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書房敘話

易曉霏自殿前離去時，還未至午時。

她看天色尚早，正欲前往御書房，把廷尉昨日送上的刑獄公文好好看上一番再做決策。她先回了寢宮換下了頗為礙事的冠冕鳳袍，只簡單將頭髮束起，換了身黑底金紋的常服。鸞殿里常年熏著香，連帶著她的身上也沾染上了木筆的氣味，清新淡雅。香木厚而沉的氣味與她想營造的帝王威勢不謀而合。少年帝王把理由說的光明正大，卻掩不住珠簾下她染上緋色的臉。

秋日的天空高潔，流雲舒緩地伸展身軀。九月的太陽溫暖，也不炙人。帝王執著硃砂筆，望著窗外發獃。她豢養的小獸縮在她腿上，沉沉睡去。光祿寺制的點心放在一旁，還未曾動過。

有人敲了敲門，宮女進來稟告：「陛下，徐至大人求見。」門外的年長女性垂著眉眼，略帶著笑。

少年帝王眨了眨眼，似仍未從放空的思緒中回神，但她腿上的小獸卻驚醒，被另一個宮女抱著出去了。帝王放下筆，想了一會兒，皺著眉，想不見卻又不得不見。她嘆了口氣，青澀的眉眼此時倒與那些少女別無二致了。帝王揉著眉心，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讓丞相進來吧。」

那約莫而立之年的女性行了禮，坐在帝王面前。

「陛下，奉常呈上的摺子，您可看了？」

徐至溫和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易曉霏臉上浮現出怒意，她輕哼一聲，卻也沒有在孺慕的長輩面前發脾氣。

「姑姑，你我二人之間何必拘禮。」帝王抱住了對面人的腰，蹭來蹭去地撒嬌。

「太常寺那些傢伙天天就知道遞摺子催催催。催了選秀，我依了她們，現在又要來催我立后納妃......」她還是少年心性，像孩子一樣喋喋不休地向自己的姑姑抱怨。徐至笑著抱住她，縱容她在自己身上亂動，沒有去提醒她這不合禮數。

「陛下，奉常也是為了你好。」她輕拍著小皇帝的背，柔聲安慰著。

「我遲早將她貶出京城......」小皇帝不動了，把頭埋在丞相衣服里，嘴裡還在嘟囔著要把太常寺撤了一類的氣話。

徐至無奈地低頭，想著怎麼繞開話題。再這樣下去，恐怕越想越氣的小皇帝會直接一紙詔書，到時顏子召的奉常之位就真的要變成荊州刺史了。

「好了好了......」她輕嘆了一聲，「說點正事，陌王的小兒子回京了，還被你選上了？」

話音剛落，小皇帝直接蹦了起來，紅著一張臉，支支吾吾的。

「他剛回京的啊.....我不知道......辛夷都來了，總不能讓他回去吧？這多不好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個多麼愚蠢的理由。

徐至怔愣了一瞬，旋即又是失笑，屈指親昵地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啊......周家那孩子本就受人喜歡，子召的女兒一直都嚷著要和他成親呢。」小皇帝氣得臉更紅了，一雙鳳眸瞪大，亮晶晶的，和她養的那隻小獸生氣時的表情一模一樣。「子召？顏青家的女兒前些日子我也見過，驕縱無禮，哪有我好？她哪裡配得上辛夷？」

徐至摸了摸她的頭，和她相似的眼睛眯起，「好，好。周家小子自然應該與我們子皙成親，對不對？」丞相放輕了聲哄著。

「那當然！」小皇帝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身上帶著木筆的清香。

香木的味道飄到丞相身上，丞相抬手嗅了嗅衣袖，滿臉無奈：「怎的，正主都回來了，還要這些辛夷木作甚？少府寺最近尋了些上好的杜衡，我喚人給你送來。」

被戳中小心思的帝王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眼神飄忽，吶吶地應著，辛夷木的香氣環繞著她。

－－－－－－題外話－－－－－－

辛夷是男主周達宇的小名，子皙是女主易曉霏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