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總有夢要醒
陸繾再次睜開眼睛時屋內已經黑了,借著微弱的燭火仔細看了看才見重重紗簾上印著一個端坐著的人影,剛想抬手只覺得腕上一緊,清脆的鈴聲響起只見那端坐在桌前的人受驚一樣坐直了身子,動作僵了一瞬,這才慢慢轉了轉頭似乎怕驚擾了什麼般喚道:「陸繾,是,是你醒了嗎?」
那聲音極其低沉暗啞,卻難掩其中不安惶恐,小心翼翼的彷彿怕驚擾什麼一般,又飽含這失而復得的欣喜。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竟讓人只覺得背後定有無限故事。
一輪明月穿過雲層散在窗棱上,空氣中的水汽與淡淡的月光交織呼應,竟如夢般讓人分不清真假。
陸繾嗯了一聲,見裴遠晨沒動,料想自己也沒睡太久微微側了側頭半夢半醒問:「遠晨,我睡了幾天了?」
「三天兩夜」裴遠晨似乎死機了,整個人呆愣在桌子旁無所事事般回答道。
「啊,三天了?」
一聽這話,陸繾直接嚇清醒了,猛的掀開被子邊起床穿鞋邊道:
「哎呀壞了,我前天還得給各部門開會來著。還有劉封人和璟言是不是也回來了?康平河建橋的設計圖我還沒敲定呢!還有摺子,正康阿澤藍楓都被我派出去了,加上我三天不在得不得直接堆積成山了,希望老天保佑別有什麼緊急情況,還有市令回來了嗎?雲緞錦價格如何?那鄭國……」
「陸繾」眼看著她這麼急三火四的打算往外跑,裴遠晨這才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一般一把拉住她的手邊往回走邊半哄半解釋道:
「陸繾,先生,你別急,已經沒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了。摺子我處理完了,部門會議我已經通知他們延後並將其各部門稟報內容整理好了,我審核了一遍沒什麼問題;璟言他們的奏報我也聽了並整理好了,還有九孔橋的設計圖,有問題的地方我都標記出來讓他們再做討論了,至於雲緞錦那面我將賦稅分階段提升了一三五倍,農田那邊我也強制要求耕田不許變種,違者稅負提高五倍。你聽我說,現在已經是半夜,醫者說你的身體還虛著,咱們先睡覺,有什麼事等明日天亮了好不好?」
「九孔橋?」陸繾問。
「嗯,九孔橋」裴遠晨點點頭又將袖中的圖紙遞給她道:「是文學院的一個小姑娘設計的,璟言他們幾個商量了下決定可行,便回去改細節了。」
陸繾接過圖紙細細看了看也覺得確實沒什麼大問題,又笑道:「可以啊,階梯提高稅務,又利用國家強制力保證耕地,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雙管齊下,我們楚王陛下果然是天才。」
裴遠晨無聲的笑了笑,低聲道了句你說過的,又商量道:「事情已經處理好了,那陸令可以回去睡了嗎?」
聽了裴遠晨的話,陸繾慢慢放下心來這才覺得周身乏力不堪,借力回到床上被人餵了幾口粥見裴遠晨解了兩人手腕上的細線又似乎打算出去詫異道:「你要出去?」
裴遠晨嗯了一聲,沒回頭。
得,這還是在避嫌呢?
「這棲梧宮是你的宮殿吧?」陸繾耐著性子繼續提醒道:「大半夜的,我占你的床,你去哪睡?」
「我……」裴遠晨猶豫了一下極其認真的編了個謊道:「我,我還有摺子沒批完,得回勤政殿。」
「哦,批摺子啊」陸繾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就在裴遠晨微微鬆了口氣打算夾著外衣落荒而逃時又一臉天真無邪的指了指書案上擺的整整齊齊的摺子虛心求教道:「大君啊,臣這眼睛有些不太好,看不清這桌上之物,不知您可為臣解惑?」
「還有大君」謊言被拆穿,見裴遠晨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接變成了一個活體木頭樁子陸繾低頭看了看笑問道:「臣記得臣昏迷前穿的似乎是一套月色曲裾,不知為何會忽然變成水色輕衣……」
「是大嫂幫忙換的」陸繾話還沒說完,裴遠晨便飛快的打斷她道:「我當時找過風樓主,她不願,我便只得請了大嫂。」
「我沒說是你,你緊張什麼?」陸繾也知道就裴遠晨那性子絕不可能趁人之危,卻還是忍不住逗他輕輕拍了拍床榻道:「我是想問,我穿哪一套衣服更好看」
「我……」當初陸繾昏迷時,裴遠晨曾出門找風清然幫忙代為照顧被她斷然拒絕不算還一頓教育,雖最後有大嫂幫忙然被荼毒的思想卻怎的趕也趕不走,讓她這麼一逗方知自己會錯了意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可腦中卻不知為何又想起自己說明來意后風清然那句驚恐萬分的陸繾那隻狐狸精這麼長時間還沒把你辦了啊結結巴巴道:「都,都好看」
「哦,都好看啊」
陸繾低頭理了理衣袖,赤著腳下了床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到裴遠晨背後踮起腳尖將他的發簪直接抽了下來手又順著他的髮絲一路下滑直至他的脖頸與肩膀交接處輕輕道:「大君啊,既然都好看您為什麼不回頭看我一眼呢?」
裴遠晨閉了眼,嘴唇嗡動。
「大君」
畢竟認識了十多年,陸繾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裴遠晨此刻怕又是在默背弟子規抵抗自己的誘惑,興緻缺缺的收了手,衣袖恰到好處的自裴遠晨面上拂過,語氣上有些自暴自棄道:
「算了,你一心向道實在不該被這些俗世之事干擾,您啊,我這塵埃還是不要惹你那明鏡了。」
「我絕無此意」
裴遠晨哪裡不知道陸繾這是激將法,然對手是陸繾任他再英明神武也忍不住一個套又一個套的往裡邊鑽,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又中了計,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才道:
「陸繾,別胡鬧。」
見陸繾似乎又要靠過來,裴遠晨忙往旁邊閃了一步這才指了指窗外的明月又床榻更為無奈求饒道:
「陸繾,夜色已深孤男寡女,我雖然定力不錯,可也是個正常男人,對著我心愛之人不可能當真一點想法都沒有,乖,別鬧,你再撩撥我下去,我……我當真不知道還能不能扛得住。」
「你知道的」陸繾無所謂道:「只要對象是你,我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
裴遠晨轉過身看著陸繾道:「陸繾,我知道你急什麼,你放心,只要知道了你心中有我我便無論如何都要不會再做傻事了,你不必,我向你保證。」
「可是」想起醒來那一剎那裴遠晨的神態,陸繾只覺得心疼剛想說什麼被他用指尖輕輕點了嘴,見那人用外衣將自己裹好又抱起忽然笑道:
「沒有可是,我的陸繾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女子,怎可以沒名沒分的跟了我受這種委屈?待過幾日你哥哥回來我便與他正式下聘,你我和了八字走了議親便算是上了三生石上緣分簿,是生是死都要綁在一起的,來日方長,咱們不急於這一時,現在回去睡覺好不好?」
「那你呢?」陸繾問
「我?」
裴遠晨理好床簾剛想出門,見自己袖子還在她手心無奈道:「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裡陪你,乖,睡吧。」
「好,」陸繾點點頭,又沒頭沒尾的嘀咕了一句無論我是誰,何兄若不同意我就私奔。
北風蕭蕭卻吹不散裴遠晨嘴邊的笑容,許久,才見他微微俯下身,輕手輕腳在地上鋪好被褥望著床榻的地方無聲道了句晚安。
雖然陸繾什麼都沒說,可裴遠晨卻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