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若然
「住手!」一道清麗的女聲從高處驟然飄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玉靈的動作。
濯盥聽這聲音,心中十分欣喜,一掃之前被玉靈攪亂的壞情緒,喜從心露,悅到眉梢。
玉靈聞言,身子一僵,高揚的手掌生生頓在了空中。直覺告訴她,剛剛說話的就是那個修為深厚的大仙,還是個女仙子!
濯盥心中愉悅,但見玉靈快要碰到他那張俊臉的罪惡之手,立馬面露嫌棄地反手拍開!
「啪——」
「你!」
玉靈吃痛,回眸剛想要瞪他,又想起了濯盥諷刺過她的「大風要刮下大眼珠子」之言,只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就抬頭向聲源望去。
濯盥挑眉,也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這位「修為深厚的女仙子」正懶散地坐在屋檐上,垂下眼瞼,好整以暇地觀望下面的仙婢和仙仆互相掐架!
她身上閑適的睡裙鬆鬆垮垮,髮髻如瀑布般散亂,纖纖玉足未著半截錦襪,光溜溜地露在外面,白皙的腳腕處系著一串玉色的鈴鐺,清晨的微風徐徐吹來,玉色的鈴鐺發出了「鈴鈴」的天籟之音。
那模樣好似一個逍遙避世的散仙!
恰巧羲和娘娘駕著金烏車路過梨雨軒上空,金色的陽光灑落在若然凝脂般的肌膚上,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指若青蔥,唇如紅丹,她就那樣懶散地坐在屋檐上,未笑未語,卻使天界萬花盡失顏色。
濯盥歡愉地問道:「若然,你醒了?」
終於從下界回來了,再慢點兒,他這邊也瞞不住了!
玉靈聞言驚覺,指著屋檐上的若然,難以置通道:「是你?」
就是她以為的「修為深厚的女大仙」?
她剛剛忌諱的對象居然是她?
呸呸呸,玉靈頓覺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詩璇公主和若然關係僵硬,要是讓公主知道,其實若然修為深厚、法力高強,那公主還不活活給氣死?
從現狀看來,她又打不過若然,回去更加沒法兒交差……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被若然居高臨下地盯著,玉靈似乎感覺到頸脖間刮來了陣陣陰風,心中危機感此起彼伏,原本被濯盥氣紅的臉,又瞬間白了下來!
濯盥聽著玉靈莫名其妙的疑問,好不容易轉好的心情又被破壞,只見他轉眸,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不是我們家若然,你以為還能是誰啊?」
她這是誠心看不起他們家若然呢?
但那聲「我們家若然」,說得卻是曖昧綿綿。
玉靈心中苦惱,又被濯盥莫名其妙地這麼一懟,頓時噎住,不美妙的心情更加糟糕。
「濯盥,你真的夠了!」
濯盥似乎對玉靈發火的樣子格外迷戀,執著地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不斷地挑戰她的底線。
他本著不懟死玉靈不罷休的原則,再次嗤笑:「我不夠,你能拿我怎麼辦!」
「你!」
玉靈真的氣極,心中藏著的煩絲猶如發了大水,變成了苦海,她抬手,想再次往濯盥的臉上扇去——
與此同時,屋檐上的若然款款起身,翩然落下,身上鬆鬆垮垮的睡裙迎著風兒,猶如雪花輕舞。
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落地站定,擋在了濯盥身前。
她抬起玉臂,穩穩地抓住了玉靈的手,又借力將她甩了出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玉靈被截住手臂后,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人好巧不巧、不偏不倚地摔倒在了靈鞭破碎的地方!
這對她而言,是赤裸裸的嘲弄和羞辱!
靈鞭做工精細,軟硬適中,但對玉靈這種嬌嫩的仙婢來講,此時她壓在靈鞭的殘肢上面,卻意外硌得慌!
再加上被若然借力,毫無防備地甩在地面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濯盥心中暗爽,幸災樂禍地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玉靈,激動地都要顫抖!
若然清冷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玉靈,涼涼落下一語:「我好歹也是梨雨軒的大小姐,我的仙仆自由我來管教!你一屆仙婢,與我仙仆等級無二,欲要僭越,還不夠格!回去告訴你主子,以後沒事不要借口派你來刺探我,我好得很,不勞公主費心!現在,你可以滾了!」
一語落盡,淡漠疏離,冷如寒冬,聽得玉靈心尖兒都在顫抖!
原來詩璇公主派她來的目的若然心裡都清楚!那她往日還饒有興緻地陪她繞彎子,這不是當她是下界的跳樑小丑嘛!
玉靈又冷不防地打了個激靈:她自詡在天界仙仆仙婢中,身份高貴,但在若然眼裡,竟然和那個仙力不足她三分之一的濯盥無二!
更可惡的是,還毀了她心愛的靈鞭!
玉靈低垂的眼眸閃爍陰芒,良久,她才從地上爬起來,后又施展仙法,將地上殘破不堪的靈鞭收進了囊中。
離去前最後狠狠瞪了一眼若然和濯盥,只見一道紅光一閃而過,玉靈便消失在了原地。
濯盥抬頭望著蔚藍的蒼穹,羲和娘娘的金烏車早已消失不見,只能隱約看到玉靈飛身離去的身影。
濯盥蹙著眉頭,咋了咋嘴:「別看玉靈平時那麼討厭,一旦逃起命來……倒還挺快!」
若然甩了甩鬆鬆垮垮的睡裙,漫不經心道:「雖然她有時候確實挺可惡的,但怎麼說也只是公主的仙婢,詩璇讓她做什麼她就要做什麼,不然怎麼會有好日子過……」
濯盥並不苟同,不悅地吐槽道:「那她也不能亂打人呀,她一鞭子甩過來,我就要破相了!」
若然聽到最後,嫌棄地白了濯盥一眼,忍不住打擊他:「那是因為你修為沒她高,若是法力再強大些,輕輕鬆鬆就能制服她……今日若不是我早點趕上來,你這是準備玉石俱焚?」
若然想到剛剛濯盥閉上眼睛、視死如歸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些后怕:若是她再晚來幾步,或許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濯盥面無表情,一雙眸子漸漸暗沉,略微不悅道:「玉靈那丫頭經常過來找你茬,她雖是不得不聽命於詩璇公主,但倘若她還存著半分良心,也不至於大清早的過來撒野!我不開門,她就把門給劈了!那鞭子上還淬了毒,生生把上千年的梨花木腐蝕成這鬼樣子!就是玉石俱焚,我也不會讓她討到半分好處!」
濯盥生性執拗,倔犟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若然也是輕嘆了一聲。但心中驚訝玉靈竟然在靈鞭上淬了毒!天界明令禁止用毒,她一個仙婢怎麼會有機會用毒呢?
若然目光落在了梨花木門的斷痕處,果真發現斷痕處有細細的泡沫浮出,而碎裂的梨花木也正慢慢被腐蝕縮小,空中瀰漫著不知名的腐蝕味。
若不是這梨花木已有上千年壽命,恐怕早就消失不見了吧!
若然:「萬年蛇毒?」
濯盥點頭:「嗯!」
若然:「她怎麼會有毒性這麼強的蛇毒的?」
濯盥搖頭:「不知……」
若然環手抱胸,纖纖玉足踏在地上,圍繞著漸漸腐蝕的梨花木沉沉思考。
按道理來講,玉靈原身是蛇,想要搞來蛇毒並且加以煉製,並不算難事。
可是如此劇毒,天界怎麼會輕易給一個小小的仙婢使用呢?
難道……是詩璇去拿了蛇毒,然後又給了玉靈?
目的就只是為了對付她?
念及於此,若然駐足站定,緩緩轉身對濯盥吩咐道:「待會兒你多找幾個軒里的其他仙仆,讓他們小心點保護自己不碰到毒液,然後將這些碎木送到公主寢殿。記住,務必大張旗鼓的送,事發之時有仙人圍觀,這事兒咱們不理虧!」她餘光瞄到漸漸離去的圍觀仙人,蹙著眉頭輕嘆了一口氣。
濯盥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對若然放肆一笑,開心地像個大男孩。
「保證完成任務!」
若然一陣好笑:「你至於這麼激動嗎?」
濯盥毫不收斂,笑容更盛:「這才像話嘛,被別人欺負了,你就得欺負回去!」
濯盥認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像玉靈這麼囂張還活到這把年紀的,他也是頭一回見!
若然沒有直接回答濯盥的話,反口擲出:「我心中還有一惑未解。」
濯盥呵呵一笑:「有何疑惑?」
若然淺笑,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我見人間男子追求女子,都裝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可偏偏有一類男子,他對女子的追求方式甚是獨道,越是對哪位女子傾心,便越愛欺負她,愛看她生氣抓狂的模樣。你對玉靈是不是……」
言至於此,戛然而止,卻意味深長。
濯盥錯愕,雙眸睜大了一分,面上染著惱恨,咬牙切齒地低吼:「若然,我們青梅竹馬幾千年,你居然跟我開這種玩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
若然低聲輕笑,笑容清麗無瑕,純粹至極,一隻玉手輕掩香唇,笑聲如銀鈴串串響動,扣人心弦。
見若然笑得這樣單純,濯盥頓時一呆,有點錯不開眼。他表情凝重,沉沉地看著若然絕美得如同碧湖般的眸子,俊美的面上染上一絲紅暈。
「你今日這樣戲弄我,若我以後真有傾心的女子,你休想知道是誰!」
若然哭笑不得,心中確實有些愧疚,立馬寬慰道:「剛剛我確實有點兒過分了,拿誰和你開玩笑也不能拿玉靈和你開玩笑啊是不是?你也說了,我們自小青梅竹馬,衣服都是你幫我洗到大的!咳咳……我們感情這樣親密無間,若你以後有傾心的女子,可千萬別不告訴我呀!」
濯盥暗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若然見濯盥並未理她,心中明白,他是真的生氣了,又暗自嘆息,無奈道:「唉,你這樣不理我,甚是無趣……」
少女眉眼如畫,容資傾城絕色,眉間婉柔如水,如詩似畫。
濯盥看著,不覺入迷,遂又壓過心中的翻江倒海,輕聲開口:「咳咳,羲和娘娘的金烏車早就騎走了,按理來說梨雨軒的舞姬也該起來練舞了,更何況玉靈的事兒鬧得也不小,前院卻不見半個影子溜達,你覺得……」
濯盥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他雙眸看向若然。
若然聞言蹙眉,陷入了沉思。
梨雨軒是為天帝專設的舞坊,除了盛大的宴席,或者天帝召令讓舞姬過去獻舞,平時的梨雨軒會有大把的空閑時光,舞姬們一般會用來勤加練舞。
而如今,不說玉靈過來梨雨軒鬧的動靜大不大,就說這太陽都快到頭頂了,梨雨軒前院居然除了若然和濯盥,不見半個影子!
若說不蹊蹺才怪!
剎那間,若然和濯盥四目相對,幾乎同時脫口而出:「花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