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繭

儒雅之士一襲青衣，玉冠束髮，撐一把油紙傘，站在雨霧瀰漫的臨安街上。

他只露出下半張臉，唇微微向上揚起。任誰見了不贊一句「溫潤如玉，當真是舉世無雙。」他袖口處深青的線密密地綉出一隻高旋於天空的青鳥，象徵著百族的萬象圖紋在他的衣角等處分佈著。

有人在雨中走過來，金絲綩邊的雲紋綉緞制的衣物沾了雨，那人也毫不在乎。見著有人來了，他的傘舉高了些。一張銀白面具覆蓋住半張臉，露出的一雙眼睛如無星的天空般深藍。來的人鑽進傘下，一身水汽，濕淋淋的。

「你怎地也來得這麼晚？」

他們便一起並肩而行，踏過臨安街不斷激起的水花。

「我說，你倒是閉著眼睛說話吶，你也不看看他們有多蠢。我真不敢相信，你的計劃里竟然需要這種人。」

「這不是你也同意了的么？」

「嘖，那你又何必總抓著我不放？雖說當初投票的時候全體通過了，但那不是你提出來的？您的提議，『謎』又有誰敢拒絕吶，大人？」

後來的人話語中嘲諷之意滿滿，一雙琥珀似的瞳仁望著遠方。

被嘲諷的人笑容依舊不變，他執傘的手如玉一般白，尾指戴著一枚極細的指環，呈一條吞噬自己尾巴的碧眼黑鱗蛇的形狀。這銜尾蛇的模樣極其逼真，綠松石一般的雙眼似淬了毒一般的冷。

「近些天我去了趟開陽，你和我說過的那孩子好像認出我了。」

「哦？那孩子真的很不錯，真想把他帶進組織啊。」

撐傘的人帶著淡淡的遺憾。

「呵......那孩子會少了很多樂趣的。」

「你說的也是。」

他嘆了口氣。空無一人的街道兩側。門戶間的陰影涌動著，扭曲形成門戶的樣子。一道透明的身影跨出，四周的空間不斷波動震顫。

那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跟著他們，沉默不語，像忠心的侍衛，亦或是伺機而動的毒蛇。

原本正說著話的人一頓，琥珀般的眸子往身側一掃而過，綴著一抹笑，修長的手指微動。腰側的玉佩上，羽鳥橙黃的雙眼驟地亮起。

「誒。柳易安，你想要個玩具嗎？」

撐傘的人笑意濃了些。跟在他們身後的東西逐漸被橙黃的黏液包裹，無聲地拚命掙扎。

黏液逐漸凝固，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繭。那東西在擠壓下顯了身形，四肢都是滑膩的觸手，灰色的皮膚布滿了不規則的鱗片，有的鱗片甚至嵌進了肉里去。它臉上本應是眼睛的部分向里凹陷，只留漆黑的兩個空洞。因痛苦而不自覺張開的嘴裡，整整三排的利齒幾乎佔滿了整個口腔，細長如蛇的舌頭自喉管內藏的一處軟管伸出來，頂端分成兩半，隱約有銀白的光閃過。

這繭不停地縮小，最後落入了那人的掌心，像蟲珀一樣的東西光滑透亮，裡面封著的生物縮小了倍數，也變得有些可愛。

「你要嗎？」

有著一雙剔透眼眸的人把它丟給身旁的人，漫不經心地。

「......行吧，能勉強用來作個玩具。」

被稱作「柳易安」的撐傘的人挑剔著，勉為其難地將它收下。

「哼，您可真挑剔啊，大人。」

「我從不否認。」

他們走進陰影里，滿牆的暗色自油紙傘分開兩邊，像雨幕一樣，給他們讓出通道。那通道里有若有似無的燈閃爍，像是某種猛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