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豬豬要做家主的第六十八天
五條悟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一片微涼從他的掌心與臉頰之間,緩緩滑落,緊接著與地面的石磚接觸,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明明只是很輕的一聲響動,卻宛若千餘斤的重鎚,狠狠砸在了五條悟的腦海中,令他一時彷彿耳鳴般怔忪,以至久久不能反應過來,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哉?」
不知過去了多久,五條悟才終於找了回自己的咽喉,用著猶如被冷冽的厲風肆意呼嘯過的嘶啞嗓音,後知後覺般,低聲呼喚著懷中人的名字,只是,體熱散失,愈發冰涼的軀體,和幾近於無的呼吸聲,無一不昭示著,懷中的人,已再難以回應他沙啞的呼聲。
胸口好似被漲潮的海水徹底淹沒,濃重的咸澀感交織著難言的壓抑,充斥著五條悟心房的每一寸角落,幾乎叫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甚至一時間有些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眼中所接收的畫面彷彿被定格成了一幅幅晦澀難懂的插圖,即使悉數傳達至腦海,也根本沒法將其按照正確的順序完好地排列在一起。
就像是陳列著無數作品的畫展,五條悟踏入其中,卻不知畫展的主題,也不知畫作的意義,他唯一清楚的只有一點——畫中的主角,是自小同他一起長大的直哉。
平日間總會不時回憶起與直哉相伴的過去的五條悟,也時常暢想著有直哉在身旁的未來,在他所構想的每一副畫卷中,幾乎都有著直哉的身影,因此,他也從未設想過,失去直哉的這一可能。
如果沒有直哉的話......
將腦中的思緒就此打住,五條悟不願再去胡思亂想,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著懷中的人,試圖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使之不再變得逐漸冰冷。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極了,在空曠的薨星宮正殿前,沒有一絲多餘的吵嚷雜聲,此時此刻,他耳畔唯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那越發沉重的呼吸聲。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五條悟有些愣愣地想到,他將頭埋在直哉的肩窩中,能清楚地感知到直哉的唇角輕輕地擦過了他的耳廓,帶起一陣痒痒的酥麻,卻感受不到對方的呼吸,彼此緊貼的胸膛,也只有他自己的胸口中,仍在不留餘力地傳來陣陣跳動。
就好像他懷抱著的,是一準冰冷的塑像。
可他懷裡明明抱著的就是直哉啊,五條悟有些遲鈍而不解地想到,下意識將手臂收得更緊了些,只是眼眶卻莫名不知為何,愈發感到酸澀,還有一點溫熱的觸感,似乎就快要順著眼角奪眶而出,抿緊的唇內,牙關更是不自覺地咬緊,試圖將所有呼之欲出的哽咽,盡數吞下。
五條悟依舊維持著沉默,就好像......在無聲地拒絕著承認什麼。
「悟,你......」夏油傑站在一旁,蹙著眉頭看著眼前的畫面,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強咽了下去,同五條悟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另一側的天內理子,卻是仍有些在狀況之外,她看了看身旁的夏油傑,又看了看跪倒在前方的五條悟,懷中抱著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即便她沒有聽見一絲悲鳴從五條悟的方向傳來,但依然能夠感受到一股猶如實質般的壓抑和悲傷,連帶著將她的心緒也一起感染,變得難過起來。
那是對五條悟來說......很重要的人吧,天內理子抿嘴著嘴角,心中忽然想起,夏油傑曾在之前對她說過,五條悟那位失去聯絡了近三天的友人,莫非,說的就是眼前正被五條悟緊緊攬在懷裡的這個人?
想到這兒,天內理子不禁捂住了嘴,本就被沉重的氣氛所感染的心緒,現下更是連胸口都似乎被堵塞了一般,悶悶的,以至呼吸都好像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一個在見到直哉出現的那一刻便從心底浮出水面,卻又因著接二連三的事件,被強行打斷的疑惑,也隨著這些情緒一起,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只是,還不待天內理子細想出問題的答案,一道蒼老而悠遠的嗓音,卻宛如平地驚雷般,乍然響起,打破了三人已然維持了許久的沉默寂靜。
「禪院直哉,」那聲音不知為何念起了直哉的名字,透著幾分平易近人的和藹,卻又夾帶著絲許淡淡的不容置疑的威嚴,徐徐向三人平靜地述說了一個令他們甚至來不及驚訝,只得瞪大了雙眼的事實,「他,還沒有死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夏油傑,連忙循聲望去,卻見一位雪鬢霜鬟的老者,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的石階之上,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溫和地注視著他們。
或者說,注視著五條悟所在的位置。
「您是……」夏油傑有些不敢確信地看著驟然出現在眼前的老者,怔忪老好半晌,才猶豫著問道,「您……難道是天元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