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通靈
「現在怎麼辦?」我揮手試圖撩開那些血霧,但根本無濟於事。
小普手掌心那個血紅的符文越來越亮,與此同時,血霧也愈發稠密,環繞的囈語聲就像是無處不在的幽靈,緊隨著血霧四處飄散,很快,令人膽顫的紅色就擴散了一大片。
「只能靠那個界璽了。」徊香被血霧嗆了一口,咳嗽道,「如果他還沒有被完全侵蝕,或許還有把他救回來的希望。」她轉身飛速衝出房間,那塊界璽還被放在餐廳的桌上。
我攬過不省人事的小普,三步並作一步跟了過去。
小傢伙撲在我肩上,嘴角的血漬凝固了,他薄薄的嘴唇抵在我的脖頸上,還在幾不可聞地顫動著,冰涼的小手依舊死死地拉著我的手指。
縈繞在耳邊的囈語上開始忽大忽小地波動,我努力讓自己無視掉那些雜音的侵襲。
「要怎麼做?」我幾乎是大吼著說道。
徊香站在桌子旁,深吸一口氣,拿起界璽:「看天意了。」
她手指輕勾,包裹著界璽的玉漿肉眼可見地融化,穩坐其中的盤龍亮出一陣奪目的綠光。小普身旁的血霧被一股巨力吸引而去,凝成一團緻密的蒸汽,盤龍的眼睛在圍繞的血氣中閃的透亮,就像是吸引金屬的磁鐵,血霧旋動著朝著玉龍的雙眼絞吸了過去。
界璽緩緩漂浮到空中,血霧被吸入后染得玉石內部一片緋紅。
剎那間,翠綠色的玉璽耀動出璀璨的金光,複雜的符咒在周邊顯現,形成一道由法術勾勒的金色囚籠,將整個界璽牢牢地捆在其中。
那股力量一出現,四周的空氣都凝重的不少,好像被什麼東西用力地擠壓了一樣,在金色符文旁流經的光線都紛紛扭曲了一些。
呼,看來這就是潛犀所說的禁制了。
人族雖然狂妄自負,但不得不說,確有幾分囂張的資本,數千年的積累讓他們對很多複雜的法術掌握的十分透徹,附加在器物上面的禁制不僅對施法者本人有要求,對其觸發的條件更為嚴格,符咒越複雜,禁制越牢固,起到的作用也就越大。
血霧在玉身里竄動,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磨砂。
小普側倚在我身上,手掌心躍動的赤色光芒牽引著被困在界璽中的那團血霧,一點一點地呼出了共鳴。小普翕動著鼻翼,蹙了蹙眉,掌心向外張開一推,震起一道無形的力量,那圈閃耀的金光被內里的巨力拉扯得一抖,連貫的光芒中出現了一絲稀薄的裂隙。
那圈明亮的金光像是被鑽進了一隻蛀蟲,薄絲般的隙間拉出了更大的空洞,盤旋在空中的符咒顫動出一道刺目的光彩,照得玉內紅色的霧靄一片虛渺。
符咒的光澤宛如一隻大手,緊緊攫住了來回不安竄動的血氣,就在將近要把那團微弱的霧氣掐滅之時,小普忽然間睜開了眼睛,身體迸發出一股斥力把我一推,眼眶中兩顆猩紅的血珠掠過一抹令人膽顫心驚的邪惡,整個人似被托舉著一樣飄在了空中。
一道無形的屏障從界璽頂端的盤龍處向四周綿延,凝出一道空氣牆把我們和小普隔絕了開來。禁制感受到了異樣的邪惡,金光如電流般向著界璽內部的血霧閃擊而去。
小普嘴角詭異地咧開,幽幽抬手一覆,掌心處赤紅的脈動劇烈地起伏,被困於玉身內的血霧受到了鼓舞,影射出的紅色愈發暗沉,纏繞在頂端的盤龍玉口大開,血霧幾乎只是一剎那就從玉龍體內竄了出來,飛浮到小普手掌旁,形成紅壓壓的一團。
金光陡然間耀動,禁制變幻出了更複雜的符文,將小普和界璽牢不可分地連接了起來,周圍的能量莫名地平和了,來回交織的能量洪流也在一瞬間歸為了寂靜。
我暗自有些心驚,現在的魘已然無法控制了,這種實力催動的靈力絕非輕易可以阻擋的。按理說,人族界璽的古老禁制一旦觸發,效果可謂是強力至極,然而就連這種程度的禁制拿魘化后的小普一時間都無可奈何,若是這次失敗,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通靈了。」徊香如釋重負。
我疑惑地看向她。
「且不論界璽乃是天靈多年前凝練而成,即便是一般年代久遠的古老靈器都會誕生有靈識,若非禁制束縛,界璽未必會順從人族掌控,而通靈便是這些靈器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它們能夠強制牽拉威脅者的意識進入虛無,那裡是它們的主場。」徊香瞥了我一眼,解釋道,「原本禁制是為了限制界璽的靈識,同時也可以起到保護的作用,現在因為歸魘,它們不得不聯動將小普的魘念牽拉進去,如果成功了,應該就可以解除歸魘的附著狀態。」
「那......如果失敗了呢......」我不安地問道。
徊香沉默了一會兒,轉眼看向別處,嘆息說道:「如果失敗......可能小普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悚然一震。
「現在這孩子的身上不只有靈魘。」徊香用手撐在椅背上,顯得格外疲憊,「他內心的心魔還滋生出了心魘,這兩種魘相互滋養,吞噬了他的本念,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快就被魘侵蝕。靈魘由腐化脫出,心魘由執念萌生,兩者合併之力聞所未聞,幸好是不完全的歸魘,尚未穿透這孩子原本的身體,但其翻雲覆雨之勢已然可見,待完全成魘,恐怕連殤湮姐姐都無可奈何。」
連殤湮那種實力的存在都沒辦法嗎?
「小普本身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為何他的魘這麼勢不可當?」我有些不解。
「至善至純之人,心地柔軟,總是會將最陰暗的地方留給自己,將周圍人的苦難歸咎自身,或許表面看上去堅強勇敢,實則內心脆弱不堪,易生執念,對其影響最大的事便是執念之根,這便是心魘之源。」徊香注視著漂浮著的小普,他進入了通靈,身旁的血霧就像是失去了生命,毫無生機地如海藻般繞在半空中,「至於靈魘,其強大之處不用多說了。」
我噎住了,因為徊香所說的句句屬實,甚至和她的話連數字之差都沒有。
徊香也不說話了,她靜靜地看著小普和界璽,陷入了沉思。
半晌,走廊盡頭傳來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