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

劉新站在一條街上。他直立立得在一家店門口停著。

新城電腦。

這家電腦店，留給了他太多回憶。他還記得小時候攢了一個月的零花錢，屁顛屁顛地跑到這家店裡充遊戲道具，他還記得小時候來看店主打遊戲，還嚷嚷著和店主一人一條命。店主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有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女孩。與其說是年紀相仿，不如說他們就是同齡人——是的，他們是同班同學。

在班級里，女生不愛講話，除了自己幾個好閨蜜，很少跟別人一起玩，更別提那麼班裡的男生了。初中的男生，對於性懵懵懂懂的，還不知道羞恥心，滿嘴都是各種葷話，不知道天高地厚。劉新不一樣，他從小就受到尊重女孩子的思想教育，他很尊重女孩子，當然，這並沒有改變他調皮搗蛋的性格。店主的女兒是班級里的體育課代表，小學還是校田徑隊的，初一的時候跑起步來和男生差不離，甚至還比大部分男生要快。調皮搗蛋的劉新，最喜歡故意到她面前捉弄她，嬉皮笑臉做個鬼臉，然後在班級里被她追著打，單論速度，即使她再快，劉新也不會被她趕上。當然，追逐戰的真正意義並不是讓她追不上，而是故意放慢速度讓她能夠打到自己。不知道劉新是不是有受虐癖，他很喜歡被她揍的感覺，她喜歡一巴掌扇到劉新的背上，劉新被扇后也會佯裝痛苦，實則內心欣喜若狂。慢慢地，劉新開始叫她老大，一開始女生還很拒絕，覺得這樣就是把自己叫老了，但是無奈劉新死皮賴臉，就喜歡纏著她，她終於被打動了，也默認老大這個稱呼了，更有甚者，有外人問起他們倆的關係時，她都會說，劉新是我小弟，劉新聽到后也會很開心，然後做出鄙視的樣子，繼續被暴揍一頓，劉新樂此不疲。漸漸地，劉新發現自己喜歡上這個女生了，可能是因為女生從來不跟他以外的男生玩，讓劉新覺得他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劉新不清楚女孩的態度，所以一直沒有表白。一直到了中考結束。中考分數下來了，劉新五百九十五，她五百九十四，剛好有一所普高是五百九十四，劉新都很開心，覺得又能和她在高中相愛相殺了。最終錄取通知書下來，劉新和她都傻眼了，劉新超過分數線一分被錄取，女生卻因為同分被別人擠下去，劉新莫名感到一陣失落，馬上發消息給女生，又不知道說什麼，語無倫次之中，劉新最終說了一句，你踏馬怎麼不多考一分。女生很生氣，覺得劉新是在否定自己的努力，馬上把劉新的好友刪掉了。劉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瘋狂發送好友申請，希望能被原諒，但是女生正在氣頭上，無濟於事。就這樣，兩個人分開了，上了不同的高中。在高中，女生勤奮學習，在學校里名列前茅，而劉新，則渾渾噩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混吃等死。兩個人在不同的學校，差距逐漸變大。劉新自幼想做警察，但是因為就讀的高中不是自己的戶籍地，無法報考警校，只能在高考完之後以往屆生的身份再復讀一年才能成就自己的刑警夢，當然，以他現在的狀態，別說警校，就是大專也費勁。

事情的轉機在高二，在經歷了一年半的頹廢人生之後，劉新因為化學學業水平考試要去本市的重點高中參加考試，這個重點高中是很多學校指定的考點。正好這時女生的學校突發意外，原有考試場地已經滿了，只能暫借一下這個重點高中。命運最終還是讓他們有了一個短暫的相遇

化學學業水平考試結束，

劉新一個人，獨自走向自己的校車。

「喂，你是劉新嗎？」一個人在背後，給了劉新一掌。

劉新戴著口罩，衣服穿得很厚，但是仍然能感覺到著熟悉的疼痛。

劉新轉頭，看到了那個比自己矮了10公分的女生。

這個女生也戴著口罩，只露出了一雙清澈的雙眼。

就算她變成灰，我也認識她！

「老大！你怎麼會在這裡！」劉新大喊，全然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我們學校出了點事兒，暫時到這裡借考。」女生回答道。

劉新沒有接話。

「我是不是把你刪了啊？」女生說道。

對啊，一年半了，明明是自己刪的人家，還要明知故問。

「你還知道啊！」劉新的語氣，更像是撒嬌。

「行行行，回去把你加回來。」女生沒有摘掉口罩，但是劉新能看見她天真的笑容。

兩個人就這樣走到了各自的校車前，沒有再講話。

「你好大的面子啊，你老大問我要你QQ了。」女生的閨蜜發來消息。

劉新打開手機，是老大的好友申請。

劉新想都沒想，直接同意了。

他們聊了很久。

聊過去，聊現在，聊未來。

「老大……如果可以的話，我以後可以天天找你聊天嗎？」

「可以啊，前提你得有那個時間。」

「那當然有，我在班裡沒朋友的。」

「怎麼沒朋友了，你人不是挺會聊天的嗎？」

「我說失去你之後，我脾氣變得喜怒無常，別人都不願意跟我打交道，你信嗎？」

「我信，我當然信。媽的老子就喜歡你這種拽的。」

劉新哭了。

原來真的有人，即使相隔多年，仍然把自己當做最好的朋友。

劉新佇立在老大家電腦店的門前，拿起了手機。

那之後的日子，劉新發奮學習，他明白，不好好學習，自己沒有任何能力給她一個未來。

高考結束了，她比他高五分。

當然，劉新想要做警察，不管考了多好，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回戶籍地再復讀一年。

他明白，想要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這一年的離開是必然的。

他打開和老大的微信對話框

「老大，我要走了。」

「我得再回去復讀一年。」

「愛你。」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劉新站在她家門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她發微信來了。

「？」

「什麼？」

「你真的決定去復讀了？」

看到她捨得會自己消息，劉新真的很開心。

「嗯。」

「新學校一本率百分之七十。」

「不去讀挺可惜的。」

老大的消息很快就發來了。

「那好，你加油。」

「考不上浙大我瞧不起你。」

劉新的眼淚滴到了手機屏幕上。

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衝進去，狠狠地抱住她，大哭一場，然後說一句，我愛你。

「那好，你也加油，你好好的。」劉新顫抖的手最終只寫下了這幾個字。

他轉過身，沒有進門，離開了這條街。

他彷彿墮入了無盡深淵。

…………

啊！劉新大喊一聲。

在李守約家的沙發上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頭。

好痛！原來只是一場夢。

不對呀，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段經歷。

難道我穿越到別人的夢境里了？

真靈異啊。

不過有一件事跟自己一模一樣。

我也只能回老家復讀一年才能上警校。

唉，這個夢的主人跟我也是同病相憐啊。

希望這個人，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吧。

李守約來了，看了看劉新，問他是不是做噩夢了。

劉新點了點頭，把夢的內容告訴了他。

李守約苦笑，這個夢的主人還真是悲催啊。

隨即他摸摸劉新的頭，說：「可以去找楊雨了。」

可以去找楊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