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戰啟
「所以,你們是準備從龍都出去?」
潛犀漫不經心地用茶匙敲碰著杯壁,清脆的「叮噹」聲在窄小的飯廳迴響。
「嗯。」我拿起一塊精緻的糕點放進嘴裡,含糊著說。
雖然我從不需要進食,但最簡單的快樂往往是通過食物獲取的。
「去哪兒?」她撥開茶匙,抿了一口茶。
我沒回答。
「回妖族嗎?」潛犀注視著我,緊跟著問道。
「我們去哪兒很重要嗎?」我不想和一個不熟悉的人交代太多,反問道。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也罷。」她挪開視線,叉起一塊小蛋糕輕聲咀嚼起來,「不過恐怕你們現在想要出龍都並非易事。」
「此話怎講?」我抬頭看向她。
「你昏迷這麼些天,一無所知也是自然。」潛犀拿起小餐布點了點唇角的油膩,又端起茶杯,「近日,上面發布了緊急密令,封鎖龍都及外圍邊境要塞的所有通道。」
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外人可能不太清楚,而我們『暗箭』倒是知道不少內情。」她眯眼看向我,眼神突然間變得犀利無比,「如果情報無誤,前些日子中心監獄里鬧出的動靜和你們必定脫不了干係。
「據說,一個自稱是異靈族首領的女子和另外兩個人攪得監獄天翻地覆,漱光的護法長老與緊隨其後的援兵都無力阻擋,甚至那名女子不費吹灰之力就破壞了長老會設下的靈力禁制,從裡面救出了一個他們稱其『對民眾有著致命威脅』的小孩子。」
我面色一僵,看來我當時的顧慮已然成為了現實。
殤湮在王室高層的眼皮子底下大發神威,他們不可能對此置之不理,目前採取的行動或許只是一個開始,而如果人族把這個當成是異靈族的一個挑釁示威,後續事態的發展無疑將會更難以把控。屆時,以殤湮的實力自然不懼人族逼壓,但像我們這種夾在其中生存的人就進退兩難了。
潛犀捕捉到了我細微的表情,她收回目光,在杯子里來回撥動著茶匙。
「你是個聰明人,想必很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我沒說話。
她的手指緩緩扣住茶杯杯柄,花茶的清香隨著搖晃滿溢出來,「眼下王室雖沒有直接下令開戰,但國王發出了龍符,在暗地裡調兵遣將,蓄積軍力,戰爭已經在所難免。」
戰爭?馬上要開戰了嗎?
我一驚,捏起叉子「嗒嗒」地叩擊著桌面。
「你想怎麼樣?」
潛犀側肩靠過來,私語道:「我可以設法帶你們離開龍都,但作為回報,我需要你們做一些事。」
「什麼事?」
她后靠身體坐回到了椅子里,挑挑眉毛,說:「之前在巷子里,我們說的話你們應該偷聽到了吧?」
「嗯?」我警惕地看向她,說這話,是來問罪的嗎?
潛犀沒理我,她朝門口望去,一個短小精悍的男子從走廊晃了進來。
男子懷有敵意地瞟了我一眼,低身對著潛犀耳語些什麼。
「那孩子醒了。」潛犀撩撩短髮,淡淡地說,「你把他帶過來吧。」她側身向著男子吩咐道,捻起一根細長的肉條蘸了蘸調料。
「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你確實聽到了我們的對話,我就不需要再重複一遍了。」她把肉條放進嘴裡咀嚼著,沒有發出一點不雅的聲響。
「你是說那個什麼界璽?」
「不錯,那個東西就是我們被漱光追捕的原因。」潛犀捻起餐布抹了抹唇角。
「你需要我們怎麼做?」
「界璽原本就是屬於漱光內部的寶器,按理說,無需經過外人之手利用這見不得人的手段得來。這次的任務是術士公會的人暗地裡找到我們,要求從騎士公會那裡拿到它,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可是他們提供的報酬實在豐厚,最後本著暗箭執行任務的原則,我們還是接下了這筆交易。」潛犀頓了頓,「得手后,按照約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他們突然反悔,還拿住了我們的人,強迫我們交出界璽。」她面色不悅地拂了拂衣袖。
「你應該知道,我們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你直接說需要我們做什麼就行。」
「很爽快,不錯。」潛犀深吸一口氣,又叉起一塊茶點放進嘴裡,「據我們收集到的情報,界璽是騎士公會用來維持邊境結界穩定所用的重要法器,但是具體怎麼操作,我們尚未知曉。作為交換,我需要你們告訴我們使用界璽的具體方法。」
「給我看看那個東西。」
「無妨。」潛犀站起來,轉過身,與從走廊進來的精瘦男子撞了個正著。
小普頭髮亂蓬蓬地跟在他後面,睡眼惺忪。
小傢伙披了件與他身形極不相稱的獸皮外套,裹在厚厚的毛絨團里,他顯得格外瘦小。
潛犀和男子對視了一眼,點點頭,後者微微鞠了一躬,向一旁退下了。
「稍等片刻,雲貓會把東西拿給你。」她撤了幾步坐回到椅子上,饒有興趣地看向小普,「真可愛,水靈靈的,挺像個女孩子的。」潛犀伸手想把小普拉過去,但他臉紅地躲開了。
小傢伙羞澀地黏到了我的身後,小手牽住我的衣邊,粉撲撲的臉頰上掛著兩朵緋紅。
「這孩子不經常和生人打交道的。」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潛犀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沒事。看樣子,他倒是和你很親近呢。」
小普緊張地僵立在我身後,稍稍探出半邊臉,垂眸望向地面,一言不發。
「吃點東西吧。」我偏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說。
「嗯。」小傢伙弱弱地應道,他坐上旁邊的凳子,看了看滿桌的美食,伸手夠了一塊手掌大的夾心奶油麵包,放到嘴邊,淺淺咬下一口,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安靜咀嚼著。
「這性格也像女孩子呢......」潛犀打趣道。
他聽到了,雙手捧著麵包,將頭埋得更低,小臉愈發變得通紅。
我笑笑,岔開了話題:「按照你之前話中的意思,那個界璽對於漱光來說應該格外重要。」
「是,甚至這件事已經引起了王室高層的注意。」潛犀的語氣陡然一轉,「我們在那條巷子里遇到了金刀衛兵直屬於漱光公會長老,只有他才有資格調動金刀兵。」
「老實說,那些衛兵的水平也就一般,並不算精銳。」
「他們所佩的金刀里有長老親手設下的禁制,那些衛兵的戰鬥能力或許並不算強,但僅是那道禁制就能夠幫助他們成很多事了。」她頗為忌憚地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那道禁制,以我和胖熊的實力,不可能會敗在那個金刀兵隊長的手裡。我們『暗箭』負責執行金主交予我們的秘密行動,包括刺殺、處理屍體、掩蓋行蹤以及抹去一些知道了太多真相的人,行事一向快准狠,往往可以在目標出其不意間完成任務,但拖得越久便越不利,誰承想到,這該死的禁制在關鍵時刻保住了那個嘍啰一命。」潛犀的眼中掠過一道凜冽的寒光,語氣倏忽間變得凶戾陰狠起來。
旁邊正吃著東西的小普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的麵包差點掉落在地。
我摸了摸小傢伙的頭,他有些害怕地握緊我的手,估計被潛犀突變的語氣嚇了一跳。
「不說這個了,胖熊的命是救不回來了,這筆賬我肯定是會記在他們頭上的。」她頗為傷感地嘆了口氣,我隨即聯想起了那個倒在牆角的矮胖男子。「但是界璽的事情居然驚動了冬霜,這是我沒想到的。如果他當晚真是為此而來,恐怕後面的行動將會困難重重。」
我一聽到那個名字,腹部的傷口就又開始隱隱發寒了。
冬霜,這個名字正如他劍鋒上凝結的力量一般,果真是刺骨的寒冷。
這是我自有意識起千年來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那股冰凍三尺的寒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記憶里,而他的實力,更是讓我突然間對於人族感到了些許陌生。
這種所向披靡的強大力量,和我先前遇到的那些人族簡直是雲泥之別。
如果不是小普機緣巧合地在那個時候歸魘化形,恐怕我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那個冬霜......究竟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