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試探
岑清荷礙於她身份尊貴,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緩緩半蹲,「見過長公主殿下。」
福身後她剛準備起身,就聽耳畔響起岑玉皎冷淡的聲音,「本宮叫你起來了嗎?」
頓時岑清荷渾身一僵,半蹲著站在那裡,一點也不敢動彈,卻見岑玉皎慵懶隨意地打了個哈欠,脊背挺直,優雅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上。
「遠遠就聽到似乎有狗仗人勢的動靜,便過來瞧瞧,有些人三分人樣沒學會,七分官樣倒是學得不錯。」
她一頓,目光肆意地落在佩兒的身上,「你說狗虛張聲勢咬了人,本宮是打這狗呢,還是訓斥它的主人?」
佩兒腿腳一軟,面色霎時發白,跪倒在地上求饒,「長公主殿下,奴婢只是教訓這不懂事的丫鬟,她將湯汁潑在二公主的身上,實在該罰。」
「教訓?你有什麼資格呢?不過是身份輕賤的宮女,竟越過猗蘭殿的主子教訓丫鬟?」
岑清荷半蹲的腿微微發麻,寒日朔風,額頭卻硬生生地布滿細密的汗珠,聽著岑玉皎在這裡指桑罵槐,臉漲得通紅。
「皇姐,佩兒只是護主心切,您不必如此刁難她。」
「刁難?」岑玉皎依舊沒有喊她起來的意思,「二皇妹是責怪本宮咯?那本宮可得要找淑貴妃娘娘評評理。」
這宮裡但凡任何一個嬪妃都知道兩位公主誰更得罪不起,岑清荷咬咬牙,默默吃下這啞巴虧,倏的噤若寒蟬。
「……佩兒,向皇姐賠罪。」
「慢著。」岑玉皎抬眸輕巧一笑,「你還是向她賠罪吧。」
她抬手指著一旁瑟瑟發抖的秋嫣,「大聲點,誠懇些,本宮覺得不合格就繼續給她賠罪,直到本宮滿意為止。」
……
「你跟高長風慪氣有什麼用?他是那高庭生最疼愛的嫡孫,我知道你與永嘉長公主情深意重,暗自互許終生,但你今日這一拳若是打那高長風,便是宣布許國公府與高首輔大人作對。」
好友傅延緊追著甩著寬袖,滿臉怒氣沖沖的許策,「現今我們是惹不起的,待你根基深厚了再將怨氣撒在他頭上也不遲。」
許策音色暗沉沙啞,眸底神色複雜,「這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借著滿門榮耀尊貴便能囂張狂妄,要不然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人人卻都想往上爬。」
「你才知嗎?」傅延松下一口氣,看著他慍怒的神色,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原來不是因為永嘉長公主被人言語侮辱而動氣?
他的視線掃過遠處,眸光驀然發亮,抬手拍了拍許策的肩膀,「你家那位小公主正在那裡等你呢。」
許策循著傅延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軒亭中央望見岑玉皎擁著手爐,眉眼攢動著笑意,與他遠遠對望,風雪模糊了視線,卻遮不住少女躍然明亮的眸光。
他家世背景不如高長風,朝中地位更是遜色,唯有永嘉長公主是他扶搖直上的唯一籌碼。
永嘉長公主雖然跋扈任性,但與她接近后才恍然發現她心性單純,對入她眼裡的人都是極好的。
若是眼中只認定一人,那麼再多的其他人在岑玉皎的眼裡都是過眼雲煙,那種滿心滿眼皆是一人的深情有時也讓許策恍惚迷茫,不知自己的舉動是否正確。
他欣賞永嘉長公主艷絕無雙的風華與容貌,欽佩她不落俗套的性情,但唯獨沒有愛。
許策咬咬牙,目光堅定地向岑玉皎的方向走去,人人都想攀附永嘉長公主的權勢,借她一步登天,他為何不能?
岑玉皎滿眼燦若星辰,宛若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碰到自己的意中人那般羞赧,臉頰雖是緋紅,但心底卻是冰涼的譏諷。
想通過此來利用她?那便付出代價才行。
她愈發慶幸自己在與許策定下婚約之前就撞破了他的不軌之心,否則一旦嫁進許國公府,她與父皇的牽連便少了,有些東西再想抽身離開便是難上加難。
「阿策。」岑玉皎笑得甜美,溫聲軟語道。
許策聽見心尖驀然一顫,高高懸起的石頭也終歸落地,原先一段時間岑玉皎對他置之不理,連送去的禮物也悉數退還,更是將他每一次的拜訪拒之門外。
現在看來,應是他那段時間忙碌編修史志的事情惹惱了岑玉皎,發了些小女生的脾氣罷了。
如今又是想他,自然恢復了往日的親切。
「皎皎。」許策也笑顏逐開,緩緩靠近岑玉皎,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心。
岑玉皎下意識地躲閃,眼底掠過一絲嫌棄,但很快便消失,沒讓許策察覺到。
她嬌哼一聲,將手背在身後,大有質問之姿態,「你可知我近日為何不去找你,也不理會你?」
許策望著空落落的手,心尖忽然騰起一股兒不好的預感,聽岑玉皎此話,似乎緣由並非那般簡單,「......是因為我前些日子忙於編修史志冷落了你嗎?」
「這次便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保證時常與你見面,若是我們早些定下婚事,我迎娶你入許國公府,自然不會受相思之苦的折磨。」
半句話離不開催促她早日定下婚約,看來即使相處定情三年,這段時間的若即若離也讓他心神不定,唯恐到手的鴨子飛走了。
岑玉皎心底冷笑,「非也,我那日聽聞你進宮,滿心歡喜的去尋你,卻撞見你似乎和淑貴妃宮裡的宮女糾纏不清,你覺得我會輕易原諒你嗎?」
這句話宛若平地驚雷在許策的腦海里轟然一炸,他心臟驟停,隨即腦袋發暈,唇瓣張張合合許久,硬是一個字也編不出來。
糟了,她居然發現了他與秋嫣的事情?這要怎麼辦?
岑玉皎最反感男人的三妻四妾,朝三暮四之作態,她所認為的好男人,眼中應該只有她一人而已,若是讓她發現他是朝秦暮楚之人,這一切的努力皆付之東流。
許策咽咽唾沫,半天才穩住慌亂怦動的心跳,轉念思緒半響,似乎是捕捉到了不對的苗頭。
若是岑玉皎真的看到了全程,如今找他應該先是給他乾脆利落的一巴掌,而不是在這裡還溫聲細語地與他談論。
許策眼珠子一轉,語氣溫和道。
「那日是大雪紛飛,淑貴妃怕我一時不慎摔在漫天厚雪之中,才派一個宮女幫我撐傘引路,斷然沒有不合禮乎的舉動。」
他緊緊盯著岑玉皎面上的表情,唯恐她面上露出一絲不悅的情緒。
卻見岑玉皎忽然噗嗤一笑,「我自然看到了,你與她又沒有什麼不合適的舉動,不過是我試探你的誠心而已。」
許策頓然松下一口氣,脊背的衣料早已浸濕,這公主對他的把控實在是讓他幾近無福消受的程度。
「那如果你真的騙了我,有了其他更偏愛的女人怎麼辦?」岑玉皎端起茶水,緩緩一口飲盡。
許策堅定道:「不會的,我許策認定唯有你一人,便是要傾盡全力將你迎娶回家,哪來的其他女人,我發誓此生只與皎皎一人攜手白頭,絕無二心。」
岑玉皎滿意地笑了笑,「好,我相信阿策。」
「那婚約之事?」許策微擰著眉頭。
「我與父皇祖母談過,下月我及笄禮,便定下我的婚事。」
不過,她可沒說是與許策定下婚事。
許策眼底燃起狂喜的神色,他穩住心神,有了岑玉皎的承諾,他這三年的努力便是沒有白費。
「我終於能娶皎皎過門了。」許策臉上寫滿了喜悅。
兩人又談了許久,才不舍地依依分別,直到最後一刻,岑玉皎臉上都堆砌著溫和的笑意。
直到許策離開之後,岑玉皎才不慌不忙地舉起溫熱的茶杯細細品酌,指尖輕輕在光滑細膩的瓷杯上打轉。
「你聽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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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們宿舍周圍人的宿舍都挺平和的……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