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同的選擇

京海一中每天最熱鬧的時候就是晚上十點放學時的鈴聲，鈴聲一響，整個學校都像是被激活了一樣，打鬧聲頓時溢滿了整個校園。無數學生從各個教室的前後門湧出，向著不同方向跑去，最大的一股支流朝著校門口奔去。

溫子任和馬梓軒也在這股支流當中，他們倆人安靜的走在洪流當中，跟身邊高興打鬧的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通過學校大門之後，這條支流又向四處分散，而兩人也像河裡濺出的浪花一樣，離開眾人向廣慧花園的方向走去。

劉鳴躺在窄小的單人床上，一邊的臉高高腫起，一隻眼睛也因為腫脹不得不閉了起來。朱敏彎腰站在床頭觀察著劉鳴的情況，長發垂下遮住了半張俏臉。宮輝則抱著雙臂高大的身軀半靠在床尾的桌子上，側著頭看向窗外。

溫子任手裡拿著朱敏交代的葯，走進了房間，馬梓軒緊隨其後。

「給我吧」。朱敏接到溫子任遞過來的葯，打開包裝后在劉鳴的臉上開始操作起來。

馬梓軒看到這種情景，雖然溫子任之前提過，但看到劉鳴是這樣的慘狀也不禁愣住了，緩了片刻，見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走到宮輝身邊說道：「輝哥，你下手有點重了。」

宮輝還在氣頭上，只是鼻子里「哼」了聲，沒有再說什麼話。

馬梓軒看宮輝沒搭理，識趣的看向朱敏說道：「小敏姐，他沒事吧？」

「沒事，沒有設么外傷。敷了一些抗炎消腫的葯，消腫還得要幾天時間。」朱敏已經熟練的將劉鳴的半邊臉包紮起來，就像平常處理他們的跌打損傷一樣。

「哦，沒事就好。劉鳴，你感覺怎麼樣？」馬梓軒關心的問道。

劉鳴等朱敏處理完，轉身側躺，眼睛無神的看向門口，沒有回馬梓軒的問話。房間內有回歸了平靜，所有都有一肚子話，但都不願率先打破平靜。

馬梓軒看在眼裡，路上走得匆忙，溫子任也只是簡單告訴了事情的經過。現在的安靜讓他非常不適應，大家都是為了比賽而走到現在的，現在結果已經是這樣了，為什麼會如此平靜，而自己也同樣高興不起來。

「既然那個人已經答應我們了，你們這是幹嘛？」馬梓軒想打破現在的平靜，只好對著房間內大喊起來。

「是！我們是達到目的了。但我想堂堂正正的贏，不想像他們一樣搞那些小動作。」宮輝依然望向窗外，語調平和。

「你只是因為這個生氣？」劉鳴躺在床上，因為嘴部的腫塊，說話也有些含混不清。

宮輝聽到劉鳴反問，依然沒有回頭，選擇用沉默來回復。

「宮輝，你想想……」劉鳴停頓了一下，正過頭來平躺在床上，看了一眼身邊的朱敏，朱敏此時已經收拾好藥品，直視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劉鳴收回眼光，定了定神，繼續說道：「你想想，這兩天的經歷，我們是只會打籃球的高中生。我們沒有受過訓練，沒有任何功夫，你那麼壯，被他也只是一瞬間就制服了。」劉鳴慢慢從床上爬起，半靠在床頭的牆上，看向宮輝旁邊的馬梓軒，繼續說道：「梓軒，只是十幾秒就被打暈，如果我們救援不及時，他會是怎樣的下場？如果當時出現在那裡的是我，是你，或者是子任呢？你想過沒有？」劉鳴不顧嘴角的疼痛，語調開始提高。

「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馬梓軒見宮輝沒有回話，只能替他說道。

「雖然我們對白虎了解的不多，但我們應該知道他的能力比我們強太多了。既然他最後留的信息是幫我們，說明他可以處理，見死不救只是你想象中的。」劉鳴語氣平穩的給馬梓軒解釋起來，「如果我們介入，有可能會讓他更加麻煩。」

宮輝放下抱在胸前的雙手，轉頭看向朱敏，眼底一抹溫柔閃過，接著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溫子任。

「三兒，你覺得呢？」

溫子任被宮輝的聲音打斷的沉默，只能將眼光聚焦在宮輝身上。溫子任知道宮輝的想法，他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複雜，他只想知道藍琮有沒有處在危險之中，而溫子任的答案將決定宮輝甚至是在場所有人的命運。溫子任畏懼了，他不想冒險，即使他覺得藍琮很可能處在危險當中，而且是因為藍琮意識到自己的危險是他們的能力不可能處理的，所以才中止計劃，只留了那個電話號碼給他們。

一個只認識不到十分鐘的人，現在處在危險當中，你會去救嗎？這是溫子任反覆在腦中默念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是在兩天前提出，他一定會堅定的給出肯定的回答。但真的深處於這個問題之中時，溫子任猶豫了，在馬梓軒消失之後，當這個問題再次提出，他畏懼了。他害怕失去身邊的每一個人，這些人不是電視劇里的人物，不是小說里的配角，是跟他一起哭過笑過的活生生的人。

「子任，你，覺得呢？」劉鳴再次提問。

溫子任低下頭，躲過了劉鳴期待的眼神。他知道劉鳴此時的渴望，結果已經是劉鳴最想要得到的了。不怪他，如果他是劉鳴，他也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每次自己在賽場上精疲力竭，被教練換下場之後，劉鳴都會第一時間給自己遞上飲料，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說：「交給我，你休息。」跑向依然酣戰的賽場。

溫子任閉上眼，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隨後轉身向門口站定，開口用極度平靜的語氣說道：「藍大叔，藍大叔，不會有事的。梓軒，我們回家吧。」

話音落地，劉鳴撐起的雙臂放鬆下來，有靠回了牆上。而靠在書桌上的宮輝卻一把拉過堵在路口的馬梓軒，抬手準備向門口的溫子任揮去。

「行啦！」一聲女人的呵斥聲響起，宮輝停止了動作，溫子任也轉身看向了聲音的主人。

「走吧，這本來就不關你們的事。」朱敏見宮輝停止了動作，也放緩了語氣。「你們回去吧，他也不想你們冒險。結束了，你快回家去吧。」朱敏見眾人還沒有動作，說完話后，側身避開被推到牆角的馬梓軒，徑直的走出門口，隨後一串腳步聲在樓道里響起。

往日在路燈下追逐打鬧的身影並未出現，此時只有兩條常常的被燈光拖拽拉長的黑色陰影。溫子任腳步緩慢而沉悶，彷彿每一腳下去踩得不是平地，而是沼澤。

「三兒，藍大叔真的沒有危險嗎？」

「不知道」。

「如果他有危險，我們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不知道」。

「你說我們有能力救他嗎？」

「沒有」。

「我們不是還有那根針嗎？那個女人說會幫我們」。

溫子任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了馬梓軒。

「梓軒，你真的想去救藍大叔？」

「他幫了我們，我們總得幫幫他吧？」

「他幫我們是舉手之勞，我們幫他難於登天啊！」溫子任說完退後幾步靠在了路邊的水泥柱上。

「但是……」馬梓軒一時無法回答溫子任的問題，也一起靠在了水泥柱上，抬頭看向了頭上的路燈。燈光雖然在地上看起來微弱，但直視它時仍然刺眼。

「但是，這個忙都是我們最需要的吧。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是一樣的。」馬梓軒在想了半天之後才回答了溫子任提出的問題。

溫子任聽到馬梓軒的回答，沒有反駁。他站起身，繼續往前走，腳步似乎比剛才輕快了許多。

「梓軒，你不怕再被打暈脫光扔房間里？」

「你不是把我救回來了嘛！還提脫光的事！」馬梓軒聽到脫光，立馬追上溫子任，用手摟住了他的頭，夾在自己的腋窩下。

「操！喘不過氣了，你他媽輕點！」溫子任反手抱住馬梓軒的腰，想要將他抬起。

風聲漸漸變小，溫柔的輕撫著黑夜籠罩下的點點燈火。不知從哪扇窗飄出的搖籃曲，蜿蜒悠長的喃喃聲跳過樹梢，指引兩個嬉鬧的少年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