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安靜的校園

凌晨6點，京海全市的高中已經開始蘇醒，大批的學生已經開始走進學校的大門，開始他們一天的學習。

溫子任趴在自己的位置上，周圍都是大聲朗讀課文的聲音。溫子任身邊就像有一個無形的罩子一般，所有的聲音都屏蔽在外。

英語老師陳麗容坐在講台上，伏在講桌前仔細的批改著昨天的隨考卷子。

「咚咚」陳麗蓉敲響了講桌，等教室內安靜，環視了一圈下面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后。大聲跟大家說道：「來，我們講一下昨天的卷子。課代表，把卷子發一下。」陳麗蓉將一大卷子交給了第二排的一個女生。趁著女生髮卷子的空檔，陳麗蓉還不忘繼續講話，「昨天這個卷子的完形填空題，沒有一個人是全對的。這可是去年的海西省的高考真題，我等會兒會重點講講這道題。要是誰之後再出現同樣的錯誤，錯一道985再見，錯兩道211再見」。

等課代表發完卷子，陳麗蓉拿起第一排學生的卷子，開始邊圍著教室轉邊講題。

「第三道題，來你說……」陳麗蓉看著試卷，敲響了溫子任的桌子。等了片刻，陳麗蓉發現並沒有人回答他。這才低頭看向身邊的學生，剛一看清，陳麗蓉臉上立馬浮現怒不可遏的表情。

溫子任趴在桌子上，不僅沒有任何反應，面前連一張卷子都沒有，雙眼直直的看著桌上壘的高高的書堆。

陳麗蓉拿起桌上的書就扔向溫子任的頭上。接著就是猶如炸雷一般的訓斥：「溫子任，站起來！」

被叫到名字，溫子任也沒有任何反應。聽從老師的話，慢慢的站了起來。

「你的卷子呢？」

見溫子任不說話，陳麗蓉更加氣憤，拿起一本書又扔到了溫子任身上。

「找到卷子，給我站到後面寫完。打架還打出脾氣來了，我告訴你溫子任，之前放鬆是你參加籃球賽，現在你只能靠高考了。」陳麗蓉說完之後轉身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繼續說道：「要是不想好好學，趁早滾到差班去，別影響大家的學習。」

溫子任拿起筆，之前的試卷很好找，都在自己桌兜里，只是一天沒來，裡面已經堆滿了各種試卷，找到英語試卷后，溫子任走到教室後面用手墊著試卷看題，但卷子上的每一個字母都像會動一樣，組成了各種場景和人物。

「馬梓軒！站後面去！」隨著一聲怒吼，溫子任身邊又多了一個好兄弟。

「三兒。你從早上出門就沒說話，你這是入魔了？」馬梓軒用手肘撞了撞溫子任的胳膊。

溫子任看到馬梓軒站在自己的身邊，才稍稍緩過神來，抬起頭確認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環境。

「早上，你見宮輝他們了嗎？」溫子任問道。

馬梓軒用手拍拍胸口，這才說道：「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不會說話了呢。你早上沒去四樓，我就跟你進教室了。你真沒事吧？」

「沒事，等早讀結束，我們去找他。」

「好。」馬梓軒聽到溫子任主動去找宮輝也就放下心來，繼續說道：「跟你說，昨天晚上轉來一個女生，你看就坐那裡。」馬梓軒撞了撞溫子任，努嘴看向離他們不遠的位置。「長的挺漂亮的，跟李筱婷比都不差。」男生閑下來時當然是討論女生。

溫子任看向靠後門那一組的最後一排課桌，這個課桌顯然是臨時加上的，一男一女端坐低頭看著桌上的試卷。女生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衣，露出細膩白凈的皮膚，手指欣長。黑色的馬尾順著頭頂流淌下來直到平直的肩膀，將白玉般的脖頸一分為二。從溫子任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的一小部分側臉，下頜線分明一直延續到圓潤白皙的耳垂。

「呦，倆眼睛都看直了。」馬梓軒靠近溫子任，又撞了一下溫子任。

回過神的溫子任，收回目光將試卷擋在自己面前，低聲說道：「去你的。他們來的夠早的啊！」不用想，溫子任都知道坐在那邊的男生和女生是迴流考生，這些學生是從外面更好的學校學習，因為戶籍在本市，只能在本市高考，所以會在高考前轉回本地。

「馬梓軒，站窗戶那邊去！溫子任，站後門那邊！再說，你們就給我滾到外邊去。」陳麗蓉站在講台上，怒喝著分開了兩人。「下課之前，沒做完。你們就去胡主任那邊做題去。」

兩人立即分開，溫子任走向後門邊，正好站在了女生的背後。雖然跟女生已經只差一步之隔，但此時溫子任沒有任何閑心，用手墊著試卷開始做題。

卷子不像書那樣能夠受力，溫子任只能小心的寫著答案，防止戳破試卷。就在溫子任寫的手酸的時候，一本書砸到了溫子任的腳面上。溫子任先是被嚇了一跳，再往前看時，前面的兩人仍是坐的端正，不知是誰扔的書。

「謝謝。」溫子任向前道謝，不知是誰，當然最好是那個女生。溫子任彎腰撿起書本，看了一眼首頁也沒有寫名字，只有在頁腳畫了一朵粉色的櫻花。

早讀結束的鈴聲響起，所有教室里的學生齊齊伸了個懶腰，紛紛向教室外走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馬梓軒摟著溫子任的肩膀，走在教室前的過道。

「艷福不淺呢。」

「又不一定是那女生給我的。」溫子任聳動身體想脫離馬梓軒的控制，但換來的是馬梓軒力量更大的壓制。

「可惜呀，被班主任提前叫走了。不然你就能借著還書搭上話了。」

「滾滾滾，跟你說了不一定呢，萬一是那男生的，不就尷了個尬了嘛。」

「那也能搭上話呀，對了，那書上沒寫名字嗎？」

「沒有。那女生叫什麼名字？」溫子任沒告訴馬梓軒書上的畫著的櫻花，他可不想又引來馬梓軒的調侃。

「葉白露」

名字的主人此時正好從辦公樓走出，看到兩個勾肩搭背的少年，走到了樓梯口，向上走去。

溫子任走到宮輝門口時就撞上了劉鳴，此時劉鳴半邊臉仍然包著紗布，看著臉好像比昨晚消腫了一些。

「宮輝呢？怎麼沒跟你一塊？」

「早上醒來就沒見他。不知道去哪兒了？」

溫子任得到答案，沒有再問。宮輝應該是故意躲著他們，現在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再跟他解釋。

「去打會兒球？」馬梓軒見兩人沒說話，還站在門口，主動提議道。

「我臉還沒好，不方便。你們去吧，我去吃飯了。」劉鳴拍了拍面前的溫子任，擦著他的肩膀走出門口，向樓梯口走去。

籃球場上，溫子任接到馬梓軒的傳球，向前運了一步之後，墊腳撤回三分線外，右手撥動手中的皮球瞄準籃筐飛了出去，球碰到籃框，彈到籃板之後向下墜落。

「三兒，你這三分，是真不行啊！」馬梓軒揶揄道。

「你先打著，我休息會兒。」溫子任擦了一下眼前的汗，走到場邊籃球架下，坐了下來。馬梓軒也沒再多說什麼，撿起球自顧自的練起了投籃。

好像是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啊！整齊的讀書聲，喧鬧的操場，老師的責罵，還有做不完的試卷，都讓溫子任感受到無與倫比的真實和熟悉。如果那個人真的很厲害，應該中午學校就能得到消息，這樣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去，所有人不會受到影響，按照原定的生活軌跡向前走。

但是藍大叔呢？一個見面不到十分鐘，跟自己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偷他的箱子，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吧，也不會見到異能者，那個女人變身的場景現在還在他的腦海里不時的閃現，直覺告訴溫子任危險，但另一邊又是無比的好奇。少年心性總是翻滾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和對風起雲湧的嚮往。還有小敏姐……想到這裡，溫子任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女人的模樣，那個常常冷著臉叮囑他們好好休養的小敏姐，還有宮輝撓著頭傻傻看著朱敏的場景。

溫子任閉上眼，又睜開。站起身，回頭叫了一聲馬梓軒。「我們去看看小敏姐吧。既然決定了，至少關心一下她。」

馬梓軒答應一聲，將球收起。跟著溫子任走出球場，向辦公樓走去。

第二遍敲門聲響起，門內依然沒有動靜。

「三兒，小敏姐應該沒在。我們中午再過來吧。」

「一般都會這個時候開門的……」溫子任又敲幾下之後，放下手。道：「走吧，中午再過來。」

上午最後一節課時，如溫子任所料，胡家梅將溫子任叫到了老師辦公室。

一排校隊的成員在辦公室站成一排，隊伍中沒有出現宮輝的身影，代替他站在前面的是馬梓軒。

「宮輝呢？」胡家梅看著已經就位的隊員們。

隊員們相互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還敢逃課。」胡家梅聲調提高，隨後又恢復了語氣說道：「我也管不了你們了，省體育局今天上午給了文件，這次決賽成績有效。」

聽到胡家梅的話，所有人臉上都出現了興奮的表情，唯有溫子任站在第三位表情依然平靜，這個結果如他所料。

「你們也別驕傲，你們幾個高二的還要打一年省隊。高三的，你們是一隻腳邁進了大學，但是不好好把成績提上來，也是問題。尤其是宮輝，你們給宮輝帶話，讓他今天來我這裡一趟。」胡家梅說完話就讓他們回去教室了。

出了辦公室的門，大家都是迫不及待的一起擊掌擁抱起來，彷彿已經拿到冠軍一般。馬梓軒在脫離隊員擁抱后，看到溫子任仍是默默的站在其他人身後，問了身邊的劉子軒：「輝哥呢？你們看見他了嗎？」

「沒有，劉鳴你不是跟他一個宿舍嗎？」

「沒有，我早上醒來就不見他了。」

「我早上見過。」一個臉黑身形高瘦的男生說道。

「黑子，你在哪見的？」

「我早上從宿捨去教室的時候，看見他往這邊辦公樓走了。」

「他不會是私會咱們的美女校醫吧？」劉子軒的調笑讓大家都開始七嘴八舌的聊起了八卦。

溫子任聽到后，先是用手指敲著走廊的圍桿，之後猛地抬頭，拉起還在聊著八卦的馬梓軒就往樓下跑，只留下楞在當場的隊員們。劉鳴用沒被紗布遮擋的眼睛看著奔下樓的溫子任，輕聲嘆了口氣。

「三兒，你慢點，那家宮保雞丁老闆我熟悉，不用搶。」馬梓軒被溫子任拖著不得不跟著溫子任一起跑起來。

「別想著吃了，宮輝有危險。」溫子任此時覺得拖著馬梓軒有些影響速度，甩開馬梓軒的手加速往校門口跑去。「跟上我，廣慧花園。快點！」

不容馬梓軒多想，聽到宮輝有危險，他也加速跟上溫子任跑了起來。

校門口現在正是從外面吃飯回來的學生，三三兩兩的往學校里走去。溫子任和馬梓軒一前一後逆著人流往校門口跑，溫子任側過身閃開對面的一個男生后，沒想到那個男生身後又出現了一個女生，迎面而來，溫子任往右躲，她也往右，溫子任往左，她也往左。躲避不及跟那個女生撞了滿懷，女生倒地。

溫子任也沒來得及看清倒地的女生，穩了穩身形，留下了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我有急事！」就飛也似的跑走了。

又來到昨晚的房間門前，溫子任彎腰喘著粗氣，拉開了標有「03」門牌的房門。

跟溫子任想的一樣，朱敏和宮輝就在房間內。門開的聲音引起他們的注意，一齊向溫子任看去。

「三兒，你怎麼來了？」坐在桌子上的宮輝起身走向溫子任。

「知道你想英雄救美，我還不來幫你。」溫子任抬起一拳砸在宮輝厚實的胸膛上。

「你不是說宮輝有危險嗎？我測百米都沒剛才快。」馬梓軒也扶著門邊喘著粗氣。

宮輝看到溫子任和馬梓軒這幅樣子心裡著實一暖，一邊架著還在喘氣的溫子任，一邊解釋起來：「哪有救美，我這，我這是路見不平。」眼睛不時看向坐在床邊的朱敏。

「你，你們……謝……」朱敏看到溫子任滿臉的汗水，也不禁激動起來，但嘴上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敏姐，你也別客氣啦。你平時幫我們治傷，我們都沒謝你呢。」馬梓軒走上前來，扶著宮輝的肩膀。「再說了，兄弟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兒，兄弟的女朋……唔」一雙大手立即將馬梓軒的嘴捂了起來。

「嘿嘿，別見怪，子不教，父之過。」宮輝捂著掙扎的馬梓軒，對著朱敏尷尬的笑著。

朱敏看到這樣的情景，也是臉上染上一抹淺紅，輕笑了起來。

溫子任這時氣息已經喘勻，正色道：「小敏姐，我們幫你救出藍大叔。」

朱敏在聽到溫子任的話后，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年，青澀而又充滿能量。臉上的笑意收起，丹唇輕啟，「可是這很危險，我剛才也在勸宮輝。」

「小敏姐，我說過了。我是不如三兒聰明，但我也不傻。藍大叔肯定現在很危險，一定是因為太危險，不想讓我們參與。但是，他幫我們，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宮輝放下捂著馬梓軒的手，站直身體，猶如鐵搭一般樹立在眾人身邊。「我們就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你這句話，憋了一晚上了吧。」溫子任嘴裡調侃著，但也同宮輝一樣站起，挺直身體靠在了宮輝旁邊。

「加我一個。」馬梓軒也站了起來，「這麼酷的事，怎麼能少得了我！」

「謝謝你們，但是我還是不希望你們參加。我……」

「小敏姐，我們都這樣了，你怎麼還在猶豫啊！別想那麼多啦！」宮輝此時伸手打斷了朱敏的話。「他可是你爸爸呀！」

「他不是我爸。」朱敏平靜的語氣卻驚呆了三個剛剛還熱血沸騰的少年。

「我爸爸是被他害死的。」

不帶任何情緒的話語瞬間澆熄了少年們的火花，三人相視無言，只能轉頭靜靜的聽朱敏繼續說話。

「我從小被爸爸寄養在鄉下，那是我還叫他藍爸爸。每月爸爸和他都會來看我和我一起玩，那時我真的很快樂。2歲時他們把我從鄉下接到城裡，他們雖然很忙，回家的時候，只有很少的次數回來看我。那時我就已經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直到5歲那一年，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開始劇痛，整個身體像氣球一樣膨脹。當我醒來時，爸爸在我身邊一直摸著我的頭髮跟我說別怕，只是得病了，很快就會好了。之後每過5年，爸爸都會將一種淡紅色的液體注入到我的身體里。」

「就是箱子里的東西嗎？」宮輝問道。

「是的，就是箱子里的東西。一種穩定劑，他跟我說這次的新型穩定劑可以延緩10年。」朱敏的聲音依然平靜。「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病，但只要注入了那個穩定劑之後，我的身體就跟正常人一樣。」

溫子任見朱敏聽了下來，好奇心驅使他提問起來。「呃……藍大叔和你爸爸是工作上的搭檔嗎？」

「是，這是我16歲時才知道的。」朱敏俏麗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雙眼望向了窗外。「16歲，一個平常的早晨他接我出了學校，來到了一片墓地，在一個沒有刻任何字的墓碑前，告訴我這是我爸爸的墓碑。他就躺在裡面。他告訴我，爸爸因為一次卧底行動，身份暴露，組織決定斷掉聯繫。而藍琮，作為跟他搭檔了多年的夥伴，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

朱敏訴說時看不到一點情緒波動，像是在講其他人的故事一樣。

「之後就是他來接管我的生活，他不像爸爸那樣愛逗我笑，給我講故事，只是會往我卡里打錢，每個月都來看我一次。在那之後我也沒有再跟他說過什麼話，我也不想跟他說話。」

這個故事讓溫子任心裡一陣酸楚，也為朱敏的經歷感到悲傷。他瞬間明白了朱敏之前的冷漠，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站在了對立面，想要報仇都沒有機會。這種矛盾的撕扯感，即使沒經歷過的溫子任，也覺得糾結萬分。

「起初我並不想幫他。」朱敏轉過頭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眼圈開始泛紅。「昨天晚上，我在校醫室接診了一個學生。那個人根本不是學校的學生，他告訴我藍琮已經被關押，現在凶多吉少。還給我看了他被帶走時的照片，以及一枚玄武戒指。」

溫子任這才想起，那晚朱敏為什麼像是剛哭過，而且開始慢慢的變的主動起來。朱敏的一切變化都說得通了。

「那人是誰？」溫子任警惕的問道。

「應該是玄武的人，爸爸也是玄武的人，我見過他的戒指，是一樣的。」朱敏肯定的回答。

正當溫子任要再次提問時，朱敏的手機響了起來，一條簡訊隨著屏幕亮起，顯示了出來。朱敏解鎖手機點開信息，信息的內容只有一個網址鏈接。朱敏隨即點開了那個網址，隨著瀏覽器彈出，一段音樂播放了出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沙啞渾厚的聲音響起，卻是富有童趣的兒歌，雖然有些跑調，但仍然能讓人感受到溫柔和安全。溫子任他們能分辨出，這個聲音就是藍琮的，只是沒想到藍琮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兒歌只有短短的幾句，朱敏卻緊緊的捏著手機，用力之大以至手指都已經發白。

一滴眼淚滴在了屏幕上，隨後又是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