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團隊裡頭、身手最矯捷的三人,其搏命之後的結果,最後終於攤在了眾目之下!
那一抹逐漸渲染開來的赤紅,是水藍直逼慘白的寒霧之中,最具力道的色彩衝擊,無論是對復仇方,或是聖棠這一方,又或者是單純來看戲的觀眾,無不被這景象掠去思緒及言語。
朧連忙穩住那被勁力帶動的身軀,無奈心臟遭受貫穿,汞動的血液正沿著鋒刃肆虐,無論任何動彈,甚至是心臟為了求生而加劇的顫動,都是能讓人暈死過去的痛楚。
眼見仇敵身受致命傷,對手可是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的;贈與出去的鮮紅彼岸花,在其心臟上紮根盛開,絕不能讓其枯萎,這是所有擂台上的人心中抱守的願望!
還能動彈的人,全然不顧身上皮開肉綻的傷勢,憋著血淚與嘶吼,不願撒手任何驅動身體的動力,拖動步伐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朧緩衝下那穿透心窩的對手,確保其凍結的身驅不會摔碎後,再來才是如何處理胸口致命傷;一把魔法切斷劍刃,確保行動方便,後才開始凝聚光粒子。
一邊維持精神力場,一邊警戒周邊對手,一邊準備魔法,再加上失血過多與劇烈疼痛,多端長時的消磨之下,朧的精神開始進入萎靡,不僅力場的操控減弱,魔法凝聚的速度也變慢,更要命的是,打從心底深處逐漸湧上的疲勞,正一點點蠶食著朧。
像是一腳踏入流沙那樣,慢慢被吞食下去,如今已經淹過大腿乃至腰際,不用多久就會漫過脖頸直至滅頂。
朧的手上肉眼可見的匯聚起光芒,要是讓她詠唱成功的話,累積至今的成果都將功敗垂成,一念及此,還能活動的人無不將生死拋諸腦後,衝上前去竭力阻止。
幾個人,身上傷勢嚴重得連走路都顯得僵硬甚至瘸腿了,還是揮舞利刃殺向朧;幾個動作下來,還有人穩不住架式而踉蹌跌倒,依舊杖劍而起,以殘軀繼續那甚至可評價為滑稽的動作。
眼下,這能被稱呼為兒童嬉鬧的場面,卻連孩童都不會發出恥笑,隨劍滴落的血液不曾止歇,飄散著濃郁直至作嘔的血腥味,卻連女人都不會吝嗇目光,只因擂台上乘載著雙方各自無與倫比的意志。
戰局變得慘烈,每下一個瞬間都是彼此必須爭分奪秒的未來,一切都只為了讓勝利女神敲定最後的勝敗!
最初疾風迅雷的攻防,乃是魔法與戰技上的視覺饗宴…
現在肅殺凝重的進退,則是求生與致死間的意志砥礪!
心臟遭到毒刃貫穿而停止跳動已經過去數秒,累積的失血量配上毒素再加上運動,將朧的生命極限凝縮直至跟前!
魔法要建構完成尚需幾秒鐘,幾秒鐘之間還間隔著逐漸失去控制的身體、視線、精神,彷若靈魂逐漸被抽離身軀;原本能感受到的所有痛楚與不適都逐漸淡化那樣,好像現在放棄抵抗,就能徹底輕鬆了的誘惑越來越強烈!
朧的思緒開始混亂,已經無法再思考如何應對霍霍而來的武器,又或是有沒有切入身軀,也已無從得知。
所見色彩開始灰白,視野受黑侵蝕而逐漸縮小……
『我不能死…』
周遭聲響慢慢散場,連透過骨頭傳來的腳步聲,甚至是自己發出的呼吸聲,都不再耳語。
『我…答應過…』
眼前所見,不再是戰場,而是從有記憶開始,一路走來一百多年的記憶。
『…會活著回去的……』
其中,
最清晰的記憶,不是拿手的魔法、不是喜歡的書籍、不是恥辱的經歷。
『回到…聖棠……』
而是自從邂逅那位紅髮法少年開始,到現在所有的一切!
「朧――!」
在眼睛即將闔上、連自己的聲音都不再迴響的現在,僅僅就這麼一聲嘶吼,能夠撕裂虛空,強而有力的穿透肺腑,直至內心!
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在觀眾席上,那名放聲呼喊的少年身上。
「妳不是說過――」聖棠再也坐不住,一把竄起,將那緊扣直至流血的雙拳捶在厚實的石製欄桿上:「會活著回到我身邊的嗎――!?」少年臉上掛著憂忡的神色,若非深知朧會優先阻止人去幫她忙的話,就會直接殺到她身邊的、焦躁不已的表情。
不再受到命令,即將散去的白光,再一剎那間昇華成了璀璨的鵝黃色光芒,在朧的手上綻放著耀眼光芒!
「嗯…無論如何…」朧出力,拔出釘入心窩的劍刃,嘴邊低語著出陣前的承諾,僅剩下意識的操控,讓神術覆蓋於全身:「我都要…活著回去。」重新聚焦的雙眼,最先凝視的目標,是那彼此掛念的人身上。
「妳這傢伙!」看見仇敵居然能再最後關頭回生,場上眾人無不咬牙切齒,試圖繼續那已經傾向的角力。
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朧暫時解決劇痛與持續失血的問題,以現有的魔力量與精神狀況,要想解決眼前這盤戰局,簡直易如反掌。
連連操控粒子擊打在對手身上,輕鬆將那些本就帶傷的人一個又一個的打下台!
將頹勢天翻地覆過來,連一分鐘都不到!
以為這場戰鬥將這樣直至告捷時,沒想到戰局卻又再度生變!
先前幾個被送下場的人再次入場,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尚未參戰的新敵跟著跳上戰場!
「喂!已經被打下場的人,接受場邊祭司的治療後還能上場嗎?」
「以前的演武,不記得會有人下場後還會上場的啊?」
「嗯…是被送下場後,不會再上同一場。」
再上同一場的行為雖沒被明文禁止,卻是種不成文的條例,畢竟是技不如人才被打下場的……
然而現在的狀況,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場戰鬥並非單純的切磋,是復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生死局!
多人圍剿一人的行為已經不夠光彩了,卻又在傷癒後重新上場進行消耗戰!?
這種行為有個明確的標籤,名為─『無恥』。
那些在受治療痊癒後再度上場的舉動,讓場邊的觀眾開始忿忿不平。
然而面對大眾的責難,場上的人們儘管知道這是怎麼樣的行為,卻反倒對那些指控嗤之以鼻。
畢生摯愛遭人剝奪的痛苦,縱以千言萬語都說不明白。
『最終目標就是擊殺朧以得報大仇,除此之外都無所謂!』
面對眼下的情勢,朧已經可以預見到不久之後那屬於自己的必敗之局。
朧沒有任何駁詞,默默準備好應戰態勢,只在心中發出不由衷的苦笑,自嘲有這樣的陣仗反而才是正常的事,畢竟自己是他們的殺親仇人嘛……
這麼一來,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結束這場惡戰呢?
要怎麼樣才能兌現上場前許下的諾言呢?
大概就像讓那些死去的人復活一樣―不可能吧。
那至少,在結局塵埃落定之前,竭盡全力的回應這些人的憤怒吧……
回應那些不會因為自己倒下就止歇的、永無止盡的仇恨。
「喂,那女孩,居然還想應戰啊!」
「就算被神術治癒過了,單靠那樣的失血量與失誤率,繼續被圍剿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剛剛喊出聲的那個少年,竟然還繼續待在觀眾席上看著嗎?」
「聖棠那傢伙,真的不打算下場救援嗎?」
「少年,繼續下去的話,那女孩真的會死啊!」
場邊那些沒被捲入事件中的看客,見聖棠除了加油助威外可說是毫無作為的舉措,為此感到錯愕與失望……
從那真摯的嘶吼中,可以知道聖棠十分看重朧,但卻能袖手在旁觀看朧進行這樣慘烈的戰鬥……
真就為了恪守公告上所寫的禁令,眼睜睜看著那女孩被這死戰拖入終局嗎?
搞什麼鬼!?
在場外觀戰的人們嘴上、心中叨唸起對此戰的不滿時,場上的烽火也早已再起。
幾人連忙衝上前去,手上亮晃晃的兇器,為同伴構築成縝密的掩護,不給朧一絲先攻的機會,多方夾殺以箝制住朧的行動!
前鋒牽制朧的時候,站位距離朧最遠的後衛,一展手持長杖,杖身像是隨手掰折而來的結實樹枝上纏繞一圈布條作為握把,那不規則的彎曲象徵生命力曾茁壯生長過的證明,上頭鑲嵌著如拳頭般大小的珠寶,寶石上正閃耀著耀眼的鵝黃色光芒。
鵝黃色的光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專屬於神術的特徵!
詠唱完畢,光球乍散成無數粒子灑遍場上構成一圈魔法陣,將那些身上還帶有創傷的傷兵盡數治癒回春。
幾名戰士隨著傷勢的恢復,逐漸挺直身軀、握緊兵器……
眼下的陣仗,比起方才要來的更加浩大!
此方踏實的信心。
彼方消沉的意志。
但看在朧的眼裡,面前的聲勢如何壯闊,都不再重要……
背後多了魔法師的支援,無論受到什麼傷勢都能短時間痊癒,因此有底蘊敢放開手腳進攻,但是……
多了幾名戰士加入戰圈的現在,依舊無法完全箝制住朧的手腳!
攻勢與之前比起來分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為什麼反而不再能夠造成有效殺傷呢?
前衛不要命似的衝殺向朧,但是從意想不到的位置毫無徵兆竄出的魔法,總能輕易擾亂進攻的節奏,讓人難將朧拽進攻擊範圍內。
眼看形勢僵持不下,那三名施行突襲行動的人又想故技重施,他人吸引注意的時候,繞位到朧的背後,準備再次突進……
腳步才剛跨出,立刻被竄出石柱將他們絆倒在地,地面瞬間凹陷撕裂開,紛紛將三人吞噬並緊緊夾住,不得動彈!
看到純粹的劍士團隊已不能再威脅到朧的安危後,又有人跳上戰圈,站在隊伍的最後方,開始詠唱起魔法!
那匯聚著各屬性光芒的珠寶,正是來自教會配給的工藝品!
妮雅認得那些人,都是曾經在課堂上與朧起過爭執的教會新人!
魔法陣式各處開展,隨著詠唱逐漸完善;雖然詠唱文不夠乾淨俐落,魔力引導也太過生疏,但依舊能讓魔法成形。
隨著施術者釋放,陣式散成點點螢光迅速組成幾發低階的元素魔法,朝朧飛掠而去。
盡管此時正獨力面對數名劍士的糾纏,朧亦不曾正視過幾位魔法生手襲來的攻擊;若是面對僅習得皮毛的體術,朧還會覺得棘手,但面對魔法……
早就有演示過精神控法了的,卻還以為這手能造成干擾嗎?是因為沒有把重點說三次的關係嗎?居然會犯這種錯誤。
在魔法接觸到朧的瞬間,直接化成無數螢光飛散,甚至還直接轉掠向周圍趁機突進上前的對手,將其盡數轟飛出場!
朧的反擊尚未結束,那些飛散的螢光在轉瞬之間,又凝結成魔法反射向那幾名原主!
才剛脫手的魔法,不僅沒能幫忙牽制朧,還似水無痕般轉移擊傷隊友,甚至來到眼前,這意外讓幾位魔法生手根本無以應對,同樣遭到擊飛下場!
反擊尚未結束!
身邊箝制的人數頓減,讓朧得以騰出手來揮灑魔法,僅存的人們即將面對更加艱辛的戰鬥。
數發水彈、火球連連襲來,動身閃避卻發現其不如以往的魔法,而是如同靈蛇般連番追擊、緊咬不放,直到出手擊散才終於……
火球、水彈一經擊打,散去的同時,被壓縮在裡面的風元素立刻炸散,連人帶劍盡數轟擊得難以招架!
附著在身上的火焰,裏頭盡然還帶有地元素,如滾燙岩漿般黏附在肌膚上,持續高溫灼燒著肢體;清水也在風元素的加壓下,化作纖細冰晶直插入體,令傷口凝結冰晶,難以動彈!
正規詠唱中難以想像的複合性魔法,在朧的手上竟是如此信手拈來的廉價!
再伸腳一踏,地面頓時劇烈顫動,蜘蛛網狀的石柱竄起,連帶高溫岩漿四濺,讓還未被擊退下場的人們再受一次波及!
手持法仗那人,口中低聲呢喃,朝著陣陣竄刺而出的石柱揮出手上的法仗,強風形成的斬擊一下便將凹凸不平的地面切齊!
朧伸手一推,在無形利刃觸及到周身的精神力場時便將其擊散,然而,手上卻也多出了一道顯眼的切割傷!
精神力場居然難以破壞這魔法的結構!?
法仗上的珠寶光芒未散,主人亦沒停下動作,乘勝追擊連番揮舞,高壓風刃多次橫掃,將眼前原本平整的地面切斬得四分五裂,颳起的塵土甚至遮掩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連帶前方目標─朧的手上亦多出相應數目的傷口!
朧的眼睛瞬間瞪得蛋大,因為在精神力場捕捉到的瞬間,對手竟然已經來到面前!
「火象中級.炎牢。」口中唱出魔法名字,搭配法仗一推,地面熊熊烈焰翻騰而出,前後左右連帶上方將朧團團包覆成一半圓形的火球!
「水象中級.透骨冰霜。」不過數秒,對方竟又完成一輪詠唱;藍色螢光匯聚成冰柱,以包圍的態勢從四面八方插入炎牢之中,並一層一層橫生枝枒,連番壓縮、串刺著內裡的空間!
「風象中級.風旋刃。」第三度唱出魔法,是無數肉眼可見的風刃迴轉成旋風壟罩著炎牢與冰柱,伴隨無止盡的冰晶碎裂聲,來回不停的無情碎切著……
火與冰產生的熱氣,隨著風舞瀰漫全場!
「能這麼短時間內詠唱出中級魔法……」
「應該是使用了專用魔法陣的吧,也難怪結構強得朧無法輕易破壞掉。」
看台上,婭婕與凱爾紛紛皺起眉頭,靜靜等候著戰局結果……
透過專用魔法陣詠唱三發的中級魔法,讓那名魔法師的臉色變得鐵青,看來也是傾注了大量魔力……
在炎牢中心,璀璨的光芒迸發而出!
迅速襲來的赤紅之影,讓人難以反應,僅能舉起左手稍作招架,然而並沒有任何作用,燒紅的寒冰直透入手臂之中,同時襲來的冰冷與滾燙,讓人痛得幾乎暈厥!
炎牢與冰柱被擊散,受魔法包圍的朧以神術慢慢治療著方才所受的傷。
出力痛咬自己舌頭來喚醒意志,那人舉起法仗剁地,狂風驟起,將兩人的距離強制拉開,還沒忘記隨手扔幾發小魔法牽制朧。
局面又回到出手前,朧依然健在,然而對手的魔力存量似乎所剩不多。
如果單看這個回合的話,朧是大勝於對方,但是戰略上來說,朧的敗局依然未曾改變。
幾許的拖延,早已讓方才被打下場的人們又治療好傷口,再度上到台前了!
那名法師出手將嵌入手臂的異物拔除,轉而詠唱神術自我治療,令局勢回穩。
此時的朧,喘著漸漸急促的呼吸,在慢慢加劇的頭痛及暈眩下,苦苦支撐著精神力場,在力場壟罩下,一切風吹草動盡入眼底,讓她能立於不敗……
可,精神力也並非無窮無盡。
到底該怎麼樣才能結束這場無盡的戰鬥?
就算打傷眼前這群人,後頭也有人會幫忙治療;送人下場,也只是讓場邊的教會人士治癒完後,再跳上場纏鬥。
自己真的沒有活著下場的選擇嗎?
又或是必須要將這些人都殺了嗎?
兩者都不可能。
啊…算了……
難以思考的狀態,讓朧將施放的手法盡數扔給了直覺本能,不再分心於詠唱上,此時心中唯二謹守的念頭,一是不奪性命,二是……
「我…不想死……一定…要活著回去…」
「我看不下去了!」
呼嘯之中,又有人下場參與戰鬥,一道身影如同箭矢射入戰圈之中,橫劍擋在兩者之間!
「我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一群人圍剿一名少女的慘烈戰鬥,我再也無法旁觀下去了!」那名路人揚劍指向眼前十數人的隊伍:「又沒人可以阻止我幫忙這女孩!」
「贊成!」一呼百應,在第一個人的領頭作用之下,又有幾個人紛紛上前響應,拔劍跳入戰圈!
兩派人馬彼此僵持不過幾秒,朧便托起魔法將所有護在她身前的人通通搬移至場外,目瞪口呆的看著戰鬥再起。
禁令確實是無以懲罰來成立,但為其餞行的是朧嚴行的自製。
朧操起風、水兩元素結合的複合冰錐,連番針對敵群後方的幾名法師,尤以那名手持法仗的人為首當其衝!
手持武器的幾名劍士見狀,立馬衝上前想再近身,卻紛紛遭到朧的岩爪捕獲,後被強風鎖定重擊飛出場外,陷入暈厥!
法師再次消耗剩餘不多的魔力,在周邊架起炎牢,但是其他人卻來不及建構抵禦的魔法,烈焰並沒有實體,直接遭到包覆風元素的冰錐貫穿!
冰錐連連釘入地面,綻放出冰寒霜華,連連逼退諸位法師!
而被冰錐撕碎出來的炎牢,又被朧的精神力建構成魔法,持續追擊對手,將最後還站在場上的幾名法師轟下場!
朧強勢終結戰鬥的場面,來得太過突然,讓現場沉默了幾許後,爆發出了撼天的喝采。
用強硬手段終結混戰的朧,確認場上不再有對手之後,緩緩收回精神力場……
太陽穴發出陣陣劇痛,強行透支來的魔力已經所剩不多,要是支撐不住暈眩過去的話,就是至少一天的昏睡……
強忍著高昂過後襲來的昏沉,朧緩緩看著那些被自己擊飛下場的對手,短時間內無法再上前挑戰了,這樣的話,自己是否已經可以走下擂台了呢?
朧轉身朝聖棠所在的位置,漫步走去;聖棠臉上那擔憂的神色漸漸遞換成喜悅……
「站住!還有我!」此時,一男孩的呼嘯聲傳來,喝止了朧的步伐。
那名男孩看上去約莫十歲,手上連個兵器的影子都沒有,逕直走上前來,用極其青澀的動作爬上被戰鬥摧殘破碎的戰場……
「我要挑戰妳!」走上台後,男孩張望四周,便立刻上前拾起方才戰鬥遺漏在場上的長劍,有樣學樣的架起了破綻百出的架式。
朧轉身正面向那名小孩,微微擺出戰鬥姿態,並將精神力場拓展出去……
小孩邁開步伐衝上前,抬起利刃就要斬下,卻被一陣微風箝制住武器,腳下又被突起的石柱絆住,踉蹌幾步便重重摔倒!
「可惡!」小孩匆忙爬起,舉著劍再次衝鋒,這次卻又被一陣流水沖退倒地。
第三次爬起,再次仗劍起跑,卻因身上衣物吸水拖身,重心不穩倒地。
朧看著孩子屢敗屢戰,卻未因此輕視對方,對方動作雖然青澀,但心中懷抱的恨意比起方才的人們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四次,這名男孩終於貼近到朧的身邊,手上的劍終於能企及對方了,卻總是被朧輕易閃過;幾次揮砍落空後,男孩又重心不穩,摔倒在地,豆大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滾落。
「身為龍族,就能持強凌弱嘛!」
氣哭了的男孩,胡亂揮舞著毫無章法的劍路,未曾鍛鍊過的體能因此揮霍一空,卻依然拽著缺氧的身體繼續張牙舞爪。
「為什麼偏偏…只有妳……只有妳能夠活著!」
眼見此情此景,觀眾卻沒有人發出嘲諷……
朧不想要玷汙男孩這份直面自己的仇恨,發出強風襲向男孩。
但是男孩擊得退、卻擊不暈,幾次摔倒在地,卻又爬起來,與那群誓死報仇的一樣,不在乎傷勢輕重,只在乎報仇雪恨!
「為什麼只有妳能不死!?」
精神力已經衰弱的朧,難以精準控制魔法威力,深怕再加強力道會傷到男孩,但是現在的局勢,活像是自己刻意在戲弄獵物般……
朧伸手抓住劈來的劍,咬牙承受手掌傳來的痛楚……
看著本該無憂樂天的孩童,持劍追砍自己,那無法可贖的罪、無言可對的恨,遠比戰鬥施加予身上的毒素、利刃都還能夠折磨朧的心智。
「把我爸…把我媽…把我死去的家人都還給我──!」
一道身影,從看台上跳下,直落擂台上,一陣狂風將朧與男孩兩人強行分開!
狂風揚起的沙塵,同樣拂動來者身上的斗篷,將遮掩容貌的帽子吹下……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細聲詢問男孩,輕柔的語氣似是要安撫男孩的情緒。
「金…金.瑞佛。」男孩舉著紅腫的淚眼,回應著女子。
「朧不是你能應付得來的對手,她就交給我處理。」女子伸手拍拍金的頭,左手上的教會制式的珠寶發出了鵝黃色的光芒,瞬間就治癒好金身上的大小傷痛。
比起身上突然痊癒的傷勢,金反而更加在意的是─這名女子能不能討伐成功。
「接下來……」女子轉身面對向朧……
「就由我─斐迪南之女─斐莉絲,向妳發起復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