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危境內訌

「就是這裡？」

裴難表情怪異。

樂天木著臉點頭：「我給出的條件是，找到安全的鏡像空間入口，黃涼涼憑空消失的位置，應該也是一處入口，但最終指向的是這裡。

也就是說，其他地方都很危險。」

女廁所，從外向里數的第二個隔間。

除了李淑以外，裴難和樂天兩人都是硬著頭皮進來的。

「抓緊時間吧。」

李淑拋下這句話，率先走了進去，身形瞬間消失不見了。

裴難和樂天相視一眼，緊隨其後。

走進隔間，又從隔間走出來，最前頭的李淑已經在四下張望。幾人並沒有原地徘徊的錯覺，鏡像空間中和主世界完全不同，視覺、聽覺、嗅覺、觸覺，感官對外界的接觸，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膜，顯得生澀且彆扭。尤其是在視覺上，不管看向哪裡，景象都是灰濛濛的。

離開衛生間，天色也完全不同，似明似暗間，讓人分不清是月光明亮的夜晚，還是烏雲密布的白晝。

李淑出聲叫道：「山主！」

空氣中驟然裂開一道縫隙，逐漸擴張開來，從中走出一道龐大的身軀。那是只外貌兇猛又帶著優雅的獸類，渾身白色的毛髮間夾雜著縷縷墨色，龍首、頸間有獅子般的鬃毛，如牛般強壯的身軀，尾椎處長著泛出彩光的鱗片，蠍尾、虎肢、鷹足。

李淑手中不知道何時多出一把匕首，她莫名露出疑惑的神色，看看手中的武器、又抬頭打量山主。

裴難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李淑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山主的模樣，因為按照研究科的分析來說，山主的本質是不存在的，所以無形。而在這裡，它能顯露出自己本來的樣子，也就是說很有可能來源於此。反過來說，這片空間對於我們的世界，也應該是不存在的。」

「先別想了，這些事情，回頭告訴給八百狐，讓她寫進報告里，如果上面有結論的話，到時候會通知我們的。

現在先找到黃涼涼。」

李淑點頭，看向樂天：「你的收容物，還是不要用了，在這種未知的地域，恐怕還沒找到人，你就先死了。」

樂天表面沒有反應，只是點頭。

「你們看那。」

裴難指向遠方，叫兩人過來看。

遠方矗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方尖碑，夾在他們熟悉的眾多建築中，顯得尤為突兀。

「我們先去那看看。」

裴難說道，其餘兩人也附和應允。

看準方向，他們開始前進。最初的一段路，三人還頗為謹慎，裴難和李淑一前一後，將樂天護在中央，頻繁關注周圍的異動。可越走，幾人越感覺平靜得詭異，這裡猶如死地一般，充滿了腐朽的氣息，見不到任何活著的生命，而且居然連敵人都沒有。

他們不覺得輕鬆，氣氛越發變得壓抑，樂天即便作為體力最差的人，走出的這段距離也不該有負擔才對，可此時在繃緊神經的情況下，肌肉迅速僵硬，多次出現了抽筋的狀況，呼吸也開始粗重。

「不對勁。」裴難察覺到自己反常低落的心情，暫時停下腳步：「這地方……似乎會對情緒造成影響。」

李淑常年沒有表情的五官，此時眉頭也緊皺在一起，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

樂天說道：「我現在有種……想要抱怨的心情，針對你們兩個。」

裴難問道：「想要抱怨什麼？」

「你為什麼到別處去巡邏，

如果跟我們待在一起，或許黃涼涼就不會失蹤；李淑已經是二級特派外勤了，為什麼眼睜睜看著黃涼涼憑空消失，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很少有想說髒話的時候，現在需要努力剋制，才能說出不罵人的話來。」

「有東西過來了。」

根本沒有反應和思考的時間，樂天的話音剛落，李淑立刻預警。

熟悉的惡魔形象逐漸顯露出身形，來者似乎應該就是鄭凡和齊定山最終變化的模樣，紅色皮膚、壯碩身軀，頭頂有角、雙手變成利爪，膝蓋關節反轉，雙腳變成了蹄足，與身形不符的纖細小腿上長滿了黑色的硬毛。

完全就是宗教神話和流行文化中經典的惡魔形象。

它的體重基數似乎相當之大，每邁出一步都會在地面上踩出凹陷，腳印瞬間燃起火焰，散發出濃重的硫磺味。

「山主！」

在其露面的瞬間，李淑呼喝一聲，巨獸立刻撲身上去，人立而起，將前肢巨爪扣在惡魔肩頭，借著慣性把全部體重都壓了上去。

惡魔後退半步，居然堪堪站穩身軀，和山主相互角力。

裴難默聲呼喚「剎那」，長刀出鞘，轉瞬挪移到惡魔後方，原本哪怕對齊定山都無往不利的鋒刃，在惡魔雙足上居然划不出半點痕迹，只有隨著揮砍冒出的火星四濺。

他改換目標，沖著肌肉盤結的背部快速揮刀，無數刀影亂作一團，可仍舊沒能造成傷害。

反倒是惡魔逐漸在角力中佔據上風，一把將山主甩出去，轉身揮拳砸向裴難，拳頭被刀身擋住，可力道依舊將他擊飛了。

就在它揮拳力道用老的空檔，不知何時李淑已經貼到近前，躍起攀在它的脖頸上，高舉匕首狠狠刺向眼眶，這才終於得手。

隨著流出便開始蒸發的血液飛濺，趁著將要掙扎前的短暫空隙，又是第二下刺出，隨後她也被甩開，身軀重重摔在地上。

好在惡魔的雙目已經被刺瞎，死死捂住雙眼，在原地高聲哀嚎、胡亂扭動身體。

裴難借李淑糾纏住惡魔的片刻，身形穩定下來，這時再次衝刺過來，雙手握刀使上了十二分力氣，終於切開了其頸間動脈。

惡魔轟然倒地，身體不住抽搐，最終氣絕身亡。

從它出現、到李淑率先攻擊、再到此時此刻，時間總共也沒超過一分鐘，裴難卻感覺幾乎筋疲力盡了，刀尖抵住地面，半跪著劇烈喘息。

疲憊間，一股從未感受過的煩躁在腦中回蕩，心裡莫名的怒火洶湧。

他站起身，朝李淑咆哮起來：「你魯莽個什麼勁兒！什麼都不知道，就敢直接動手，萬一這是個誘餌呢！引出來什麼東西，咱們全都得死在這！」

李淑也一反常態，聲調直線拔高：「還在實習的嘰嘰喳喳，我比你經驗多得多，不知道該怎麼辦嗎？顧前顧后，你就是怕死吧？那就直說，也別救黃涼涼了，你現在就調頭滾回去！」

這下裴難的理智徹底被淹沒了：「你？經驗？這一年你在收容部白混了吧我看，黃涼涼是不是在你眼皮底下失蹤的？明明的一個廢物，天天裝清高，在這充什麼前輩？」

「呵，你倒是天才，上手就共鳴是吧？沒了我你拿這個鬼東西有辦法嗎？廢物一個！」

樂天抱住頭，扯著嗓子喊起來：「你們都他媽別吵了！能救人就繼續救人，不能就全都滾！」

頓時間，裴難和李淑的矛頭又指向樂天。

三人徹底亂成一團，互相指責、辱罵不斷。

……

「嘖，跑得真快。」

八百狐看看周圍，伸出手張開五指，察覺到了感官被阻隔。周圍空氣灰濛濛的，視線彷彿被蒙上一層灰色薄紗，還充斥著某種聞不見的詭異「氣味」。

此時距離她接到裴難電話，已經過去差不多二十分鐘多了。

就在剛才，她在巡邏的道路前方，看到路中央有道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幾乎在發現的同時，對方立刻開始逃竄。雖然明知道是個誘餌，但難得的線索就在眼前，她還是果斷追了上來。

在經過某個岔路口的時候，眼前的環境驟然變成這副樣子，經過無數次的收容任務，她很快理解自己進入到另一個空間中了。

而追蹤的那個身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鏡像空間嗎？

雖然缺乏對時空的感知，但憑藉經驗，她依然在瞬間就得出了正確結論。

而且……

空間中那股子「味道」……會對情緒造成不宜察覺的影響，隨著待在這裡的時間越久，積累也就越重，等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只需要一丁點轉移注意力的小事件，就能順利讓人陷入失去理智的境地。

不過可惜了。

八百狐冷笑一聲，她才是玩弄情緒的專家。

拍拍手，掌間查德冒出一團暗紫色的煙霧，似有意志般沿著手臂向身軀攀延，籠罩全身以後瞬間被皮膚吸收。

感官上的阻礙、不斷擾亂情緒的影響，這片空間施加的一切負面狀態頓時消散不見。

「接下來嘛……」

八百狐遙望遠處的方尖碑，那麼愣大個的目標杵在那裡，正常人下意識都會感覺不對勁。但她偏不，明擺著想讓自己過去的東西，她就是不樂意搭理，反而四下看看，隨機找了個方向閑逛起來。

失蹤案，可能存在的藏得更深的人，明晃晃擺在聯歡會上的收容部人手，對方依然不管是否會暴露，開始搞事情。

種種線索連起來，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個結果。

對方想借大量的學生聚集，快速達成某個目標。

至於為什麼不在社會上那麼多人口密集的地方，早早地實施這個計劃——神秘這種玩意兒，總是會有些莫名其妙、有的沒的等等限制或條件，反倒是最不值得思考的事項，總之等收容以後就全都明白了。

「咚！咚！咚！」

宛如地震般的腳步聲，和裴難等人遭遇的惡魔相同，八百狐抬頭打量起眼前這個傻大個。她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惡魔突兀地仰倒下去，赫然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她看看屍體上碎裂的衣物殘留，上前翻找起來，不一會便摸到一張證件。

學生證。

上面的證件照和名字，都顯示是其實先前失蹤的學生之一。

八百狐看著整件沉思起來。

獻祭嗎……

或者說，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