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玉佩

其實早在趙嬙成為徐府小姐之前,她在人間已經渾渾噩噩度過幾年。

她就如孤魂野鬼一般,應該是她就是孤魂野鬼,既不用吃飯,亦不用睡覺,日日只需在街上逍遙,她去過趙府,,那時趙光剛去,門前一片縞素,趙明歌在靈堂,哭成了個淚人。

母親不在,靈堂里只有她和貴妾王氏。

趙嬙見母親哥哥均不在,並未感到不妥。

趙光在世的時候,只喜歡趙明歌,對他們兄妹四人向來是不管不問的,只是令她驚訝的是,他們竟然連表面功夫都不屑於裝。

趙嬙偷偷溜進母親的房間,母親在和二哥談話,二哥如今已經二十有一了。

在趙嬙未嫁到劉府的時候,二哥還差人送她一封信,二哥蒼勁的字體留在玉帛上,一筆一畫都是對她的關愛,行里行間都是對這個婚事的不贊同,可當時的她不懂,一心想著和劉頤地久天長,二哥過後也是是寒心,二人也未曾繼續往來。

趙嬙是鬼,世人看不見的,她站在陽光下,拖著自己的靈魂,佇立在母親和二哥的中間。

二人透過陽光,看見了彼此。

說話聲也在趙嬙耳邊響起。

「你認為王氏如何處置?」

「娘親賜她一壺毒酒可好?」

趙夫人連問了兩句,見二哥趙楚延沒有回答。

繼續說道:「別忘了她女兒做過什麼,你也別忘了你親妹妹是怎麼死的!」

趙夫人顯然對趙楚延的態度不滿,發間的步搖叮噹作響。

趙楚延聽見親妹的消息,不由得嘆口氣:「母親此舉甚好。」

趙夫人接著問:「那趙明歌如何處置?」

趙楚延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如今父親去世,她一個庶女沒有權勢地位,劉頤想要的從來都只是權力和地位。不用我們出手,那一屋子鶯鶯燕燕也夠她受的。」

趙夫人慈愛的看著兒子,語重心長地說:「娘也不想如此,只是你妹妹,始終是娘心裡的一道過不去的坎。」

趙嬙聽著這一切,萬千思緒交雜,惹人頭暈。

她從未想過,母親的心裡所想,也從未想過自己在死後還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只是,這又有何意義呢,斯人已去,餘下的只有過去的遺憾與愧疚,但是那無日無夜的懺悔,也不是人人都能聽到。

趙嬙嘆氣,離開了。

趙夫人感覺陽光似乎淡了些,但沒太在意,向侍女吩咐去了。

趙嬙回到了原來的思因寺,道長還是在原來就喜歡的那個地方下棋。

他的對手又換了一人,她從未見過。

那人一襲玄衣,袖口描著縷縷金線,,腰間束著一條祥雲寬邊錦帶,黑髮用嵌玉銀冠束著,白玉般的手執黑子,顯得矜貴異常。

趙嬙有些痴了。

半晌,才被空慧道長的聲音喚回神來。

「無恨,最近似是又有長進。」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道長過譽了。」

空慧道長摸了摸花白的長鬍子,笑到:「無恨又是謙虛了,這樣,吾今日送你一禮。就當今日與我下棋的報酬。」

黑衣青年正欲開口,空慧道長就拿出了那個禮物。

還未等趙嬙看清,便覺得其三魂六魄均被吸進那物。

她似能聽見道長和那黑衣男子的聲音,也能看見他們的面容。

可是她動不了了,她似乎被封印在了這塊玉佩中。

趙嬙看著那黑衣男子向自己伸出手來。

本想躲,卻忘了自己已經成了一塊玉佩。

臨行前,黑衣男子將那塊玉佩掛在腰間。

趙嬙看見,空慧道長一閃而過的笑意。

趙嬙腦中浮現萬千思緒,理不清,想不透,每每思之,都會被空慧道長的那抹笑容一驚。

那人去了城郊,下馬車之前,還將她放在了袖間。

似乎專門不想讓她看到。

趙嬙索性也沒再想下去,哪知她一個玉佩,竟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身邊早已換了一個場景。

檀木,香爐,書墨。

還有窗外獨自開放的梅花。

朵朵綻開在寒冷冬日,給漫天漫地的白色塗抹了一層亮意。

那人將她放在了書案上,她每日只得和身旁的書本大眼瞪小眼。

那書是他自己臨摹的,很漂亮的字,看似柔和,筆鋒卻又堅硬的很。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趙嬙不敢細想。

但她猜那人應該是個富家子弟,看起衣著打扮,皆為上品,儀錶談吐更是不凡。就單看玄袍上那金絲暗線,就不難猜出,他和皇家有些牽連。

那人喜歡看書夜夜守在案前,趙嬙就在他的身邊,可以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鼻尖上那顆小痣。

趙嬙雖不是飽讀詩書,但字還是識得幾個,而那人常常會在典籍旁批註,久而久之,趙嬙都覺得自己是個文化人了。

天上月陰晴圓缺的變換,時間如流水,匆匆流去半月長。

後來的那些日子,趙嬙知道了,那人姓江,別人喜歡叫他小將軍,趙嬙不懂世家族譜,但也覺得這個江公子是個極厲害的人。更知道當今聖上姓江。

雖說她是塊玉佩,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但是她還可以時常隨著江公子看看錦繡山河,看看文人墨客之間的對話,看看竹林間的曲水流觴,聽聽陽春白雪,一切都是那麼愜意。

可是夜晚的時候,江公子常常撫著玉佩上的紋路,說著晦澀難懂的話。

趙嬙只覺得他和自己有些相像,似乎都是愛而不得的人,這個念頭剛出來,趙嬙就覺得有些不妥,他劉頤又算什麼呢,不過是只能活在回憶里的人罷了。

如今再看往事,她愛的只是那年上巳節的青衣公子,戀戀不忘的是那年年少的怦然心動,那只是一個巧合,而劉頤恰巧出現在了那個時刻,那個她的心破碎開一道口子的時刻,不然,他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走了進來。

如今再想當初,讓她一次次降低底線的,是身為人妻的禮法,是肚裡的孩子,是她小心翼翼照顧別人想法的態度。

趙嬙想通了很多,想來在這個江公子的身邊呆久了,人也活通透了。

在趙嬙以為自己會一直當一個玉佩,一生無所作為的時候。

一個人進了江公子的書房。

「啟稟主君,蠻夷人屢屢侵犯濠州邊境,陛下怕是會有所作為。」

江公子仍持卷細讀,似是沒有聽到那將士所言。

半晌后

「本王自有打算。」

趙嬙一驚,她不常見到江公子和他人同游,偶爾有時,也均是與其好友,常用吾或我。如今自稱本王,看來也是王公貴族。

而如今皇室有所作為的人,不多,除了皇後生的太子,瑜妃的四皇子以外,就只有自幼養在太後身邊的七皇子了。

看江公子的面貌,自然不是而立之年的太子,四皇子二人。

那他就是許美人的兒子,江懷瑾了。

趙嬙心中一絲慶幸,是她說不出來的。

京城人人都知,聖上第七子江懷瑾才貌雙全,美男出遊的盛況除了衛玠,應當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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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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