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寵14
溫宓腳步頓住,沒有回頭,嗓音淡淡:
「貴人說笑,不過宮人訛傳罷了,豈可輕信?」
說罷不急不緩地離去。
行至半路,忽見不遠處有兩三人影急忙跑來。
為首那人竟是袁中奎。
溫宓詫異,還沒等她開口詢問,袁中奎就停了下來,以帕拭汗道:
「可算找著夫人了。」
溫宓往他身後望去一眼,聞見宮宴的方向絲竹戛止似有異動,心下一沉,問道:⑧①ZW.??
「可是出了事?」
袁中奎彎腰,聲音凝重,「有賊人劫走廢帝,而後潛入皇宮!陛下震怒,下令捉拿賊人,宴會自然是辦不成了…」
「那來找我做什麼呢?」
「請夫人跟奴才到御前去,陛下召見。」
「勞您帶路。」她沒有多問,跟著就到了御前。
溫宓被引入興慶殿,剛福身,就見年輕的天子淡淡擺手,免了她的禮。
殿中除她以外,還有一個被侍衛按押著的男子,一身宦服,臉上染血,緊咬著牙關。
一旁靜立著幾個朝廷重臣。
溫宓沒有出聲。
「眾愛卿以為,朕該如何處置?」弘雋發話了。
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率先道:「皇上,微臣以為,應嚴刑拷問此人,問出反賊下落!」
溫宓認得此人,張子賦張大人,輔佐四代皇帝,時常單獨面聖,位高權重。
「微臣以為不可。既是刺客,不如殺之以儆其黨,既敢在今日行刺,想必與反賊並無相干。」
「臣附議。」「臣附議。」
溫宓掃了一眼,這些人大都與章氏有利害牽扯,能說出這種話也不奇怪。
只是到底讓人心寒。
「夫人以為如何?」弘雋這時卻將焦點轉移到她的身上。她抬頭,只望進一方幽深的潭水。
一臣子連忙道:「婦人議政乃是大忌!皇上,不可啊!」
「住口。」弘雋掃向他們,嗓音微冷,「朕要聽她說。」
溫宓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這廝葫蘆里又賣什麼葯,垂眼輕聲道:
「妾身以為,應該問出反賊蹤跡,再行發落。」
話音一落,就聽見他笑了一聲,隨即清磁含笑的聲音響起:
「好,那就依夫人所言。袁中奎——」
「喏!」
袁中奎連忙叫侍衛進來拖走刺客。
「皇上!」
「皇上——」
幾位大臣仍有心勸止,卻被天子淡而冷峭的一眼定住。
他慢條斯理中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連一介婦人都比不上,朕養你們何用?」
溫宓:「…」
忽然,殿外一聲高呼:
「太后駕到——」
眾人一驚,面面相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章太後面容凝重地走了進來,步伐簌簌生風,身後跟著兩個宮婢。
溫宓一抬頭,只見弘雋好整以暇地把玩著佛珠,彷彿早有預料一般,並未起身行禮。
「那刺客呢?」太后開口問。
袁中奎連忙道:「已讓人拖下去拷問了。」
「哀家不是問你,」章太後轉向上方的天子,眼中滿是失望,「皇兒當真是要對你兄弟趕盡殺絕嗎!」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就連溫宓都忍不住心顫。
沒人敢開口。
弘雋擺手,「你們退下。」
溫宓本也想跟著退出去,下一瞬卻被叫住,「夫人留步。」
這種母子爭執叫她留下來做什麼!
章太后也發覺出不對,皺眉道:「宓丫頭進宮一趟,你何苦為難她。」
弘雋沖溫宓招了招手。
「過來。」
「…」她依言。
在太后驚愕的目光中,弘雋伸手,牢牢抓住了溫宓的手!
「皇帝!」
溫宓也驚得渾身不能動彈,腦海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盯著他。
只聽他漫不經心地輕笑,「尋常小事,母後為何動怒?」
太后怒斥,「宓丫頭乃臣下之妻,你怎可如此作為!還不放開!」
聞言,弘雋反而握得更緊了,抬眼淡聲道:
「此事天知地知母後知,您若不透風聲,我們二人便無人可以指摘。」
溫宓一顫,下意識就要掙扎,卻無法擺脫男人的力氣,無奈開口:
「皇上有話不妨與太後娘娘敞開來說,何必如此激怒?」
弘雋眸光微閃,終於放開她的手,拿起佛珠轉動了兩下,嘴上卻道:
「我待夫人之心,昭如日月。」
溫宓:「……」
滾。
她正擔憂太后是否會因為他的胡話疑心自己,就聽見太后說:
「果然是你強|迫宓丫頭與你暗合,否則她絕不會做出這等僭越禮法之事!」
溫宓心想,還得是太後會看人。
「那又如何?」弘雋道,「兒臣想要的就必須得到,哪怕不擇手段。母后不是知道嗎?」
「胡鬧!」太后怒而甩袖,指著弘雋道,「我朝歷來清正,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罔顧人|倫的東西!」
溫宓看出這怒氣不是沖著自己,於是走過去扶住身形晃動的太后,低聲安撫,不管怎樣先哄回去再說。
走之前,她意味不明地回頭看了眼天子。
天子闔目作養神狀,只是佛珠掛在修長手上,被指尖捻個不停。
溫宓沒有向太后解釋二人清白,只用三言兩語巧妙混過。
她知道天子必有他的用意,想必與遇刺一事有關,若是挑破,倒顯得她不識趣。反正此事也無人知曉,隨他去吧。
重午遇刺的風波還沒過,章太后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轉移到溫宓與天子的「私情」上來。
不僅每日過問皇帝行蹤,更是對溫宓嚴加看管,生怕二人再度牽扯。如此一來,根本無暇再顧及那刺客的死活。
弘雋此舉,連溫宓都不禁贊一句狠人。
有些人狠起來,連自己的名聲都可以棄之不顧。
她再見到皇帝,是在半月之後了。
期間太後有過送她出宮的念頭,只是被弘雋下旨攔住了。
這會子再見,他倒是神采燁然,全無先前那副心事沉重的情態。
「恭喜皇上,是否得償所願?」
「你來了,」他抬眼,不甚明顯地笑了笑,招手,「過來研墨。」
溫宓由著婢女解下披風。
「皇上瞧著精神爽利,想必是有什麼喜事。」
「你一貫聰明,不妨猜猜。」
「妾身婦道人家,哪裡敢揣測聖意。」她笑著上前。
除了廢帝下落,還有什麼事能使你高興?
真要捉住了才好呢,才不辜負她這半個月被太後娘娘嘮叨出繭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