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隻狗
祝知折就像一張網。
雖說見到了仇璟承,但仇夜雪沒急著趕路,而是選擇繼續原地休息。
他在等鎮南軍來人。
仇璟承在聽仇夜雪說餓了后,便興緻勃勃地飛身要去給仇夜雪撈魚抓山雞、打鳥,仇夜雪也沒攔著。
他望著喊了躑躅一起去的少年,無意識地晃蕩了下腿。
祝知折注意到了他這個舉動,不免牙癢。
他很想攥住仇夜雪的腳腕,在他凸出的腕骨上咬一口留下自己的印記,但又不能。
他怕自己真這麼做了,就徹底忍不住了。
畢竟他又不是修神佛的。
仇夜雪示意本就挨他很近了的祝知折再過來點。
祝知折順從地跟著他勾起的手指往他那兒再靠近了一步,幾乎都要貼在他身上了。
仇夜雪拍拍身側的空位,祝知折便單手撐著翻上了車架坐著。
仇夜雪挨著他,望著仇璟承遠去的背影,忽地淡聲道:「我幼時其實也有不高興過。」
祝知折稍頓:「因為仇璟承?」
「倒不是因為他。」仇夜雪語調隨意:「是我母親。我覺著我阿爹可能沒有那麼喜歡我阿娘。」
他再怎麼早慧,孩子也始終是孩子,難免會有些情緒。
夏月君入府時,雖刻意一切從簡,婚禮也未大辦,甚至沒有拜堂,只是兩家坐在一塊吃了頓飯,再與大家說了歲南王另娶了,可仇夜雪逐漸懂事後,還是會不高興。
因為他知道夏月君不是自己親母。
祝知折想了想,這一路上仇夜雪與他說起夏月君和仇璟承時,不像對他們有分毫不喜:「後來呢?」
「她學了一手好丹青,每日都會畫一幅阿娘的模樣給我。」
仇夜雪想起幼時那些往事,心裡不免柔軟,就連眉眼都有幾分溫柔:「還與我說阿娘的事,每天都會說。」
那時他阿爹沉溺在悲痛中,整日扎在軍營里,不願意麵對他,王府里也沒人敢提及盛韞鈺,只有夏月君。
她會抱著他,與他說他阿娘的那些往事。
說她第一次見盛韞鈺時是她十歲時,那時盛韞鈺不過也才十三歲的年紀,卻已經在江湖上走了一遭。
夏月君是官宦子女,即便是在民風開放的歲南,即便她父親是武將。
即便她被允許習武,可她大部分的日子還是被拘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里,望著外頭的天,想象偶爾話本里說的江湖是何模樣。
而盛韞鈺作為江湖兒女,有著爽利不拘一格的性子,又偏偏不像她先前見過的一些江湖草莽,自以為自己洒脫厲害、各種輕蔑權貴,盛韞鈺知禮、懂禮,也守禮。
她是夏月君最嚮往的模樣。
夏月君眼裡,從此就只有這麼一個姐姐。
仇夜雪:「她與我說了許多阿娘的事,若不是她,我也不會對阿娘的印象那麼深。」
畢竟他還未滿周歲時,盛韞鈺便撒手人寰了。
似是想起什麼,仇夜雪笑了下:「母親之前還與我說,她在家裡聽見江湖上流傳我阿娘非要跟我阿爹走時,氣得不行,差點拔劍以下犯上,去把我阿爹砍了。」
祝知折側首,靜靜地看著與他說這些故事的仇夜雪,心裡有著無法言說的安定。
祝知折不是閑得住的人,可在仇夜雪身邊,他覺著就這麼安靜地待著也不錯。
「後來阿娘帶著阿爹去找了母親玩,母親與我說當時她還抱著阿娘哭了好久,覺著自己崇拜的女俠姐姐要嫁人了,就要和自己一樣拘在那院子里了。」
但盛韞鈺卻摸著夏月君的腦袋,笑著說只要自己高興,哪兒都是江湖,哪裡都是自由。
因為將夏月君視作密友,故而盛韞鈺與仇鈷望多留了幾日,夏月君也勉勉強強承認了仇鈷望。
畢竟她不得不說,仇鈷望對她的女俠姐姐確實很好,好得叫人羨慕,忍不住想自己要是以後能遇上這樣一位夫君就好。
只嘆她註定是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而盛韞鈺與仇鈷望又在江湖上遊歷了幾年,最後因慶榮帝所詔,前往京中。
在京中待了快半年,盛韞鈺和仇鈷望啟程回歲南時,夏月君也收到了封信。
信是盛韞鈺寫的,她問夏月君還記不記得她們的約定。
若她們懷了孩子,就要做彼此孩子的乾娘。
夏月君知道盛韞鈺不會無故提及此事,再往下看時,就見盛韞鈺還寫了若她出事,煩請夏月君幫忙照顧她的孩子。
還在信中說,若她願意,就嫁進王府,佔了王妃的位置,免得叫外人覬覦,把王府攪得一團亂。
仇夜雪:「我幼時聽到時還不信,覺著不可思議,也以惡意揣摩過是不是我母親故意編給我聽的。」
他輕聲說:「但那時我母親手裡還留著信,卻沒有拿出來要給我證明,她就像是說故事一般,說過就沒有後續。」
還是後來仇夜雪擺在百曉生門下,逐漸啟蒙,懂得多了,就徹底明白了。
如若他是盛韞鈺,他也會這麼做。
或許要心愛的人愛上另外一個人會很痛苦,可忘不掉、沉溺在絕望和難過中時,還要被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橫丨插丨一腳,才是更大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