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徊香
少女側著身子入了門，正好與我陰沉的目光對個正著。
少女很美，漂亮得不像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她的五官十分精緻，如同經過精雕細琢的玉石一樣，水靈靈的眼珠子里秋波涌動，晶瑩剔透的瞳仁里閃爍著千萬婀娜的光彩，櫻桃般紅潤的嘴唇點綴在她的臉上，宛若是一幅絕世美畫上的神來之筆，裸露在外的嬌嫩皮膚吹彈可破，似乎用力一掐就能擠出水來，卻又讓人於心不忍。
她站在門口，誘人的香氣形成了一股股浪潮撲面而來，我不由得一陣恍惚。
少女訕訕地與我對視了一會兒，見我沒反應，目光很快就轉移到了小普身上。
她的嘴角勾起一個奪人心魄的笑容，眼裡突然間迸發出了貪婪的光芒。
「原來是天靈......」她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語道。
香影浮動，下一刻，少女已經掠到了我的身邊。她旁若無人地想要抓小普的手，我冷哼一聲，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了過去。她匆匆躲開，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我的身上。
好傢夥，囂張到了這份上，把我不當人了是吧？雖說我不想惹麻煩，但我活了千年，到底也不是怕事的主。我不知道小普身上有什麼秘密，可當著我的面，話也不說明白，直接視我為空氣，就對他下手，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人了吧！
我抽出被小普抱著的胳膊，引動夜幕中的黑暗向前用力推去，少女還未來得及防備，頓時一個趔趄就被頂到了牆角。
少女沒有被我的攻擊激怒，反而是帶著滿臉的笑意，嫵媚地望向我：「儘管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能躲過我的芳夢香，說明你也不是一般人。」
她風姿綽約地走過來，徑自扶正了歪斜的椅子，坐了上去。
「他。」少女朝著小普努努嘴，「和你應該沒有關係吧？」
「怎麼？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我灼灼地盯著她。
「呵。」少女嗤笑一聲，「這個看似小男孩的傢伙可不是一般人，確切地說，他不是人呢！」
「哦？看樣子你很了解？」
「那倒沒有，不過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少女輕笑道，「古籍秘法雲，天靈，天地靈氣聚者，與人無異，性純凈良善，無欲無求，其血肉精華乃是天地日月之氣，飲之啖之方得造化。
「換句話說，這孩子就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靈，是靈力精華匯聚成的生命體，並非常人，對於你我而言，可是大補之物呢。」少女含笑看著我，「倒不如現在將其分食，免得他人覬覦，引出禍端。」她溫柔婉轉的語氣里已經透露出了深入骨髓的陰毒和狠厲。
我大駭，關於天靈的記載我以前有所耳聞，只是從未曾想過我會遇到，而且離我還這麼近。如果小普真如她所說，是一個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靈，那......
「果真如此，那你是如何得知的？」我沉下臉問道。
「本人徊香，喜用香氣，擅感知。」少女嫣然笑道，手指朝向小普纖纖一點，「他身上毫無靈力的痕迹，體內深處卻蘊藏著大量的靈氣，甚至在他的血肉中蔓延。這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再者，我對天地間的靈氣本就十分敏感，這番豐富的天地靈氣在一個小孩子模樣的身體里來回貫穿，除此一種，我實在是考慮不到有其他可能。」
「所以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呵，我適才說過了。你與他並無半分關係，他只是一團氣息的匯聚體，不如就此分食，你我二人都受益匪淺。」少女人畜無害地嘻嘻笑著，「既然被我撞見，若你想要獨吞，那我自然也是要爭奪一二的。」她抬手握緊，一片藍紫色的氤氳自她的手腕處緩緩上升。
我心底一揪，談及對強大力量的渴求，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只是小普在我眼中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啊，讓我因為自己的貪婪和慾望就下此毒手，我一時間難以做到......
我瞥向躺在我床邊一動不動的小普。小傢伙緊閉著眼，眼眶邊含著濕潤的淚漬，小手攥緊了被角，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地哆嗦著，幾聲隱約的更咽從他的喉嚨深處傳來。
原來小普醒了，那他剛才聽到了對話嗎？
不，我不能這麼做，我無法忍受自己的手上沾滿這樣的鮮血。先前因為自己的一時之念把他賣給了鷹鉤鼻，讓這麼小的孩子在離魂陣中飽受折磨，還失去了雙眼，這已經有違我的良知了。現在居然要我親手殺了他吃掉，這不僅有違天理人道，更是會讓我深陷愧疚和悔恨！
得到了那種強大的力量又如何？換取的代價是我一輩子將會活在痛苦和自責之中！是天靈又怎麼樣？他現在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而已，為什麼這些都要他來承擔呢？
我想起了小普的過去，這種以他人生命換取力量的歪門邪術對我很快就失去了吸引力。
徊香察覺到了我的態度，眼睛一眯，惻惻地說道：「這麼看來，你是不打算妥協了？」
「我為什麼要和你妥協？」我說罷，覆手一揮。
夜幕交織起無數舞動的黑線，匯聚成一張巨大的網向著少女籠罩而去。
徊香手中的氤氳一聚，藍紫的顏色愈加幽深，空氣中盤旋的香氣頓時凝結成一股股銳利的刀刃鑽進我的鼻子里，我感到一陣撕裂的疼痛，一道熱流從我的鼻間涌下。
好傢夥，有點東西！
我拂袖一抹，把污血從我臉上盡數擦去，冷哼著加大了手中控制的力量。不得不說，面前這個叫徊香的少女魅惑之力有餘，動起手來卻並不如我想象中的那麼應對自如。
黑線交織的網路撲罩而下，她臉色一冷，嘴唇飛速念動了幾句咒語，一道華麗的藍光隨即就從她胸前的吊墜里破陣綻出，和黑網重重地轟擊在了一起。
我虛空一扯，黑網從半空中散落，化作密密麻麻的黑線被我收回到了手裡。我趁勢一甩，將手心中凝成一點的靈力拉成一條厚重的黑煙，陡然間朝著少女傾瀉而去。
徊香臉色驚變，狼狽地側身一閃，極限躲了過去，黑煙「砰」地撞擊在了對房的門面，把整道門框都掀飛了出去，但她嬌嫩的手臂卻免不得被黑煙擦掠斬過，留下了一道鮮紅的血痕，創口處的黑氣「呲呲」地在往外冒著。
「好濃郁的黑氣。」徊香凝重地喃喃道，她惡狠狠地瞪著我，手指輕巧地翹起一個蘭花指，薄弱的香氣又隨著她結出的手印凌厲起來。無形的香味沉壓著空氣，將這周圍的空間都擠得黏稠了幾分，那股厚積的氣息前後凝成幾把鈍重的斧頭，直直地朝我的心窩逼來。
我深吸一口氣，雙手發力一掀，深邃的夜色從四面八方匯聚，與周圍沉重的氣壓交織纏繞，「啪」地就把那些香氣彈射了出去。我信手輕捋，一條濃密的黑霧從我的手心處開始湧現，就像是輕盈的絲綢一樣在我身邊旁若無物地流動。
徊香胸前掛墜的光芒愈發慘淡，映照得她的臉色也更加蒼白。
「你到底是什麼人？」少女面容難看地問道，她的纖纖玉手仍在空中轉動施法，但是眉宇間已然沒有了開始的那般自信滿滿的刻意嬌柔嫵媚，和幾分鐘前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圍的藍紫光輕飄飄地浮動著，若有若無的香氣也如將盡燈火一般微弱。
我沒理她，抬手正要發動蓄力一擊解決這場戰鬥，可忽然間，樓下的大廳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