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刮目相看

「白將軍，你部務必加速行軍，在保持戰鬥力的前提下，以最快速度趕往保寧！」孫征淇騎在馬上，身側是連綿不絕，旌旗飛舞的行進大軍，不時有塘馬從一旁飛馳而過。

「世子殿下，保寧地勢兇險，吳三桂又十分姦猾，臣麾下還有一支五百人的精銳騎兵，請世子務必帶上！」白文選拱手抱拳道，態度十分恭敬。

他是孫可望的部將，在殿前軍軍中可謂德高望重，地位僅次於孫可望，並以卓越的戰功和資歷，與馮雙禮一起被譽為「南明雙壁」，但對孫征淇這個少主，仍舊不敢有絲毫怠慢。

無它，對於一個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的高級將領而言，誰能練強軍，打勝仗，他就服誰！

而白文選只是看了一眼那整齊威武的軍容，就知道了「天威營」的與眾不同，心中根本就是萬分驚駭——他一早就聽說了孫征淇在練兵，可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少年能在半年時間內把兵練到這樣的程度。

「不必了！」孫征淇的語氣十分堅決，目光堅毅道：「白將軍只需儘快趕到保寧，剩下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好！」

「是，世子殿下！」白文選聞言，再度拱手抱拳道。

孫征淇點了點頭，隨即打馬離開，幾個親衛也立即策馬跟上，很快就追上了正在快速行進的天威營。

他們在涪江附近遇到了白文選大軍，兩軍在附近合營休整了一夜之後，孫征淇拒絕了白文選的好意，又繼續獨自率部北上了。

畢竟，多五百騎兵和少五百騎兵對整個戰局而言，影響並不大。而且，在這個各兵種需要密切配合，軍隊才能發揮最佳戰鬥力的時代，這五百突然加入的騎兵很難在戰鬥中融入天威營的軍陣，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白文選看著策馬賓士，逐漸遠去的孫征淇，心中不由得感慨「虎父無犬子，少年真英豪」，隨即也打馬疾行。

孫征淇率部一路北上，穿過順慶府之後，很快就趕到了保寧。隨後，他直接率領天威營開進了劉文秀中軍駐紮的梁山關，並駐紮在了劉文秀主力大軍的一側。

劉文秀聽說孫征淇率兵前來，心中疑竇叢生。他知道孫可望並不完全信任他，可派一個毛頭小子過來幹嘛？自己現在可是在打仗啊！

不過，劉文秀這個人既無孫可望的狹隘嫉妒，也無李定國的孤傲自負，在軍中以仁善儒雅著稱，自然不會難為孫征淇這個後輩。只是免不了因為思維慣性，輕視對方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半年不見，孫征淇這個大侄子說話做事居然變得如此圓滑周到，使得他好感倍增。?最終，劉文秀拗不過孫征淇的軟磨硬泡，只能暫時答應，讓他率部參加圍攻保寧城，殲滅吳三桂的大戰。

當然，這不過是劉文秀的緩兵之計罷了，他還沒見過「天威營」，也沒興趣見一個毛頭小子練的兵，根本就沒把所謂的「天威營」放在眼裡。

要知道，當前北路軍軍中的將領，大部分都是劉文秀的親信，他完全可以在軍事會議上，借他人的嘴，將孫征淇所部調到後方預備。

「撫南王，諸位將軍，此次圍攻保寧城的戰役將在明日清晨開始，首先會在城北蟠龍山開始第一輪攻勢。」劉文秀的心腹大將，討虜將軍王復臣手中拿著一根竹枝，指著桌上簡易的地圖講解道：

「保寧城三面環水，西、南二面臨嘉陵江，東面為東河，江河對岸和北面都是連綿不斷的山脈，吳三桂所部清軍連戰連敗，已被我軍包圍在城內，如此地勢之下，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力量出城反擊。

因此，我軍將分為三路，從北，東，西三面進攻，東西兩路為佯攻，各六千兵馬，主要目的是分散清軍兵力，掩護主力部隊攻城。若是清軍在東西兩面城牆的防守兵力不足，亦可從這兩面率先攻入城內。

大軍主攻的方向在北面，總兵力兩萬，集中全軍的戰象，騎兵和火炮，另外還將部署三千兵馬在保寧城北面的山麓之下，以截斷吳三桂大軍的後路，圍而殲之。

此外，按照大王的部署，攻城時還會留下七千兵馬在葭萌關，梁山關等要地駐防，節節阻擊，防止攻克保寧后吳三桂大軍突圍逃跑，竄入陝西。」

劉文秀聽罷，一時志得意滿，也不問其他人的意見，隨即又說道：「最後再確認一遍各總兵的部署。」

圍觀保寧城的作戰計劃一早便已經確定了，現如今不過是戰前的最後檢查，以及搪塞孫征淇的手段罷了！

王復臣點了點頭，又道：「我軍預計最終的決戰地點還是城北，由撫南王親自坐鎮指揮，姚之貞、王繼業、楊春普，賀九儀，王自奇所部兵馬皆在其中……城東佯攻部隊由祁三升所部擔任主攻，盧名臣所部水軍助戰，實力稍顯薄弱……城西則是末將與張先壁所部擔任主攻……」

聽到張先壁的名字，孫征淇立馬就打起來了十二分精神來。

在原來的歷史上，便是總攻發起的那天辰時，吳三桂率領本部精銳騎兵出城偷襲，直攻張先璧本部兵馬所在的防線，由此導致了劉文秀圍攻保寧的戰線全面潰敗。

在攻城的部隊中，張先璧所部是這兩年才被孫可望整編的貴川明軍，戰鬥力本來就弱。而他的部隊在劉文秀的這支雜牌混合軍團中，還是戰鬥力最弱的。這一點又被派人偵察軍情的吳三桂給發現了，所以吳三桂才決定從他這裡打開突破口。

最終的情況也基本如同久經沙場的吳三桂預料的那樣，張先璧本部兵馬在遭到突襲之後，頓時大亂，紛紛逃竄，敗兵把王復臣等部兵馬沖得亂成一團，然後很快又攪亂了整支大軍。

雖然劉文秀髮現之後連忙率兵前來支援，但是保寧城內的上萬清軍也趁勢奮勇出擊。此時明軍陣勢已亂，原本四面圍困，戰線過長，兵力分散的劣勢被進一步放大，面對的是吳三桂這樣的猛將，哪裡還能穩得住陣線？

於是乎，當天中午，劉文秀大軍便已經全面崩潰了。而由於戰前劉文秀志得意滿，軍中將士皆以為此戰必勝，張先壁的弟弟張先軫擅自砍斷了大軍撤退的浮橋，導致了大批將士無法過江，被城中出擊的清軍追殺或落水而死。

最終，包括張先軫在內的明滅虜將軍王復臣、總兵姚之貞、王繼業、楊春普等被清軍擒殺，大軍更是損失了半數士卒、戰象三隻、馬騾二千三百餘匹，就連劉文秀的撫南王金印也被清軍繳獲了。

「世子，你到時率天威營部署在蟠龍山下，擔任阻擊吳三桂大軍的任務！」王復臣介紹完之後，扭頭看向孫征淇，抱拳道。

孫征淇一聽，微微挑眉，他自然知道這是劉文秀的意思，也很清楚劉文秀根本看不上他。但是他又不能在這種場合直接指出劉文秀部署的錯誤，讓劉文秀下不來台。

畢竟，王復臣之前早勸說過劉文秀集中兵力攻打保寧城的薄弱部，不給清軍以可趁之機了。可是這一正確意見遭到了劉文秀的斷然拒絕，他一個後輩的話更沒有分量，只能招來劉文秀的厭惡。

「撫南王，我想和張將軍換一換，他率部移鎮在蟠龍山山下，我率部與王將軍並肩作戰！」孫征淇笑了笑，又看向了孫可望的心腹賀九儀和王自奇，「父王派我前來，便是要看看天威營實力如何的，若是居后阻擊潰兵，恐怕無法達到檢驗天威營戰力的目的吧!」

孫征淇不能向劉文秀施壓，但不代表他就沒辦法了，賀九儀和王自奇都是孫可望的人，自然知道如何行事，張先壁也不過是暫時歸入了劉文秀所部，也不一定會完全聽從劉文秀的。

張先壁被孫征淇看著，心中忐忑萬分，他又用餘光瞄向了劉文秀，只見對方沉著臉，更是一言不敢發。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總兵，如何能決定自己的部署？

但賀九儀和王自奇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不會放過這個在少主面前表現的機會，當即出言支持孫征淇。

「末將認為如此甚好，世子殿下所部兵馬乃是國主親自挑選的，戰力不俗，又經世子訓練了整整半年，確實也是時候看看效果了！」賀九儀出言道。

「既然是國主的意思，我等又如何能違逆，末將也贊同世子的意思！」王自奇同樣不甘落後。兩人都是心思縝密之人，果斷搬出了孫可望來壓劉文秀，讓對方不好說話。

「前線兇險，世子又是第一次上戰場，撫南王如何能將世子安排在如此險地？」王復臣見狀，趕緊發言支持劉文秀。

「行軍打仗，何處不險？」孫征淇又笑了笑，再度扭頭看向張先壁：「我又如何能讓張將軍獨自一人面對如此險境？張將軍，你覺得呢？」「可是......」

王復臣還想出來打圓場，卻被突然間有了決定的張先壁直接打斷：「世子殿下所言及是，末將素來無謀，麾下兵馬戰力又弱，實在難以擔當攻城的大任，還請撫南王收回成命，讓世子擔此重任！」

張先壁礙於孫可望的權威，此話一出，劉文秀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默許孫征淇所部天威營替換其部兵馬，於城西擔任主攻。

劉文秀原本是看不上孫征淇這麼一個毛頭小子的，但一個小小的軍事會議，本來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他沒想到孫征淇還能借著父親的權勢，籠絡了好幾個人，玩出了花來，心中不由得對其刮目相看。

不過，毛頭小子畢竟還是毛頭小子，劉文秀可不信孫征淇會打仗。等眾人散去之後，又無比鄭重地吩咐王復臣，讓其第二日攻城之時，務必護好孫征淇，免得發生了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