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憶(1)

孤兒院李維的房間中，托普和米蘭達站在門口，窗邊是露娜和奧托，其他晉陞高級魔法學徒的孩子也都沒有睡，他們隱在四處，守護著他們的老師。

李維盤膝坐在一塊墊子上，裸露著上身，他身上傷痕纍纍，苦修士這一職業雖然號稱可以承受超越本階的傷害，但實際上只是加快恢復速度，並不能真的無視傷害。

馬克這些年，真的太拼了。

琳恩本來有些羞澀，但等李維脫掉衣服裸露出肌膚，卻只剩下心疼，李維看著她手裡的一大瓶瀆神之血，道:「你真的可以嗎？要不然還是讓托普來？」

「老師，我不行的。」托普面露難色，雖然明知道沒有危險，但讓他將這種看著都令人心悸的液體倒在老師頭頂，他還是感到畏懼。

琳恩堅定的道:「我來吧！」

玻璃瓶和瓶塞紋刻著金色的花紋，是一個完整的法陣，琳恩將頭髮盤起，用之前戴過的木質發簪簪著，李維看了一眼，道:「這就是植物與鮮花女神露西婭賜給你的成人禮物？」

「嗯，據說是女神桂冠上的一根枝條。」

四個孩子分別釋放了自己掌握的最強力的防護魔法，但當琳恩拔出瓶塞，翻湧而出的邪惡和墮落氣息還是讓他們渾身發抖，琳恩身上的超凡物品也被大量激發，那據說是神明桂冠的枝條製成的發簪，也忽然開出了一朵月桂。

李維原本計劃讓人將瀆神之血從他的頭頂緩慢倒下，沒想到這種東西的污染強度隨著體積的增加，似乎呈指數級上升，他站了起來，握住瓶身，道:「你們全都退出去，我自己來。」

琳恩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但她太了解李維了，所以點了點頭，和四個孩子快速的離開了房間。

李維握住瓶頸，將玻璃瓶拿到面前，看著瓶內緩緩開始自旋的液體，輕輕的念誦道:「主說:你當陷進那荊棘中，遍體鱗傷，方能稍微體會那罪的惡，老牛，棍子，還有貝里尼部長，等著我。」

他舉起瓶子，將瓶中的液體倒在了自己的頭頂。

果然，那液體還沒等流過他的臉頰，《光明禱言》或者說阿那亞的魔法書就自行出現在他面前，在李維的精神海里，這本書只是散發著聖潔的白光，但出現在現實中時，卻帶著浩瀚無邊的光明氣息。

《光明禱言》出現的瞬間，瀆神之血就像被某種力量牽引，一滴不剩的被吸進書中，頓時，一股磅礴巍然的氣息從書中擴散而出，但李維期待的第四頁，卻並沒有翻開，他有些焦急的看著，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你好啊！我是附近村子的雪莉，你是新來的嗎？」

昏迷中，有把嬌嫩的聲音自他耳邊響起，李維睜開眼睛，卻發現他只能聽和看，不能說，不能動。

他瞬間明悟，這些，應該就是之前馬克的記憶中偶爾殘缺的那一小部分，或許之前，是被故意遺忘了。

眼前出現的雪莉只有十二三歲，身材瘦削，頭髮枯黃，穿著破舊的麻布裙子，但眼睛仍是那麼靈動。

幼年的馬克站在孤兒院的門前，身穿黑色的短大衣，像個小小的紳士，看著眼前的女孩，他友好的微微躬身，道:「你好，我是馬克·李維，我媽媽要來這裡工作，我是跟她來的，以後，可能要住在這裡。」

畫面一閃，眼前是孤兒院老舊的小圖書館，幼年的馬克坐在一張簡陋的木凳上，正在讀一本書，他旁邊，穿著破舊的褐色裙子的雪莉微張著小嘴，

滿臉崇拜的看著他。

「馬克，你懂的真多，原來我們的世界是個轉動的圓球，那我們為什麼感覺不到轉動呢？」

「因為圓球太大啦。」

少年誇張的向身邊的少女比劃了一下，換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畫面再轉，茂密的森林中，幼年的馬克坐在一塊石頭上假裝在看書，實際上卻羨慕的看著旁邊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孩在掏樹上的鳥窩。

雪莉和幾個女孩本來在樹下看著，卻忽然跑到馬克身邊，道:「馬克，你怎麼不跟我們一起玩？是嫌棄我們太土氣嗎？」

「不是，是我身體不太好，爬不了樹。」

「那我陪你一起看書！」

「你不是不認識字嗎？」

「你教我啊！」

「馬克，這個字念什麼？」

「這是瑟提斯帝國的文字，意思是愛！」

畫面再次變換，孤兒院的小廚房裡，雪莉端著馬克的盤子，大口吃著盤子里的肉餡餅，嘴裡含糊的道:「馬克，你對我真好，我都半個月沒有吃到肉了。」

「那以後安妮姨媽給我做的飯，咱們一起吃。」

畫面不斷變換，春雨冬雪，夏去秋來，孤兒院周圍，有馬克陪著雪莉牧羊的情景，有兩人一起堆雪人的情景，有兩人一起仰望夜空的情景，最後是馬克握住雪莉的手，在金色的橡樹林里並肩漫步的情景，然後又是一片黑暗。

畫面再次亮起，雪莉已經長大了，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樣子，她穿著一件舊的帕那刻亞的白色神袍，開心的站在孤兒院門前，道:「馬克，我覺醒了，成了帕那刻亞的誓約者，可以幫助別的窮人了。」

馬克有些顫抖的聲音響起:「是嗎？那恭喜你，-你……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我還有事，我先進去了。」

馬克轉身進了孤兒院，雪莉的眼中閃過濃濃的不舍，但身後穿著華麗的紫色神袍的引領者伸出手扶在她的腰間，她顫抖了一下，沒有推開。

接下來的畫面，是馬克不斷修鍊精神力的情景，只是那時候魔力濃度很低，馬克的天賦也並不好，進展緩慢，直到馬克成了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也沒能成為魔法學徒。

然後出現的畫面，是青年李維坐在圖書館里，摸著手中具現的褐色封皮的魔法書，看著眼前雪莉為他畫的一幅簡陋的肖像畫，喃喃自語:「魔法皇帝？我不想成為魔法皇帝，我只想成為一個超凡者，哪怕只是最沒用的苦修士也行，阿那亞，或者不管別的什麼，您能實現我的願望嗎？」

他手裡的魔法書忽然光芒大放，緩緩升起，慢慢變成白色，封皮上原本的上古文字也變成了艾美爾文字——光明禱言。

然後魔法書自動翻開，扉頁上阿那亞的名言金光閃爍:孩子們畏懼光明，是因為無知，成年人畏懼光明，是因為無恥！

接著，魔法書打開了第一頁，那三排李維無比熟悉的艾美爾語緩緩出現，一道白光自書中射出，籠罩在馬克身上，馬克緩緩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躋身超凡的馬克立即前往光明教廷在艾維城的總部聖里斯曼大教堂，在那裡接受洗禮和聖餐，然後的畫面，是他穿著樸素的苦修士灰袍，站在那直刺天空的宏偉建築的拱門前，眼裡全都是憧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