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問責
天界規定:仙人不得私自下凡!
但若然偷摸著下界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梨雨軒軒主染姬為看住她,特地強制她戴上「尋蹤玲」。
為了躲避染姬的追責,若然在下界之前,特地讓花辭戴上了尋蹤玲,這樣縱使她下界遊玩數日,染姬也察覺不到異樣。
剛剛她上來后,恰巧撞見玉靈正在刁難濯盥,為了不讓玉靈和染姬都察覺出異樣,又匆匆找花辭要回了尋蹤玲戴上,重新裝扮好才出來。
現在她怎麼看都像剛睡醒起來的模樣,饒是玉靈這邊想找茬,也找不出半點差錯。再把碎掉的梨花木門送到詩璇寢宮中,料想她短時間之內也不會再來鬧騰。
已日上三竿,前院為何卻只有她和濯盥呢?
直覺告訴若然,花辭這邊,怕是出了大麻煩了!
若然皺著眉頭,心中有些打鼓:母神會不會發現她下界了?不可能吧,畢竟她瞞得天衣無縫……
除非花辭背叛了她!
「花辭那個膽小鬼,我估摸著軒主都用不上刑罰,三言兩語就能把她搞定!保不準就是她走漏了風聲!」
濯盥膽大且輕狂,與生俱來有睥睨萬物的姿態,最看不慣花辭小家子氣的樣子。
若然並未言語,皺著的眉頭不放鬆,心裡有些擔憂:花辭剛剛修成人形,得道成仙,膽子是他們三個當中最小的。她私自下界原本就與他人不相干,若是她受處罰,那倒不怕,就怕身為她貼身仙婢的花辭跟著被連累……
「不管怎樣,先去你寢殿看一看吧!」
雖然不是很喜歡花辭,也想過什麼時候能出個事來練一練她的膽子。但看到若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濯盥臉上也生出擔憂之色。
若然聞言,點頭:「嗯!」
「叮鈴鈴——」
恰巧微風拂過,若然白皙的腳腕處,「尋蹤玲」迎風而唱。
濯盥蹙眉:「為了瞞過找茬的玉靈,你竟然真能狠下心來,連襪子都不穿!」
若然擔心花辭的處境,對濯盥之言並未理睬。
濯盥垂下眼瞼,靜靜默視若然的玉足。
若然生得絕美,身上所有的地方都像被造物主精心雕琢過,她踏在地面上的一雙玉足,白皙如雪,腳尖像嫩藕芽兒似的,細嫩柔滑,美然天成。
濯盥盯著若然的玉足凝視良久,突然出言:「花辭今天必受責罰!如今我與你同去,可不想就因為你沒穿襪子而被軒主責罰,你可不能光腳前去!」
言語還未落盡,他便伸手,將還沒反應過來的若然攔腰橫抱。
突然被濯盥抱起,離開了地面,若然不適應地發出一聲驚呼。
「若然,如今我抱著你同去,也省得你花力氣飛了!軒主發火的時候,你可得給我擔著點,就當是報答我了!」
濯盥不看懷著的若然,凌空而起,輕身上檐,踩著宮殿上的琉璃瓦,向她的寢宮急速飛去。
若然卻還要掙扎著下來,奈何男女力量懸殊,而且飛行的途中,她實在不好施法。
若然低聲喝道:「濯盥,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飛!」
濯盥卻恍若不聞,對懷中柔軟的人輕聲提醒道:「我告訴你啊,我修為不深,仙法不高,你要是再這樣亂動,我可保證不了會不會將你摔下去!若是你自己掉下去也就罷了,要是我們一起掉下去,說不定我還能將你壓個半死!」
若然聞言,突然不敢動了。天界每座宮殿都修得寬敞高大,就濯盥這微薄的仙力,想帶她一起飛行,一個不小心就能從屋頂上摔下去!
濯盥感受到了懷中的安靜香軟,俊秀的臉上,輕輕露出一絲笑意。
不一會兒,二人就飛身來到了若然的寢殿。
偌大的殿門毫不避諱地敞開,舞姬們都方方正正地垂首站在殿前。
還未到達寢殿時,只遠遠地看著,就感受到了一股壓抑之氣。
而寢殿中,染姬一襲藍衣裹身,長期練舞使她整個仙身變得柔美娟秀,此刻正端坐在寢殿上方的椅子上,優雅端莊。
走近一看,卻發現她臉色發青,眸光中醞釀著怒意,微微顫抖的身子想必也是在強壓怒氣。
點雲站在她身側,默不作聲。
花辭低頭跪在她正面,微微顫抖,時不時還傳來陣陣抽泣之聲。
寢殿裡外,氣氛壓抑得有些詭異。
一切都不出若然和濯盥所料:果然有情況!
濯盥抱著若然,氣定神閑地穿過一眾舞姬,徑直地走進殿內,又在殿中拾了把椅子,將若然輕輕放在上面,隨後垂手,站在若然身側,目光炯炯地望著跪在地上抽泣的花辭,表情凝重。
自從二人進來,殿上的染姬一直抬眸觀察若然的一舉一動,緊蹙的眉頭鎖得死死的,好不容易忍到若然在椅子上坐定,她便開口冷冷質問:「若然,你為何穿成這樣出去?」
若然抬頭看著坐在正上方的染姬,神色平靜:「回母神,女兒早起剛醒,還未來得及梳洗打扮,便得到消息,詩璇公主的仙婢玉靈在我梨雨軒門口對濯盥大打動手,女兒來不及多想就出去攔架了!」
染姬聽到若然說玉靈又來梨雨軒找茬的時候,不由得怔愣了片刻,她向身側的點雲看去——
點雲蹙著眉頭,錯愕地朝染姬搖了搖頭,示意她對此事也不知情。
但見若然能過來,想必事情已經解決。
隨即哼了一聲,繼續冷聲問道:「就忙到連鞋襪都不穿了?」
若然神色依舊:「是!」
染姬氣噎,轉而向濯盥喝道:「濯盥,小姐晨起還未來得及梳洗,顧不得得罪詩璇公主就去幫你,你居然也不提醒她穿好鞋襪,該當何罪?」
濯盥一言不發,挺直了腰身,從若然身側走到染姬面前,站定,又直直地跪下,跪在了花辭身旁,目光幽深難測。
雖然是跪在地上,但他周身的氣場絲毫不輸坐在上面的染姬。
染姬驚詫,錯愕地看著濯盥剛毅的俊顏,眉角微挑。
她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看向點雲,點雲會意,兩人開始暗暗傳音交流。
染姬:「這個濯盥,生性頑固執拗,對你我下跪,看似臣服,其實心裡從來都沒服氣過!除了還聽點兒若然的話以外,他肯向誰低過頭?」
點云:「上次獻舞,天帝點名要他送東西給詩璇公主,結果他性子剛烈,又心高氣傲,連天帝的話都沒聽!如今肯跪下,只是權宜之計吧!不是為了若然求情,就是為了花辭!」
染姬聞不可聞地點了點頭,她很認同點雲的話,不由地深看了幾眼濯盥。
「你現在朝我下跪,是認錯了嗎?」
想讓濯盥這個硬脾氣臣服,不可能!但他如今卻肯朝她下跪,倒是件稀罕事兒!
濯盥出言,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玉靈來鬧事生非,是濯盥守門不力之失!未提醒小姐穿好鞋襪,是濯盥之過!濯盥認錯,還請軒主責罰!」
他動唇吐露幾句話,就把剛剛染姬的質問之言回答完畢,聽著倒是言辭懇切,但染姬總覺得心裡十分不爽利,看著濯盥的眼眸多了一抹探究。
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染姬餘光瞄到他身側的花辭,不悅道:「花辭,濯盥認錯了,你呢,可知錯?」
花辭抬頭看向染姬,嬌俏的臉上布滿淚水,她驚顫顫地回道:「花辭知錯,請軒主責罰!」
染姬心中清楚花辭性情純良且膽小,又見她哭得如此傷心,眸中閃過一絲不忍。
但今日若然私自下凡之事,花辭作為若然的貼身仙婢,不僅沒有攔著她,居然還幫著她下界,真不知道這膽小是真的還是裝的……
萬死也難辭其咎!
染姬冷冷下令,語氣清厲,不容置疑:「既然如此,來人!將花辭拖下去,仗責三……」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端坐在椅子上的若然突然站起,急聲打斷:「母神且慢,此事錯不在花辭身上,母神要罰,也該罰我!」
說話之間,若然款款上前,潔白的裙邊在空中劃過,如蝶翼翩然。
她在花辭身側站定,凝視著坐在前方的染姬,而染姬也恰巧看著她,眸中的怒火幾欲噴涌!
突然,若然雙膝一彎,直直跪了下去,潔白如雪的睡裙鋪陳在地面上,宛若雪蓮綻放。
染姬心中大駭,驚顫著身子差點沒坐得住,厲聲問道:「你這是何意?」
幾千年間,若然犯錯必然會受點懲罰,卻從來沒因為做錯了事而下跪過!私自下凡確實有違天規,但她跪天跪地,跪父君母神,也不能……
若然渾然不知染姬心中所想,神色定定:「玉靈來鬧事生非,這是我們都沒想到的,怪不得濯盥守門不力;我自己不想穿鞋襪,濯盥提醒我也沒用;至於花辭,她生性膽小,若我不逼迫她,她定然不敢這樣做;母神要罰,理應罰我!」
少女腰桿挺直,不卑不亢,三言兩語,不僅為濯盥和花辭開脫了罪責,還將全部責任拉到了自己身上。清澈的眼睛不泛一絲漣漪,絕美無疆,動人心弦。
染姬目光怔愣,看著這張與記憶中相仿的容顏,她心臟不由得縮緊,眉頭緊鎖地反問道:「你可知母神在為何事生氣?」
若然眸光坦蕩,毫無畏懼地直面染姬:「女兒知道。」
私自下凡,暗度陳倉。
染姬看著若然鎮定中透著些漠不關心的神情,不由地怒從心中來,大力地拍了下桌案,一怒而起:「你可知此事的後果有多嚴重?」
天界明文規定,仙人沒有命令,不得私自下凡。
如今若然不僅私自下凡,還妄想暗度陳倉、瞞天過海,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其他路過的仙人發現,她還有命回來嗎?
染姬光是想想,就覺得后怕得不得了!
可她這個樣子,絲毫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染姬氣的,饒是心中對若然有一萬個捨不得,她也不得不下令:「將這逆女和她手下兩個,全部關進仙堂!三天三夜,不許給他們送吃的!若是被我發現你們有誰偷偷過去送吃的,我唯你們是問!」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不知世間險惡,多罰罰就好了!
梨雨軒的軒主發怒,底下的舞姬和仙仆個個噤若寒蟬。卻始終沒弄明白,若然這回又是怎麼把軒主給惹毛了的,只知道她又雙叒叕被關進仙堂了……
「是!」
站在一旁的仙仆得令,就涌了上來,押著若然三個,齊齊往仙堂的方向走去。
待他們走後,偌大的寢殿一下子變得空寂起來。
染姬此時氣還未消,坐在椅子上慢慢喘息,身子也在微微顫抖,有憤怒,也有害怕……
點雲見狀,不覺嘆了口氣。
她朝染姬福了福身子,緩緩走到殿門口,對著外面一眾舞姬吩咐道:「大家先去練舞吧,讓你們看笑話了!」
舞姬們早就受不了這麼壓抑的氣氛想離開,如今聞言,如獲大赦,齊齊朝點雲福了福身子:「是!」
人群漸漸散去,寢殿前清清冷冷,點雲嘆息一聲,轉身就要往染姬那裡走回。
卻見染姬獨自一人癱坐在殿中的椅子上,臉微微別過去,眸色暗淡,神情憂傷,保養得宜的她,此時卻顯得有些憔悴,一身藍衣在空蕩的大殿里,襯得格外清冷憂鬱。
點雲蹙眉,見染姬這樣,不覺有些擔心,她款款走到染姬身邊,柔聲寬慰道:「姐姐切莫如此憂傷,然兒還小,正是不聽話的時候,我們再辛苦個幾年,待她長大成人懂事了,才不會如此操心啊!」
染姬緩緩抬頭,望著點雲真誠的目光,心中暈開一股暖意。
「雲兒,你隨我過來……」
點雲與染姬相識幾千年,她們之間早已形成默契,見染姬話裡有話的模樣,點雲朝她點了點頭,隨即將染姬扶起,二人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