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引明向荷花姐求愛

荷花姐「哧溜」從炕上跳下來，走了出去。一會兒，她手裡拿著一個鐵盒子，放在案板上，說：那個狗東西拿的，我也不認識是什麼，反正是吃的。

引明過去拿起來，說：午餐肉，罐頭，這可是好東西。

就動手打開罐頭，教我們吃午餐肉罐頭。

荷花就羨慕地問：引明，你們當兵是不是天天能吃上肉，天天吃罐頭？

引明答非所問，說：荷花，你明天就回去嗎？你一個人回去嗎？

荷花說：不一個人，你陪著我嗎？

引明說：真讓你說著了，我明天也要歸隊，我能和你一起走到縣城。

又問：那個人對你好嗎？

荷花面無表情地說：就那樣，他人老實，三巴掌打不出個響屁來。不欺負我，對我好。

我做好了拌湯，給他倆盛好，親自端他倆面前。這是我當時唯一能夠做到的，用我誠摯的態度，表達著對他倆的感激。

引明說：小陳老師你不別放在心上，我們只是做了一個人該做的事情。

荷花姐說：讓你背一輩子的黑鍋，我下了地獄也不會安心的。

他倆的話樸實無華，讓我感動不已，這件事情，奠定了我們仨一輩子的友誼。

這都是后話。

荷花姐的事情再也瞞不住了，在村裡傳得沸沸揚揚。但是，人們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是對荷花姐指指點點，而是都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當夜無話。

第二天，引明要歸隊，荷花姐要回內蒙婆家，我自然得送他倆一程。

引明一身軍裝，威武幹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英氣。荷花姐還是那樣豐滿，但不臃腫。比當姑娘的時候都要耐看，有一種自然質樸的魅力。

看著他倆相跟著消失在村道的盡頭，我產生了一種幻覺，這是多麼溫馨的一個鏡頭，多像小兩口回娘家的那一幕啊。

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居然隱隱約約地升起了一絲絲的醋意。

引明走在前面，荷花和他拉開一截距離，等走出村了，荷花追上引明，說：引明哥……

引明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荷花，荷花卻不說話了。

引明突然沖荷花鞠了一躬，說：荷花，對不起，我那次不該和你說那樣的混賬話，今天正式給你道歉。

荷花一時想不起來引明說的是哪一句話，愣怔了半天，才想起來應該是那天被我偷聽到的那件事，就紅了臉，說：哥，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

說著，就哭了起來。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帶雨。

引明慌了，又不知道怎麼去安慰荷花，有點不知所措，手忙腳亂，結結巴巴地說：荷花，你別這樣，別這樣，是我不好，傷著你了。

荷花擦乾了擦淚水，輕描淡寫地淺淺一笑，說：怎麼能怪你呢，哥，要怪也得怪我自己啊。誰讓我不尊重自己，瞎了眼睛，聽信了支全那頭毛驢的鬼話，自己上當受騙，自己種下的苦瓜，只能自己去吃。

聽荷花這麼一說，引明的心裡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對荷花的感情是複雜的，但他對她的那一份情，卻是實實在在的，這份感情，他在心裡埋藏了很久，總想找個機會表達出來，但苦於沒有這樣的機會，今天，他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一定要把憋在心裡的話，對荷花講出來。

這次從對待小陳老師這件事上，荷花的表現更令他敬佩，荷花是一個有情義，重感情的人，是一個講良心的人。

他對她又增加了一重好感。

引明說：荷花，你能不顧自己的名聲，站出來替小陳老師申冤，這是要非常大的勇氣的，我敬重你。

荷花說：哥，快別說了，這本來就是我的錯，怎麼能讓小陳老師來替我背一輩子的黑鍋呢。我父母親也是糊塗，做下了那樣的事，我要是和他倆一起同流合污，那我們這一家人都成啥樣了，昧良心的事情不能做。

哥，你去當兵，是不是也是我父親從中幫過忙？

引明說：是的，他提出了條件，就是不讓我把你和支全的事說出去。是他極力推薦了我。

可是，我覺得小陳老師是冤枉的，自從答應了你父親，我的心裡一天也沒有安靜過，我的良心常常譴責著我，我太對不起小陳老師了。

現在憋在心裡的話終於吐出來了，感覺輕鬆了許多，壓在心裡的良心債沒了。

引明說完這段話，看著荷花，眼裡閃著異樣的光芒，叫了一聲：荷花——

憋了大半天，又鼓起勇氣說：荷花……

荷花沒讓引明再說下去，她低垂下眼睫，說：哥，你啥也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配不上你。

引明說：荷花你別這樣，你是知道的，我早就喜歡上了你的。我本來還有幾天假期才到，今天提前歸隊，就是為了和你說這句話的。

荷花說：哥，遲了，我是一個名聲不好的女人，不值得你喜歡，我不能拖累了你，你會找到更好的女人。我男人對我挺好的，我不能再傷害了他。

通過這件事情，引明對荷花越發地愛慕起來，覺得她身上到處金光閃閃，全是優點。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緣固吧。

荷花都這樣說了，引明還不死心，他還想盡最後的一點努力，說：荷花……

荷花心裡翻滾起伏，她不敢再聽下去了，扭頭看著遠方。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縣城的汽車站。荷花意味深長地看了引明一眼，朝他揮了揮手，說：哥，再見，我坐車去了。

頭也不回走了，留下引明望著荷花的背影出神。

引明揮起的手臂停在半空，心裡悵然若失，嘴裡喃喃地念叨著：荷花……荷花……

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段愛情，剛剛萌芽，就胎死腹中。

他倆的這一段插曲，我是在若干年以後，從引明的嘴裡知道的。當然，經過了我藝術性的加工，復原了他倆當時的情景。荷花姐用她獨特的個性，結束了引明的單相思，或者是她自己澆滅了自己內心裡的火苗。

我相信，引明當時是認真的。荷花姐也並非不喜歡引明，引明俊朗雲逸，英俊瀟洒，又有著軍人的身份——在那個年代，找對象的首選就是軍人，一軍二干（幹部）三工人，湊湊合合教書人。這句話準確地概括了當時各個階層的地位。能嫁給一個軍人，是無數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理想。荷花姐拒絕了引明的示愛，她的內心該有多麼的強大啊！

從這件事情上不難看出，荷花姐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她的內心和她的外表一樣強大，她的心靈和她的外貌一樣美麗。

我相信，他們倆從心底里萌生出的那段感情，是真實的、純潔的。以至於多年後，他倆舊情復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