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總有大夫跑的快
陸繾本意也只是嚇唬裴遠晨一下,順嘴說了什麼自己都不知道,這會兒看著裴遠晨那紅的和煮熟的螃蟹有一拼的臉蛋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暗自嘀咕了一句真是衝動是魔鬼,乾笑了兩聲放開他的衣領吶吶道:
「我,我剛才就是打個比方,不是真打算在這辦了你,這就一張桌子,也太委屈你了,你,你別緊張。」
「那先生打算在哪……我都可以。」
裴遠晨越說聲音越低,那臉色簡直紅的與新嫁娘的紅蓋頭可以平分秋色,陸繾想了想,要是說自己沒那想法遲早在不久的將來自打臉,可剛剛自己當真是嘴瓢了胡說的,又想起正事還沒辦忙轉移話題道:「你身上還有傷,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其他的等你傷好了再說。」
裴遠晨輕輕的嗯了一聲還未說話,咣咣的敲門聲響起兩人皆是一愣。
陸繾回過神剛想動被裴遠晨按在凳子上坐好,緊接著,裴遠晨幾步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又猛的回頭近乎貪戀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陸繾,下次你能不能早些來?」
「啊?」陸繾懵。
裴遠晨勾起唇角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強人所難了。你要是不舒服便早些走吧,莫要硬撐。」
說罷,雙眼一閉乾淨利落轉身,開門,動作一氣呵成。
「大,大君?」
端著葯碗站在門口的李掌柜萬萬沒想到開門的人居然是裴遠晨,登時嚇得險些失手摔了葯碗,剛要跪下行禮被裴遠晨止住了,只得木訥的點了下頭這才往屋裡張望一番硬著頭皮道:
「大君恕罪,小老兒是來給大小姐送葯的,打擾大君雅興了。」
裴遠晨嗯了一聲道了一句無妨,將那葯碗接了過來聞了下忽然問:「李叔,您可知她這傷是如何受的?」
李掌柜自在籍昭便一直跟著風清然,與這裴遠晨也算是相識多年,一直對這個少年印象頗好。
雖不知自家樓主為何在三年前忽然下令不許裴遠晨踏進樓中一步,然見他依然沒什麼帝王架子,不由生了幾分親近感,也不管在背後拚命給自己使眼色的陸繾,數豆子般倒苦水道:
「別提了這事,大小姐被人所害滾落山崖,剛救回來的時候連姬公子都沒把握能不能救得活,昏迷了半個多月不說現在內外傷都還沒好利索……」
一聽到陸繾險些又死一次,李掌柜再說什麼裴遠晨已經聽的不太真切了,渾渾噩噩的關了門轉身見那人沒事人一般的坐在桌前端著碗踉蹌了兩步險些沒站穩,慢慢轉過身,怔怔的盯著陸繾。
「你,不是幻影?」
裴遠晨伸出手指著陸繾,似乎想碰她卻又不敢,收回來卻又做不到,只得僵在半空中維持一個詭異的姿勢一字一頓道:「你,是活的?」
陸繾乖巧的點了點頭,似乎怕裴遠晨不信,還伸出手輕輕將裴遠晨的手指裹在掌心道:「有溫度,我是活的。」
「對,有溫度,有溫度,死了是沒有溫度的!」裴遠晨像個傻子一般喃喃自語半晌,緩緩蹲下身縮在角落裡,又雙手合攏將那點餘溫握在掌心口中一直道:「活的,還活著。」
陸繾知道,裴遠晨在這連番刺激之下怕是當真精神錯亂了。
「遠晨」陸繾知道現在的裴遠晨不能受刺激,可卻見不得他如此,慢慢走到他身邊抱著他道:「遠晨,你看看我,我是陸繾,我真的回來了。」
「她……不會回來了。」裴遠晨垂眸道。
「不,會的」陸繾語氣篤定道:「你抬頭看看,我是陸繾,我就在你身邊,雖是九死一生,可我還是活著回來了。」
裴遠晨循著聲音抬起頭看著她,原本混沌的眼中慢慢彙集成陸繾的倒影,也不知他想到什麼,忽然刷的一下起身,猛的將她一把抱起來裹了披風便往外跑邊道:
「對,對,受傷,活了的,不能死的。」
他跑的實在太快,陸繾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感覺自己似乎懸了空,緊接著聽見駕的一聲眼前的一切飛速倒退,這才想明白裴遠晨這應當是在抱著自己騎了快馬,忙伸出手拽了下他的衣服問:「你要帶我去哪?」
「別怕」裴遠晨似乎還是能聽得懂陸繾說了些什麼,空出一隻手拍了拍陸繾安撫道:「我,我帶你回宮,不會有事的別怕。」
陸繾也知道自己和此時的裴遠晨講不了道理,只得順著他的思路慢慢理他的癥結所在問道:「你帶我回宮做什麼?」
「找大夫」裴遠晨騎的飛快,坐的卻穩穩噹噹,甚至還伸出手扯了護腕綁在陸繾眼睛上道:「速度快你看了會難受,聽話,先閉眼休息會。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是生是死我都陪你,別怕。」
瞬間明白了裴遠晨神經錯亂的癥結所在,陸繾只覺得一滴滴眼淚自眼眶滑出,怎麼也收不住忙用力眨了眨眼,可那眼淚還是如溪水一般慢慢打濕了腕帶。
「疼嗎?」陸繾聽見裴遠晨問了她一句,又忙道歉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
聽著那人語無倫次的道歉,陸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那護腕更濕了。
也不知道裴遠晨說了多少句別怕陸繾只覺得自己眼前一亮又是一黑,緊接著聽見裴遠晨喊什麼找醫首,只覺得身下一軟似乎被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榻上,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陸繾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大君不必憂心,這姑娘的傷雖然嚴重但經過之前的醫治已經好轉大半,臣去開幾副湯藥,每日三次,三個月後便可徹底無礙了。」
是顧大夫!
陸繾一把扯下腕帶,起身剛想出聲讓顧大夫看看裴遠晨的傷,忽然隔著層層紗帳見裴遠晨似乎側過頭來對自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只得乖乖閉了嘴,見他轉過身繼續和顧大夫說話了忙悄悄抬起手將發間的髮釵拆了下來掀開一個小口對準裴遠晨落在裴遠晨耳旁的碎發一丟,又沒事人一樣把床幔放下躺回去了。
嗖的一聲髮釵飛過,裴遠晨想都沒想抬手順勢一接,只聽見顧大夫驚道:「大君,您又受了傷?快坐下讓老夫看看。」
「孤沒事」裴遠晨剛說完,便聽顧大夫碰的一聲放下醫藥箱語重心長的勸道:
「大君,容老朽多一句嘴說幾句不敬的話。您雖還年輕可這身子也不是鐵打的,經不起如此折騰。您看看,您如今脈象混亂比之前那次更甚,老朽早就說過,癔症這東西不能每次都硬熬不治療,長此以往恐是有心智失常之憂。若是陸君在天有靈,見您如此,怕是該傷心了。」
雖然不方便出鏡,陸繾還是連忙極其配合的咳嗽了一聲。
裴遠晨乖乖坐下給人把脈了。
顧大夫似乎又認真的給人把了脈,又提了幾分音量道:「大君近些日連番奔波勞累,又猛的大喜大悲,還是吃些葯好好將為好。只是這葯連續半年不可斷,且每日三次,大君事務繁忙……」
陸繾自然知道顧大夫說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這會也不確定顧大夫到底看沒看出來自己是誰,本想起身,忽然聽裴遠晨道:「你別急,好好躺著,我聽話。」
見目的達成,顧大夫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反正裡面的姑娘能管住大君得了是誰並不重要,忙應聲道:「那臣便下去開藥了,大君早些休息。」
說罷起身光速收拾了藥箱草草行了一禮將門一關,頃刻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顧大夫的身體當真康健,這兩步跑的,怕是台柳都未必追得上吧?
陸繾頗有些不和時宜的想。
「還疼嗎?」裴遠晨三步並作兩步竄過來掀開床幔伸出手探了探陸繾的額頭有摸了摸自己的喃喃自語道:「嘿,不燒了,不燒了!」
一見他如此,陸繾便知裴遠晨怕還是瘋著,心先涼了半截,想了想,又覺得不能輕言放棄起了身與裴遠晨打著商量道:「遠晨,你會乖乖吃藥,好好配合治療的對不對?」
裴遠晨嗯了一聲,又動手將人按在床上悄聲道:「你不要起來,也不要出去,更不要被人看見。」
說完,自己又將床簾好好拉緊,自己也坐在她身旁。
「為什麼?」陸繾仔細想了半天,也猜出來裴遠晨怕不是第一次出現失常情況,不過這次怕是更為嚴重了,還是決定先看看他究竟已經到什麼程度了好對症下藥,便問:「我若出去了,會怎麼樣?」
「會……」裴遠晨似乎極為痛苦的蹲下身抱住頭,俊秀的面龐都變得猙獰了不少斷斷續續道:
「會,會死,會屍骨無存,會,會魂飛魄散。我,我不該以為你想回去停止招魂的,我,我要是把你叫回來了,也不會,不會魂飛魄散,對不起……」
先有眾人的話,後有裴遠晨發瘋,結合起那日的夢境,陸繾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如果那玉佩當真可以鏈接到總部,那日裴遠晨怕是不光聽到了自己穿書的真相,甚至可能親眼看著了自己炸系統的過程,再往前想想,那玉佩作為鑰匙可以存儲他們在各個世界的數據,那自己墜崖身亡的過程怕也在其中,若是機緣巧合下也放了出來……
那遠晨豈不是眼睜睜看著我在他面前死了兩次?還是一次比一次慘?
電光火石之間,陸繾全想明白裴遠晨為何會毀了自己的衣冠冢,又停止招魂也不解釋了。更明白了裴遠晨為何在之後不久的一日會突然性情大變,幾乎是在以求死的方法活著。
陸繾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原是我一步步逼瘋了你」陸繾起身,輕輕環住裴遠晨,緩緩道:「對不起,我……」
感覺到身後有人,裴遠晨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原本站都站不住的人忽然起了身,抗沙袋一般直接將陸繾扛起來按在床上蓋好被子,邊搖頭邊認真道:「不,你不能起來,快躺著。不要出去,出了這個屋子,你就會死的。」
「好,我躺著」陸繾聲音有些更咽道:「你傷哪了?給我看看好不好?」
裴遠晨也沒說好還是不好,只是固執的將一堆匕首,弓弩,寶劍一一架在窗前,又搬來一把椅子放在門前,自己拔了劍一屁股坐了上去。
「遠晨……」陸繾也知道他在怕什麼,眼見他如此眼中淚水再度涌了出來,啞著嗓子道:「遠晨,咱們在蒹葭殿,是最安全的,你別擔心。」
裴遠晨剛要說話,只聽砰砰的敲門聲傳來,原是顧大夫煎好了葯親自送過來了。
陸繾眼見著裴遠晨開了門,接了葯似乎道了聲謝又快速退回屋子將門關的死死的,緊接著便看這人穩穩端著葯走到自己身邊,又將葯放在一旁扶起她道:「來,吃了葯就不疼了。」
陸繾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兩碗葯,見顧大夫似乎生怕他們搞混了特意在每碗葯下壓了紙條寫明是誰的,旁邊還放著一盒傷葯心中有數,取了一碗拿在手裡,又將另一碗遞給裴遠晨道:「你先喝。」
「這是葯」裴遠晨端著碗認真道:「你病了,多喝葯才能好。」
得,果然是這樣。
陸繾也知道這時候給裴遠晨講道理沒有什麼用,聞言低下頭作勢聞了聞,皺了皺眉沒事找事道:
「聞著太苦了,我不想喝。你陪我,否則就不喝。」
說罷,還將葯碗往旁邊一放,往被子里一縮不搭理裴遠晨了。
「陸繾,陸繾!」裴遠晨見她當真是鐵了心如此,忙將手中的葯一口乾了,又端過另一碗哄道:
「我喝了,乖,起來喝葯好不好?」
見他瘋成這樣卻還是這樣,陸繾的眼睛不禁又濕潤了幾分,捂在被子里硬將眼淚壓了回去,起來勉勉強強的喝了一口,又作妖道:「你都不讓我看看你的傷,不喝了。」
「好,我給你看」裴遠晨乖乖的脫了衣服,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舉著勺子道:「可以喝了嗎?」
陸繾順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又輕聲道:「你過來些,」
裴遠晨依言靠近。
陸繾望著那縱橫交錯的傷疤眼睛再度紅了,眨了眨眼取了一旁的上藥替裴遠晨上了葯,又用紗布細細包紮好道:「你是傻嗎?流了這麼多血,都不知道疼的嗎?」
裴遠晨嘿嘿笑了兩下道了句沒事,又固執道:「吃藥。」
「好,我吃」陸繾接過葯碗,這會兒也不在作妖了,乾淨利落的幹了將碗往一旁一放,見裴遠晨似乎要打地鋪一把拉住他道:「別走。」
「我不走,就在門口守著你,別怕」裴遠晨輕輕拍了下陸繾的手,剛要起身,忽被陸繾拉住了衣角,後者仰著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道:「我,我一個人冷,旁邊沒人也害怕不敢睡,你上來陪我好不好?」
裴遠晨盯了陸繾一會兒,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翻身上床,將陸繾和被子一起抱住輕輕拍了拍道:「睡吧,我陪你。」
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