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連夜出走
就在趙力埋頭練功時,二機廠街道派出所對今天的事件進行了抽絲剝繭的分析,在聯繫了二機廠保衛科之後,一切真相大白。派出所這下尷尬得不要不要的。
主審的王哥名叫王新平,外號王大牙,此時已被所長、指導員輪流狂噴,頭上掛滿了汗珠也不敢擦。「王大牙,你馬上給小趙賠禮道歉,並送他到會客室休息。」指導員吼道。
二機廠保衛科的人趕到了。隨同而來的,有二機廠的廠領導,還有趙力的父親趙愛國和受害人趙鳳娥一家。
看到趙力衣衫襤褸的樣子,趙愛國雙目泛紅,趙鳳娥的眼淚頓時就流下來。她一把握住趙力的手,更咽的說:「趙力,這事……」
趙力淡淡的道:「趙姨,這事與你們沒有關聯的,胡叔還好吧?」
「你胡叔沒事,他只是被推得摔了一跤,沒事。」
趙力點點頭,鬆開趙姨的手,上前對父親道:「爸,我們回家。」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臉色頓時變得色彩變幻:派出所的領導臉色黑里透紅,二機廠的領導臉色惴惴不安,趙鳳娥一家更是張口無言。看到廠領導投過了幾近哀求的目光,趙愛國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趙力道:「回家。但這樣走回去不妥。」
也是,本來就頂著神經病的名頭,再這樣出現在街上,那不就是妥妥的蓋章確認嗎?
「我們坐廠里的車回去把。」趙力說。
二機廠早餐點被搶的消息瞬間傳出,還沒過幾分鐘,又傳來有神經病搶劫路人的傳言,並且神經病搶劫犯隨後被見義勇為的路人制服,並被派出所帶走;沒多久,官方的澄清公告出籠:趙力見義勇為,面對搶劫挺身而出,隻身和犯罪嫌疑人搏鬥並奪回了被搶的錢財,表現了一個優秀青年的良好品質。在遭受冤屈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大度包容,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不僅二機廠的職工摸不著頭腦,比鄰的幾個小區的人也懵懵懂懂:神馬情況,今天是愚人節?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派出所、二機廠聯合派出慰問小組前往趙力家,這事已經引起了市領導的關注,也成了全市人民飯後茶餘的談論焦點。
接到通知的趙愛國和張蘭在家接待了慰問小組,領導們再三表達了對他們一家的感謝,對趙力的讚賞。並詢問趙力要不要去醫院檢查身體或治療,一切費用都由二機廠出。還拿出了一個千元大紅包。最後,領導們提出見見趙力,趙愛國打開趙力的卧室:「這件事對他打擊太大了,趙力於昨晚離開赤山。」
趙愛國把紅包退回去,說道:「紅包我們不要,我們只是想請領導為我們證明:趙力不是神經病。」
「趙力到底是不是精神病患者?」這是今夜赤山市大小領導問得最多的一句話。
「趙力就是個神經病。」帝王夜總會的一間包廂里,被酒精刺激的臉色泛紅的李家偉大聲的說:「這小子在學校就沒有正常過。」他抬頭對丁一鳴道:「從你打電話告訴我他回來了,到現在才幾天?就鬧得滿城風雨的,不是神經是什麼?」
丁一鳴嘆了口氣,如果沒有這事的發生,知道趙力是精神病的人並不多,過個幾年,也許大家也就淡忘了。現在一鬧,所有的人都知道趙力是精神病,他還怎麼在社會上混?除了親人,誰會願意和一個神經病患者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丁一鳴打了個冷顫:這是趕盡殺絕的啊。
李家偉對另一人道:「老錢,你打電話催催,讓他們找三個俄羅斯妞,這老半天還沒來,他們不會是去了俄羅斯現場招聘吧?」
老錢,就是昨天被王大柱「撈」出來的錢麻子,今天特意來感謝的,劉馨沒時間吃飯,由李家偉代表出席。李家偉打算叫上丁一鳴和趙健,趙健人沒找到,丁一鳴則準時來到。
三人酒足飯飽之後,來到帝王夜總會「嗨皮」,錢麻子很上道,點了豐盛的小吃,還點了三個帝王夜總會的招牌小姐——正宗的俄羅斯姑娘。一場消費,沒個三、五千下不來。
也許是長大了,丁一鳴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願意沒原則的跟著李家偉胡來,他笑道:「老大你已經是公務員了,他不過是一顆被人踩倒的野草,你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提他都掃興,來,幹了。」一口喝乾杯中的啤酒。
老錢點的俄羅斯小妞終於來了。六人玩到凌晨才盡興歸去。
對於赤山市大小領導的疑問,赤山市公安局、衛生局、第九人民醫院很快就發表了聯合聲明(當然只在很小的範圍內傳達),證實趙力一年前確實患有精神病,經過第九人民醫院的精心治療,於2000年6月11日病癒出院。
官方聲明,為此事蓋棺定論:趙力,曾經的精神病患者。
許多對趙力有想法的老闆、企業家和社會精英人士,都惋惜的搖了搖頭。
時間退回昨天下午。
趙力和父親回到家中,清洗完畢后,他對父親說:「爸,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想去哪裡?」
「沒想好,我只想到處走走。」
趙愛國也明白趙力心中無法排遣苦悶,精神病,會遭到人類族群的遺棄;被精神病,意味著強行割斷了趙力和整個人類社會的聯繫,在他18歲的時候,終結了他在人類社會的成長,這是何等的殘忍和殘酷。
下午張蘭下班回來后,抱著趙力放聲痛哭。她在公司就聽到了事件的傳言,心中滿是難言的哀痛。「蒼天啊,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力力受到如此殘酷的打擊?他才18歲啊,蒼天啊,請你放過他,讓我來承擔所有的罪孽吧。」
絕望哀怨的哭聲,讓趙力也淚流滿面。他擁著母親,低聲道:「媽媽,別傷心,快則一年,慢則二年,我一定會改變現狀。」
趙力帶上了父親下午去銀行取出的二千元錢,連夜登上了前往臨州市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