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濁土之行

「九目龍魚王？我只聽說過在某些地下溶洞的河流中發現過六目龍魚，至於這九目龍魚倒是聞所未聞。」蘇墨說道。

「這九目龍魚乃是六目龍魚中的王者，民間稱其為蛟。它百年才能修得一目，待它修出第十隻眼睛，便有了化蛟為龍的契機。」

「沒想到這大傢伙居然還有這樣的來歷。可既然它在這水裡，那群傢伙又是怎麼過河的呢？」白芍問道。

李黑水搖頭，他望著水面陷入沉思。

突然，地面開始搖晃，幾人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是那龍魚在撞擊陸地！」老徐喊道。

幾人正欲起身，地面再次開始晃動，身後的地面隱約開始出現裂痕。

不好，要是讓它把我們抖入水中，那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了。李黑水心中萬分焦急。

「幾位，快想想辦法！」老徐離河水最近，此刻正扒著石頭，讓自己不落入水中。

這時，河的另一端傳來了一聲沉重的吼聲。

那聲音震天徹地，幾乎要撕碎眾人的耳膜。李黑水看見河面上似有一座小山在快速移動。

九目龍魚王見那小山在向自己快速襲來，此刻也顧不得岸上的眾人，轉身進入備戰的姿態。

它渾身的鱗片快速抖動，噼啪作響。而嘴裡發出嘶嘶的低鳴，似在警告來者。

隨著那小山離自己越來越近，李黑水終於看清它的全體。

那是一頭巨型烏龜，馱著似山般的硬甲。由於在地底常年不視物，眼睛已經退化只剩眼白，似靠聲音在暗無天際的地下河判斷獵物動向。

「嗷！」那烏龜鋒利的爪子在九目魚龍王身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傷疤，疼的它發出慘叫。

魚龍也不甘示弱地順著龜身纏動，將其死死纏住，而利齒則死死咬住其柔軟的腹部。

兩獸激戰，激起滔天水花。一個接一個的大浪襲來，將岸上的人打退數米遠。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蘇墨的吶喊聲幾乎被浪聲掩蓋。

「黑水，拉著我的手！」

「白芍，老徐，你倆跟緊我了！我數三聲，我們一起…」

突然一陣巨浪將幾人捲入了河流中。李黑水在水中胡亂撲騰，慢慢地快喘不過氣。

他的眼前忽明忽暗，他知道這是溺水的徵兆，整個人慢慢向湖底沉去。

一隻手出現在他眼前，他抓住，隨後失去了知覺。

「滴答滴答」雨水打在李黑水已經乾涸的嘴唇上，他慢慢有了知覺。

這地下怎麼會有雨水？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睜眼，見四周仙霧裊裊，天地間宛若混沌初開般虛無。

這是蓬萊仙境嗎？他在心底問自己。

火把已經徹底濕透，好在頭頂似有繁星在閃爍。

借著星光他環顧四周，周圍雲海繚繞。無數霧氣夾雜著濕氣撲面而來，似乎有天也有地，似一個小世界般存在於地下。

那霧氣不斷拂過他的臉頰，似帶著混沌初開時的精氣，幾個呼吸間腦子瞬間清楚了許多。

「當家的，白芍，老徐。你們在哪！」他對著無際的雲海吶喊。

眼看沒有回應，他只能似無頭蒼蠅般在雲霧瀰漫的地底世界尋找。

但他不知道的是，霧中藏著無數黑色的東西，也在跟著他。

他們慢慢越聚越多，追著他的影子撕咬起來。

怎麼回事，我的頭？李黑水覺得周圍的雲霧似輕紗般蒙住了雙眼，

自己也漸漸看不清前方。

突然腿腳不聽使喚，整個人跌倒在地。

身後似有什麼東西在笑，費力扭頭望去，只見黑暗中一群通體發黑的巨蟻在啃食自己的影子。

他們見有人發現了自己，也不驚慌，挺著大顎向李黑水走去。

他的身體漸漸麻木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向自己慢慢走來。

耳邊似傳來蘇墨的呼喚，他心想自己可不能死的這麼窩囊。

李黑水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霎時間一股精氣沖腦。

他迅速起身，似電般的出手夾住了一隻巨蟻。但一個愣神的功夫，手中的巨蟻似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在了雲海之中。

等他再回過神時，身後的一群巨蟻早已消失不見，整個人宛若做了場夢般。

「黑水？終於找到你了！」蘇墨的聲音傳來。

蘇墨站在雲霧中，翩翩如輕雲蔽月，飄飄如流風白雪，美的只能用仙女形容。

「當家的，白芍和老徐呢？」

「我不知道，在水中我被一股亂流擊暈，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裡。黑水，你可知這是哪？」

李黑水剛想搖頭，卻隱約想起師傅曾說過的話。

相傳那最古老的冥古時期，天地還沒有形成，到處混沌一片，沒有上下左右，也無東南西北。

待得那盤古開天闢地后，天地才化為兩極，一部分清而輕化作為天，一部分重而濁化作為地。

而被稱之為濁的土地是最早先民所居住的地方，他近乎無限大，存在於每個大川地底的極深處。作為承載天地的濁土，它又被稱為萬物起源之地。

他沒想到自己竟被地下河的亂流捲入了濁土之中。眼下不見白芍和老徐，四周除了雲海似乎再無他物，想要回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他將自己的猜想告訴蘇墨，兩人的心情都跌落谷底。別無他法，只能漫無目的地在雲海中尋找出路。

這濁土中精氣相當濃郁，哪怕不吃不喝也不覺得饑渴疲憊。兩人不知在雲海中走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彼此交換了過往。

在蘇墨口中，李黑水知道：蘇墨本是漠北蘇家的千金小姐，在她九歲那年，父親帶著家中親信要去找一個叫藏地佛國的地方，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此後，蘇家日漸蕭索，家中只剩下一個叫林雲的管家在勉強維持局面。

一日，林雲找到蘇墨，要她重振蘇家，並告訴她自己知道她父親的下落。

那年，蘇墨十一歲，在林雲的指導下，她很快靠著父親的名號重新組建了一支隊伍。他們收錢替人辦事，卻從不越界，從不接違背道義的活。

同年，蘇墨在山林中發現餓的瑟瑟發抖的白芍，在白芍的懇求下，她允許他加入隊伍，隊伍規模擴大到十五人。

十年後，她遇見了李黑水，覺得自己終於有了依靠。

「我很累。」她說。「隊伍中的所有人都指望著我，覺得我能擺平所有事。但在父親失蹤前，我還只是個喜歡玩布娃娃的孩子。」

「那林雲兄呢？他不是在幫你嗎？」

「林雲？」蘇墨頓了頓，「我不信他。」

「他就像是個幽靈般出現在我的世界，從他出現以後，我的生活全變了。這次去江南求援，是他的意思。其實…我不想讓無辜的人參與到這件事來。」

李黑水看著蘇墨蒼白的臉，沒想到她竟也有如此多的心事。

他也嘆了口氣說道：「當家的，我從小就聽師傅說我的父母被仇家殺害。他要我練武，要我練得世間難有敵手，替父母報仇。」

「於是我拚命地練，玩命地練。有時，我一個人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想問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從哪來，要到哪去。但我不知道，夜空也不會給我回應。」

「待我學成功夫之時，師傅卻死了。他臨死前把我領到一個無名墳包前，告訴我裡面葬的是我的父母，希望以後我能將他葬在他們旁邊。我當時很想哭，卻哭不出來。我覺得自己和世界唯一的聯繫斷了，以為會在江南酒館度過一生，直到遇見了你們。」

「所以當家的，大家都有悲傷的過往，但我們現在過得好就行了，別難過啦，笑一笑。」

「其實我們現在的情況也不好。」蘇墨看著四周無邊無際的雲海。

「但是...」她看著因說錯話而滿臉通紅的李黑水，笑的很燦爛。

這時，兩人腳底的地面微微抖動，頭頂和四周的雲霧越來越厚，無數雲霧交融在一起，天地似乎都在隨之變換。

只聽見「轟！」的一聲，一股數十丈的乳白色火柱衝破雲霧，好似照亮了整片天地。

順著這火山噴發的光亮，李黑水隱約看見天地的另一頭似有座高塔。

岩漿與空氣接觸，瞬間凝結成無數個赤紅色的小球，在穹頂炸開，數以億計的小球化作繁星一點點飄落，兩人商討過後，決定前往高塔。

四周是仙織般的雲霧，頭頂是星辰般的光球，天地美的似一幅畫。

「啊！」蘇墨對著遠方吶喊。

她見李黑水問自己在喊什麼，笑著喊得更大聲了。

「我覺得呀！這是一場神話般的旅程！」

她的聲音在廣闊的天地間回蕩了數遍，宛若一道光般照在了這個地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