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技

清藍色的人造大氣層下，由全息電子影像模擬的恆星之光輝映著山谷，碧野春風浮動，峰巒白雪皚皚，田園青草離離。

溪垠飄行於半空中，在其周身召喚出一個塊狀淡綠色智能場，如同象徵著其高尚的人格。他用右手牽著溪蔭開啟了自動飛行模式，便如輕風般飄上了廬原生態自然保護區的最高山峰——峪雪峰之巔。

放眼四顧，河山壯麗，風光夷愉，廬原美景一覽無餘，西荒勝貌盡收眼底。

西荒區素以優越的自然環境著稱，這一點溪蔭深有其感。這個美麗的地方，便是她心靈棲息的港灣、神魂留戀的歸宿、日夜依賴的故鄉，往後不論走到天涯海角，她都不會忘記這給自己心靈烙下了無盡眷戀的地方。

「徒兒，今天，咱們就於此練功習武，為師將教會你三招獨門秘技。在傳述口訣之前，為師先給你演示一番，首先是第一招『乾坤既濟掌』！」

音落，溪垠的淡綠色智能場便猛烈地振動起來，只見他合併雙足，垂直飛身躍起，將手掌懸空划動幾下，對準預先瞄準的某個方向輕盈一撥，繼而激起一陣鋪天蓋地的螺旋狂風。

頃刻間，空中烏雲傾覆，雷鳴火閃，飛沙走石，夾雜著電、火、土、石、水、風的物質團塊如一架發動機轟鳴的巨型戰車，呈現著各異的色彩與形態，自天際浩浩湯湯地碾軋而來，極其猛烈地怒砸在一塊巨石之上，瞬間將那石塊炸成無數粒被電離的粉末，像撕碎飛灑的紙屑、飛瀑殞墜的水滴，以漫漫塵沙之勢蔓延散開。

「這招式的特色在於，掌控自然界一切可利用的物質、暗物質、暗能量，對一定範圍內的目標造成重大傷害。」溪垠悠然自在地捋了一捋飄飄然的銀色長須。

「敢問師父，那暗物質和暗能量在哪兒呢？」溪蔭用天真純凈的目光看著溪垠那微微振動著的智能場。

溪垠囅然而笑，他身旁環繞的智能場也因氣氛的夷愉融洽而泛出一抹鵝黃色，其隨身攜帶的大功率電磁場發出中等頻率的聲波傳述道：「如果你站在攻擊範圍內，就可以感受到。大量的暗物質和暗能量將會轉化為物質，在造成物質打擊的同時產生極其巨大的能量，導致其中站立的敵人迅速成為所有傷害的承受對象，此後果可想而知。」

「哇，好強啊，請問師父是怎麼做到同時掌控那麼它們的呢？」

「利用宇宙的統一場做功，這就需要涉及物理學大統一理論，你在學習后便能漸漸領悟我這一掌的要訣。待我在演習結束后，通過四維通訊知識共享將大統一理論傳輸到你腦中。」

「嗯，徒兒必然會銘記於心的。」

「進入第二個招式的演示階段，看我『明夷無妄斬』！」

頃刻間，溪垠豎直升空，左手召喚出一輪迴旋的鵝黃蟲洞，右手幻化出一把等離子體長劍，兩手合併之際，他又縱身跳入一隻嶄新顯現的殷紅蟲洞。

緊接著，在溪垠身體所躍遷的地方，數萬隻色彩斑斕小蟲洞呈巨大圓形排列的形式出現，每隻蟲洞中都射出一道等離子體射流。小蟲洞們繞著圓心以光速旋轉起來，那等離子體圓周就如一圈雷霆熠熠的巨型激光環圈，將方圓十餘公里的雲靄霧氣盡化為塵煙。

在那樣強烈的電磁輻射情況下，彷彿連時空都被割出一條深深的裂痕傷疤，更不必說其攻擊範圍內的微渺生物了。

待光芒漸漸暗弱下來，溪垠方才從原先的殷紅蟲洞飛身躍出，在淡綠色智能場的護衛下緩緩下落到山峰頂端，然後扭身對閉上眼睛使勁揉搓的溪蔭說道：「徒兒，感受如何？想必這招我無須解釋，你便能了解其中的原理罷？」

「是的，時空躍遷技術的施展加上等離子體射流的攻擊，誠然是獨一無二的絕配。」溪蔭不假思索地道出了「明夷無妄斬」的科學含義。

「好，接下來是第三個招式，嘿……『噬嗑大過拳』！」

「嘭——」只聽一聲巨響隨著溪垠舞動拳頭的一霎爆鳴於天地之間，一柱深綠色的大範圍超強激光般的波束縱橫射向山腳，將山腳的一片青翠竹林盡皆以劈風斬浪之勢掀翻湮滅，並衍射出一股強到足以令普通碳基生命雙目失明的光芒，排山倒海的烈焰如水的波紋般擴散，轉瞬即吞噬了山腳一大片鬱郁青青的原野，將它夷為荒涼不堪、肅殺蕭索的炭黑平地。

「啊，師父，這招好強大呀！亮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溪蔭的眼睛再度被針扎似的刺痛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捂住被強光刺傷的眼睛，並從中擠出兩滴寒酸苦澀的淚滴。

「反物質激光攻擊，怎能不強大呢？以後使用這招的時候，切忌睜開眼睛。而且，你一定要在保證自身不受波及的情況下，方可以使用這個招數攻擊敵人，明白了嗎？」溪垠苦笑著，智能場泛出象徵心疼含意的藍光，看著身邊的愛徒擦拭那因強光受傷的眼部。

「徒兒清楚了，請師父講講它的工作原理吧。」

「原理便是：通過製造小範圍內的高強電磁場，剝離真空中量子漲落產生的正粒子和反粒子，將所有收集到的反粒子匯聚於一起，形成一道極強的反物質激光，通過大規模的粒子鎖定模式瞄準一切你想要攻擊的粒子，然後便可以對其實施湮滅式攻擊，一擊致命，彈無虛發。」

「好，徒兒聽懂了，有朝一日定能學以致用。」說著，溪蔭嘗試睜開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但馬上又合了上去，似乎仍然不能適應這個艷陽高照的環境。

「唉，都怪師父沒有事先提醒你閉上眼睛。算了，今天我們的訓練就到此為止吧，咱回家去，師父給你搽一搽『仙藤聖草膏』，眼睛馬上就會舒服的。」談話間，溪垠便將淡綠色智能場擴大到足以容納溪蔭的範圍，然後把仙雲一吐，召喚出一枚碩大的幽藍色蟲洞，牽著溪蔭一齊躍入蟲洞，躍遷回到了山那頭的小木屋中。

「來，師父給你擦擦藥膏，這是溪氏世家的獨門配方，在總部的各大商店都無法尋到。」收起藍光閃爍的蟲洞后，溪垠又將眼前一片區域的勢能轉化為質量，憑空製造出了實屬罕見的靈丹妙藥「仙藤聖草膏」。

只見那藥膏渾然煥發著熒綠色的晶瑩光芒，頗有世間珍奇貴品之韻。溪垠將其豎直懸空，擠出兩顆珍珠似的膏粒，伸手一沾，輕輕地塗抹於溪蔭紅腫的雙眼。那膏粒如同陷入春天潭水的蓬舟，悄然被溪蔭的雙眸所均勻吸附，潛入眼角淡淡的淚痕間，隨即便消散不見。

「謝謝師父，我現在感覺好多了，這藥膏的吸收速度可真快。」溪蔭逐漸睜開凝聚了草藥精華的雙眼，便感到如同鳳凰涅槃、鯤鵬展翅般的神清氣爽、怡情悅性，眼前的事物彷彿盡皆煥然一新。

「沒事，下次多注意便可以了。時候已不早，為師暫且去堂前炊米做飯，你可把昨夜念過的《凈心經》溫習一遍，一會兒菜飯熟了，咱們便一起用餐。」溪垠收起淡綠色智能場，怡然自得地飄向了廚房。

於是，溪蔭獨自坐在一席寧靜質樸的草氈間，瞑目定神，默而識之，學而不厭。心田似有一股喚醒了「道」的清泉流涌，恍若滋熙田疇那般細膩地潤澤肺腑，令她真正地體悟到形神兼養、剛柔兼濟的深蘊。

「剛柔圓缺，相向成理。美醜善惡，相去幾何！天狀地物，皆化如斯。動中有靜，靜而復動，時動時靜識動靜；虛中生實，實而成虛，亦實亦虛易實虛。大象無形，大往小來，若此萬象依。」

「陽陰盛衰，相化能易。明暗正負，相異相移。乾光坤陰，盡化為一。生中有終，終而復生，可生可終克生終；古中生今，今而成古，嘗古嘗今長古今。大音希聲，小往大來，如許真言奕。」

「好一個神奇的世界啊！」年僅三日的溪蔭再一次露出了純真爛漫的笑容，她的臉頰間流溢著對新奇事物探索過後產生的歡愉之情。

此刻，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於是開始天真地猜想他們的真實身份——究竟是否像師父所描述的那樣，一位是女帝，一位是天驕？

實際上，她並不想要這些毫無現實意義的身世榮耀，她多希望自己能夠做一株平凡樸實的野草，與春風相擁，同暖陽相向，把綠意和清香奉獻給人們，靜靜感受默然無私的「無我」之真諦。她平生最大的願望，無非是宇宙和平得以永駐，愛與光明揮灑得以大地人間罷了。

「開飯咯，我的好徒兒，快來嘗嘗我親自想象的新品種生物菜肴！」溪垠伸手召喚出一個反引力場，懸空端起兩盤新鮮可口的菜肴，盤子上盛放的是他親自用大腦想象出來的生物，即通過四維計算機進行三維數據鏡像組合而生成的物種。

溪蔭一見到那猶散發著騰騰熱氣的珍饈美味，便著實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迅速接過一隻餐盤，便一臉扎進香氣四溢的食物當中，將整盤菜肴生吞入腹，其情狀勝似豬八戒吃人蔘果。

美餐享用完畢后，她忍住沒打一個飽嗝，伸出舌頭美滋滋地舔舔櫻桃般的嘴唇間殘留的鮮油，沖著尚愣在原地的溪垠露出甜甜的微笑。

「乖徒兒，以後吃飯應當稍微注意點形象，這是作為宇宙超級生物應當具有的品質。」溪垠舉起餐盤，慢條斯理地品嘗起自己親手烹制的美食，那模樣悠閑得像在伊甸園仙境中曬著溫燠和煦的太陽。

「好的，徒兒下次一定注意。其實我只是想學習仿效師父喝茶的模樣，哈哈哈……」

「你呀，怎麼變得這樣調皮可愛了……好，師父答應你，往後喝茶絕不囫圇下咽，行嗎？」

「行！」

「哈哈，哈哈哈……」

師徒倆和諧的歡笑聲傳入山野，隨清風久久飄漾，回蕩於晚霞輝映的碧綠草原。當黧黑的色彩重新爬上整座人造大氣層的天空，他們便時而聞得幾聲閑鳥悠鳴，時而嗅到几絲幽竹馨香，又偶見遠處射燈光芒挪移照耀，點綴著隱隱透映出迢迢星河的夜空。

如同這一切，都在為悄悄降臨的夜晚染上一層平和安寧的淡然之韻。

「明日，為師且攜你去一趟總部的中央物理研究學院，好讓你散賞一下外面世界的風光……對了，為師其實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願不願意去上學呀？」酒足飯飽后，溪垠穩穩漂浮於空氣中，悠然自在地對溪蔭問道。

「上學？徒兒很想啊，是不是有很多教師在那兒，與學生共享大腦中存儲的知識呢？」溪蔭尚在草氈上打坐，一縷微笑像浮雲般掠過她溫柔旖旎的臉龐。

「不，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現在的學校，一般都是讓學生自己從人工智慧信息傳輸器那裡汲取知識，說白了就是和計算機、機器人共享信息。並且，學生們還要當場學以致用，用學過的知識攻研某些宇宙級理學難題。至於文科學習的話，人人都可以在學校里成為舞文弄墨、才華橫溢的文學家，因為總部建立的『意識虛擬文壇』可以隨時通過意識輸入的方式錄進文章和詩作。總而言之，現在的學校已成為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去處，不再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要用考試讓學生比拼那毫無實際意義的成績。」

「想不到現在的教學制度已經這樣先進了！那好，我們明天就出發，到中央物理研究學院去！」

「嗯，我們師徒倆明日便去！」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