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猥瑣的老頭

2009年，夏天，畢業季。

我叫林三，五年前我懷揣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來到南京，五年後的今天，通知書變成了畢業證，而我也即將離開。沒有對大學生活的留戀，也沒有畢業季的依依不捨，因為大學生活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過平淡，而我要的也只是一張畢業證而已。

整整五年，我除了完成必要的學習任務，就是在籃球場上宣洩過剩的精力，筋疲力盡之後，抽一根煙，在阿詩瑪香煙獨有的味道里，慢慢平息內心的憤怒。

我總是很憤怒，在報志願的時候，我明明填了十所院校地質工程專業，我單純的認為對於一個山裡長大的學生，地質工程再適合不過了。

更重要的是它學費相對便宜些，這樣家裡的壓力會小一些。然而，命運卻跟我開了個玩笑，我在小鎮的郵局門口頂著烈日，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看到的卻是一張中醫藥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後，愣在原地足足有三分鐘。

我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去復讀是不可能了，能考上大學已經是祖墳冒青煙的大事。現在想來，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車站的播報語音，穿過候車大廳里的嘈雜，灌入我的耳朵，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即將燃盡的煙頭，吐出煙圈，走出吸煙室，朝檢票口快速走去。

一如既往的，我買到的是站票，所以必須儘快上車，然後擠到兩車廂連接的位置，那裡有足夠的空間接收我的行李。

這趟純數字編號的列車，始發南京，終到福州，貫通江蘇、浙江、江西、福建四省，最可怕的是它還得臨停上海，每日只此一趟，所以它乘客多，逢站必停，速度還慢，時不時還要停下來，讓其它車先走。

排隊，檢票，過天橋，下樓梯，一切都如往常一樣，站台上大家都按順序在各自的車廂標號前排好隊。

當列車進站的時候，原本整齊的隊伍突然就亂了起來，像整齊列隊的螞蟻受了驚嚇，四散開來，又目標一致的朝列車門口擠，站票的、坐票的、連卧鋪票的都在擠，生怕落後一個身位就會上不了車。

當然，我也不例外，抱起行李箱開道，我可不願二十多各小時都站在過道里。

我剛準備發力，就看到一個老頭，被擠出隊伍外了，他踉踉蹌蹌的極力讓自己停下來，最終還是因為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本能的放下行李，上前把他拉了起來，正好看到他緊緊攥在手裡的票，頓時火大，沖他喊了句：「你是坐票，擠什麼，一把年紀了。」

老頭毫不在意我的無名怒火，笑嘻嘻地說著：「大家都在擠，我也不能落後啊，還有前面的大姑娘真俊，我得挨她近一點，看看能不能幫她提個行李什麼的。」

我看了他一眼，並決定不再理他，從口袋掏出車票，重新抱起行李，準備上車，這一會的功夫，我已經掉在隊伍的最後了。

檢完票，還沒等我踏進車廂，就被人從後面大力的撥開了，我一回頭就看到的還是剛才跌倒的老頭，他不耐煩地說道：「走開，走開，你這娃娃怎麼這麼不懂得尊老愛幼的呢，再怎麼著急也得讓我這老人家先上車不是。」

我氣得手發抖，但這個猥瑣，好色，倚老賣老的老頭並沒有理會我憤怒的目光，哧溜一下竄進車廂了。

留下一臉懵逼的我和憋的滿臉通紅卻不敢笑出聲的乘務員。

我搖了搖頭，走進車廂，一眼望去，所有座位早已塞滿，過道上也二三成群的站著不少人，原本打算搶佔的位置也沒有被佔了。

我內心暗自苦笑，看來又得站個二十多個小時了。

我慢慢往前挪著，目光搜尋著兩邊的行李架，得儘快把行李安置好，好不容易挪到了車廂的另外一頭，發現一處行李架上是空的，心中暗喜，低頭一看，發現又是那個老頭笑嘻嘻地看著我，頓時沒了興趣，對這種莫名其妙的老頭，我想著能躲遠點就躲遠點。

我已經決定去下一個車廂找為位置了，卻被老頭叫住了，他說道：「小伙，這麼大的位置特意給你留的，快把行李放上去。」

他好像看出我的心思，剛才的為老不尊的模樣一掃而空，臉上竟然還有一絲的誠懇，有了一個老人該有的慈祥的樣子。

那一瞬間，我感到些許的愧疚，我朝他點頭，笑了笑。我重新放下行李，將座位上的坐墊掀開，單腳踩上去，斜著身子把笨重的行李舉了上去。

等我放好行李箱準備下來的時候，我看到那老頭竟然在盯著我看。

因為是夏天，我人瘦，穿的衣服又寬鬆，他側著身子，擺著偷拍的姿勢，勾著頭從我的肚子一直看到胸口。

我兩四目相對的時候，看到他的眼裡冒出的是熾熱的光芒，就像一個服了春藥的壯年男子，看見一個剛洗好澡還沒來得及穿衣服的少婦時的神情。

我被他的眼神嚇的一激靈，慌忙跳下來，躲在一邊。

老頭卻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伸手隨意一抓，順勢一帶，力量恰到好處的把我拉到他的身邊坐下，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另外一隻手撩開我的領口，探著頭直勾勾的看著我的胸口。

我很確定我遇見了一個變態老頭，想要掙脫開去，卻發現身體動蕩不得。

雖然我身形瘦弱，但是長期的籃球運動使我對自己的力量和反應速度還是自信的。

沒想到這會的我卻像一個傻子似的，被一個老頭猥褻著，怒火燒得我滿臉通紅，青筋暴起，近乎嘶吼般地喊出：「滾開！」。

這個聲音在充滿噪音的車廂里炸開，氣氛靜止一秒之後便迅速沸騰開來，四處八方投來獵奇的目光，很快人群里開始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議論開來，期間還夾雜著一兩聲刺耳的笑聲。

一個猥瑣之極的老頭，拉扯著一個滿臉通紅的少年胸口的衣服，這個畫面會讓他們無聊的旅途增添許多談資和樂趣。

老頭卻不以為然，起身擺了擺手，嘆了口氣，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孫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我卻是老了，討人嫌咯。」

說完他手扶著腰，慢慢的坐下，低著頭，像極了一個兒孫不孝的可憐老人。

瞬間，我成了眾矢之的，再談論孝道方面，人們總是會直起腰桿，站在正義的道德高點。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心裡暗罵著老頭，一邊朝車頭方向走去，我想盡量離這個老頭遠點，再也不想和他有半點的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