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開端
冬日,紛紛揚揚的雪落滿了金陵城的皇宮。雪花沒日沒夜地飄著,讓人的思緒也都移在了對春天的渴望上。
太監一路小跑,來到了皇帝的腳下。
齊國皇帝蕭衍,日日批改奏摺,勤勉有加,治理齊國已有三十載,如今的他,也是五十上下的老人了。
「陛下,皇後娘娘請您今晚去安壽宮用膳。」
皇帝擱下筆,飲下一杯雪頂寒翠,又接著批閱起來。
老太監無法,只能彎著腰再階前站著。大約一刻鐘,皇帝發話了:「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陛下,皇後娘娘今天如果見不到您,非得活剝了老奴的皮!」
「那你找朕有何用啊?」
「陛下,求您看在老奴盡心儘力服侍您三十幾年的份兒上,就去一趟安壽宮吧,皇後娘娘已經快三個月沒見到您了!」
「哼,那個刁婦!真恨不得廢了她,她沒見到朕,那真是朕的福氣!她有一日閃過朕的眼裡,朕就一日不得安歇。」
「啊?求陛下開恩!皇帝仁厚,老奴從您剛登基的那天起就跟著您幾十年來,老奴一心只為陛下著想。老奴死不足惜,只是皇后畢竟是皇后,如果陛下冷落一日半月尚可,若是三個月也不去看一眼,那皇后在朝中的父親兄長,恐怕會不得安撫,心生怨恨。」
皇帝的臉色一下變得無比凝重。
數年前,齊宣武十二年,宣武帝出巡江州。
皇帝將一杯龍井一飲而盡,撩起帘子,和皇后評論著江州的市井人情。
「賣花嘞,賣花嘞~三文錢一束,半兩銀子一花籃!」
「皇后,你可願朕去買束花?」
皇后輕輕抿嘴一笑,依偎在皇帝懷中。
「陛下,賣花是要送給誰呢?皇上要買,臣妾還有不夫唱婦隨之禮?只是是哪位妃子,臣妾即可派人快馬加鞭送過去。」
皇帝哈哈大笑,暫時忘記了和皇后的無子之憂。
宣武三年,佳妃被立為皇后,至今未育。
說著說著,一頂小轎停在了一家農舍旁。
那農舍只有一旌酒旗在側,一塊上書「花巷」的木板子可以顯示出這是個可供行人歇腳酒館。
「哎,客官,您幾位?」
「兩位。」
小二又問:「那敢問客官是來喝酒吃肉的,還是來住店的?」
皇帝一旁的侍衛不耐煩的高聲叫喊道:「少廢話。也幾個和皇~」
「嗯?」皇帝立時拉下臉來。
「皇什麼?」
「和黃老爺舟車勞頓了一路,還不快把您們這兒的招牌特色都上來!開五間房,要上好的房,上好的酒!」
「得嘞!酒水三壺,上房五間,一共十兩銀子!」
皇帝順手拿出一錠金子。
「不用找了!」
小二定睛一看,瞬間樂開了花。
西湖醋魚、清蒸鱸魚、叫花雞……一道道上來,皇帝吃得全然忘了乏累,只是皇後面露難色,幾乎從未動筷。
皇帝酒足飯飽,揩著嘴對皇后說:「夫人啊,這裡的菜雖不比府上可口,可也是別有一番風味,你跟我走了一路,就沒有一點想吃的慾望?可見你父親兄長把你慣壞了,這麼多年,連個孩子都不給我黃家誕下。」
這一句話戳到了皇后的痛處。皇后嫁於皇家三年,眼瞅著後宮里的妃子才人一個個有兒的有兒,養女的養女,自己就是不見動靜。
「老爺,人家這些年可一刻也沒停的天天吃藥問診。」
皇帝略顯愧疚憐愛的拉起皇后的手,去了客房。
是夜,月明如鏡,星辰細細密密掛滿了整個天空。
皇帝閑來無事,悄悄出了門,又仔細看了一看皇后,確認酣眠后,獨自帶著門口的近侍來到郊外。
出了客棧,宣武二人一路左拐右拐,竟闖進一片花海。
「是誰在哪裡踩我家的花兒?」
皇帝正用力地吸吮著這濃郁馥雅,甜而不膩的花香,聽見人這麼一喊,又驚又疑。
轉過身去,皇帝定睛一看,只見那女子的身量模樣在月色的照耀下一覽無餘。
那女子正值妙齡,身材纖瘦,皮膚白皙,嘴唇小若櫻桃,紅若丹朱,一雙明眸大眼,大膽而清純。
「姑娘可是這花中仙子?」皇帝頓時被迷得神魂顛倒,口中喃喃自語:「如來仙境,此處尤勝世外桃源,實乃人間仙境也。」
那女子盈盈一笑,輕輕巧巧走上前來:「先生可要小心了,我家的花,比人金貴。」
是夜,皇帝與採花女花海漫遊,一夜傾吐衷腸,至黎明十分,竟一同回到客棧。
「老闆,再來一間房!」
採花女猶疑了一會兒。「先生可有妻室?奴家受不得三妻四妾的熬磨歲月,我要你一心一意只愛我一人,也只許你有我一人。」
「美人兒。我心裡眼裡當然只有你一人!」
兩人床上繾綣之時,不覺已過了七更天,天已大亮。
皇后迷糊間醒來,只不見了皇帝,頓時一身冷汗。
「來人吶,來人,老爺不見了!」
侍衛一個個哭笑不得,面露尷尬之色。
昨夜的隨身侍衛顧不得體統,轉身跑入房中。「老爺,夫人已經醒了!」
皇帝頓時紅了臉,和侍衛一齊望向採花女。
採花姑娘頓時大驚,一身冷汗,又羞又恨。
「無妨,夫人大度識體,自然不會怪罪。美人兒,別害怕,我心裡自然只有你。」
採花女見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只得打發宣武先出去,自己匆忙梳妝,片刻,和宣武一起走進皇後房中,給皇后請罪,心下也只好希望皇后真如宣武所言。
皇后一看到採花女,頓時勃然大怒。
「小女子藍采兒,給夫人請安。」
皇後顧不得她,強忍怒火:「呦~老爺一夜未歸,難不成是給妾身尋了個妹妹?」
不等宣武回應,皇后又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採花女誠惶誠恐地抬了抬頭,眼皮低垂。
「哎呦呦,果然是國色天香,皇~老爺好眼光!」
「謝夫人誇讚。方才先生說夫人寬厚識大體,民女一見,只覺得瞅見了觀音菩薩,方才是夫人有無邊慈悲,也容得下民女這個不速之客。」
那日,皇帝和採花女一道來了她家農舍,一同見父母。
「女兒,昨夜讓你去看守花木,你怎麼到這時候才回來。」
藍老漢見女兒低頭不語,擺弄著衣服上的穗子,又猛然瞧向宣武。
「這位老爺是?來我家作甚?難不成我女孩遇到了歹人,多虧的這位面象不凡的老爺相救?」
宣武忍著性子,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來。藍老爹聽完,不由得老淚縱橫。
「罷了罷了,老頭子我老了,她娘又走的早-我記得她娘走的時候,她才四歲,到今天二十歲,竟也沒定下個好親事。」
「老人家,你就放心吧,采兒交給我,我會對她好的,一生一世,永不相離!」
藍老漢的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酸楚與憂愁。半晌,強裂開嘴掛個僵硬的笑容。
「你既有妻室,原不該拐帶我女孩兒」
藍采兒嬌嗔一聲:「爹,我和黃哥是一見鍾情,從沒有什麼坑騙之說!」
藍老爹大聲呵斥道:「不孝女,這兩天竟做了這等不堪之事,還有臉回嘴!你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