫山釀倒入空大碗裡面,端起這大半碗酒高聲道:「兄弟們,一路走好,敬,干。」說罷,雷豹灑了一半在地上,又喝了剩下的一半。

接著倒了第二碗,繼續道:「兄弟們,黃泉路上有個伴,敬,干。」說吧,又是灑一半喝一半。

然後又倒了第三碗,繼續道:「兄弟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敬、干。」說吧,又是灑一半喝一半。

三敬完成,雷豹倒滿一碗繼續高聲道:「兄弟們,去吧。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說罷,一口乾完。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絡繹不絕的聲音從在場的其他人口中傳出,悲壯而高亢。

看著九具屍體被推入火爐內,雷豹等人離開了屍房。

夜色照在身上,每個人的心情顯得無比沉重,每一次面對此情此景,每一次就重幾分,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這裡就是大家最後的歸屬,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時何人來送自己罷了。

雲想伊回到營房草草吃了點就躺下了,實在是沒胃口。

雖然不是第一次去,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受,望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想起平日間的音容笑貌,只是上午和下午,就是陰與陽的分別。

又想到第一次來到屍房,在名冊上找到自己的名字,上面除了自己的名字,空空無也,自己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竟然是個孤兒。

思緒百千,雲想伊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早操的鼓聲響起,雲想伊從睡夢中醒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一通鼓還沒完已經穿戴整齊站在校場中了。

別看雲想伊只有十五歲,他可是一個真正的老兵,一歲入伍,三歲提刀操練,五歲上馬開弓,八歲戰陣操練,十二歲上陣殺敵。

雲想伊至今已參加過大小戰鬥十六次,軍功累計殺敵三十一人,繳獲戰馬四十八匹,刀槍劍戟弓數十把。

十五歲的臉看起來倒有些秀俊,不過在軍營中就顯的有些過於稚嫩。

軍中的磨練讓雲想伊比其他同齡人看起來要成熟的多,強壯健美的體魄和成年人無異,一看就知道武力不容小覷,不然怎會進入精銳雲集的斥候小隊。

三通鼓完成,校場已經站滿新月帝國將士,正所謂兵過一萬密密麻麻,兵過十萬無邊無涯,校場上齊整的軍容,強盛的軍威,精神抖擻的將士,國之勁旅一覽無餘,說他們是百戰雄獅也不為過。

不待片刻,殺、殺、殺的喊聲震天動地,這股衝天殺意能開山也能劈石。

雲想伊此時也完全沉浸在揮刀,然後抽刀再揮刀,再抽刀的境界中,口中殺聲不斷,一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撲面而來,妥妥的精兵悍將。

半個時辰后鼓聲響起,操練結束,雲想伊正要返回營房時,突然跑過來一個和他一般大小有些瘦弱的小兵拉著他的手,一臉崇拜的問道:

「雲哥兒,聽說你們昨天遭遇楓葉國的斥候小隊,你又陣斬兩人,毫髮無損,是真的嗎?你簡直太厲害了,能不能教教我?」邊說邊在雲想伊身上到處看,又在這裡摸摸那裡捏捏。

雲想伊用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正色道:「嗨嗨嗨,猴子,差不多了,別摸過頭了,小心屁股挨打。」

「說了多少次,別叫我猴子,我叫侯子鐸。」候子鐸一臉不高興的說道。

幾息之間又滿臉笑容地對著雲想伊說道:「嘿嘿嘿,這不是想確認下你到底受傷沒有。雲哥兒,你就教教我怎麼殺敵吧,我真的想學,也想像你一樣殺敵建功,報效帝國。」

「停停停,候子,殺敵本事早就教給你了,是你自己不刻苦學習,那我有什麼辦法了。」雲想伊一臉無奈道。

「雲哥兒,你那是什麼殺敵本事,你讓我每天對著木樁揮刀一千次,抽刀一千次,累都累死了,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再說了殺敵需要揮這麼多刀嗎?我想學的是那種,不出鞘則以,一出鞘必殺的本事。」侯子鐸滿臉神往的表情。

「你說的這種本事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有,只是我也不會啊。」雲想伊攤攤手,無奈的說道。

「你不會,那你是怎麼殺人的,而且一次殺兩人?雲哥兒,你可別騙我。」

「騙你幹嘛,騙你又沒有好處,也許只是我運氣好而已,敵人正好撞在我的刀尖上了。」雲想伊一臉真誠地說道。

「不想教就不想教,還運氣好,騙鬼了。」侯子鐸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子鐸,想建功立業,報效帝國也不是必須要去衝鋒陷陣、上陣殺敵的,你吃不了刀法操練,戰陣操演的苦,卻可以去軍械坊學習啊,本身你也喜歡讀書繪畫,何不去試試了,也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雲想伊鄭重地看著侯子鐸說道。

「軍械坊?」侯子鐸疑惑的問道。

「嗯,好好考慮下吧。我回營房了。」雲想伊說完轉身往營房走去。

「子鐸!軍械坊!雲哥兒既然這樣叫我,怎麼感覺怪怪的,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啊。

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雲哥兒這麼鄭重地說一件事,那肯定是他深思熟慮過的。

再說了,他是我多年的好兄弟,是不會害我的,也不會騙我的。

行,就聽他的,回頭就去軍械坊看看。」侯子鐸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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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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