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安魂針
打定主意,張到當即對徐天川說道:「徐兄,若是令嫂得的是失魂之症,那小弟也許能幫得上忙。你一直都未曾問過我的來歷,我現在便說與你聽。我自幼在崆峒山仙緣洞修行,藝成之日被師長託付看守後山,曾為山神廟的廟祝。也常下山,為涼州百姓祛病消災,所以對這失魂症還有些了解。你看如是方便,不妨帶我去見見這位劉道長,或有助益。」
徐天川聽后大喜:「我說兄弟恁般大的本事,原來是崆峒山上的仙家傳授,失敬失敬。既然兄弟懂這些,那就有勞兄弟了。」說罷,就引著張到往內宅而去。
內宅之中,眾家丁正在往來搬運木材,搭建法壇。張到見了,心中一陣不喜。從搭建的雛形來看,法壇最少離地三尺,別的不說,光是這勞民傷財的架勢,怕是姓劉的道長,要價就低不了。徐天海見二弟帶著張到前來,急忙過來招呼:「二弟,怎麼帶著張兄弟來這裡了?」
徐天川解釋道:「大哥,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張兄弟身懷絕藝。剛剛經張兄弟解釋,其原來曾經拜師崆峒山,乃是山中仙家的傳授。張兄弟聽聞嫂嫂得了失魂症,劉道長在此要作法招魂,這才自告奮勇,要來幫忙的。」
徐大爺聽聞此言,明顯有些躊躇。有道是一客不煩二主,若是此事沒有請過劉道長,那張到前來幫忙,自然是件大好事。可這邊劉道長已經看過了,還給出了解決的辦法,如今正在搭建法壇,那他若是此刻提出讓張到參與其中,必然惹得劉道長不喜。
張到在崆峒山時,也與他家道觀鬥法爭過香火,自然清楚其中的忌諱,他看出徐大爺的猶豫,微微一笑:「徐大哥不必有所顧慮,我此時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亂的。但請讓我與劉道長一見,問些具體的事宜就好。我剛好懂些門道,總要問清這次作法請的是哪位神靈,行的是哪教法咒,我們才能做好充分準備,也能防止有所衝撞。」
徐天海聞言覺得有理,便帶著張到往偏廳去見劉道長。
一入偏廳,只見客位上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道者,只見其五十許年紀,頭戴蓮花冠,身披八卦法衣,臉上皺紋堆疊,皮膚粗糙,期間還顯出一點灰黃之色,海下鬍鬚都已花白,眉梢鬢角處更是掛滿了風霜,乍看去不似修道之人,反而如同常年行走于田間的老農一般。
此刻這道者正在閉目養神,聽動靜睜眼,見是徐天海帶著一個年輕人進來,便起身道:「徐員外,可是法台搭建好了?」
「法台還在搭建,不過我這位朋友剛好在家做客。他也懂些神鬼之事,聽聞道長要開壇作法,就來與道長見上一見,詢問些做法事宜。」徐天海解釋道。
聽聞徐天海的解釋,那劉道長面上露出一絲不喜之色,看向張到,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這才抱拳道:「福壽元始天尊,道者見過居士,未知居士有何指教?」
張到原本擔心徐家兄弟被騙得狠了,是來找茬的。可一見這道人行禮,又聽其口誦福壽元始天尊,當時就改了主意。這是個大道教的道士,雖然不知受籙在哪,師長是誰,但也是同門。既然是同門,那就不能隨便拆穿了,反而要幫襯一二。便抱拳回禮道:「先生客氣,後學不敢稱指教二字,只是想要知道先生預施的是什麼法,行什麼令,也好提前準備。」他是正對著劉道長的。這一抱拳,自然落在其眼中,只見張到雙手互握,虎口相交,小指微抬呈蓮花狀。
那劉道長見了這個手勢,
先是微微一愣,緊跟著原本還有些不喜的面容便收了起來,反而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既是同修,那便好說了。」接著轉向徐天海道:「徐員外,既有同修相助,那法台就先不用建了,我與這位同修要好好探討一番如何為尊夫人治病。煩勞員外暫且迴避。」
徐大爺被這個反應弄得一愣,他自然不知,張到那個手印乃是大道教秘傳,同門相見之時用來打招呼的。原本以為這二人見面必定要一番唇槍舌劍,自己還想從中斡旋一番,可沒想到,二人竟然一見如故,這就要開始探討如何治病了。不過這樣也好,正好省了他許多口舌,索性就退了出去,將偏廳讓給了張到二人。
見徐天海走了,張到這才起身,重新見禮:「貧道張德到,見過師兄!」
劉德貞急忙相攙:「師弟免禮,敢問師弟是哪位老師的門下?」
張到聞言有些尷尬,自己如今被逐出山門,自然不好多說,只能含糊道:「師兄見諒,師長不許我山下行走之時,提起師長尊名。」
聽張到此言,劉德貞也就明白了,多半是這個師弟犯了事了,這是出來躲災的。大道教常年暗地裡從事反元活動,這種是常有之事,也就不多問了。二人重新落座,先是客套了一番,接著話題一轉,開始探討徐家大嫂的病情。
聽劉德貞講述,這徐大嫂乃是外邪入侵,攪擾神魂,這才致使其卧床不起。那些個醫生所開之葯,本是對症的。可不知為什麼,就是不見起效。對於這點,他也見過類似的,所以才想到要用祝由之術,先為其安神,待神魂安定之後,再以藥物扶正祛邪,或可令其痊癒。張到聞言,果然是風邪入侵,聽其所言,恐怕還是中風之症,心中有了計較。這才道:「師兄,家師曾經傳授過一套定魂安神的針法,對此症有奇效,不知師兄可容師弟一試?」
「這!」劉德貞有些躊躇,蓋因這治病救人,向來是針灸之術為最快的。但其中所需下的功夫,卻也是最多的。這人體經絡,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中風之症,所需行針多在頭部,若是這個師弟學藝不精,將徐大嫂扎出個好歹來,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張到看出劉德貞的顧慮,微微一笑,他敢說出此言,自然有所依仗。這行針之法,所需乃是探得行針之人經脈氣血,紮下去時如魚吞鉤方為上乘。而他自抱丹之後,對於任意經脈氣血的感知,已經大幅度地增加,所認識之人,無人能出其右,這才敢說出這種大話。見劉德貞還在猶豫,張到索性換個話題,直言道:「師兄,我觀你面色泛黃,氣息不暢,最近應該是得了場重病吧?」
劉德貞聞言一愣,卻也老實道:「不錯,三月前下地勞作時,不慎跌倒。傷了筋骨,在床上養了數月,不過現在已經恢復了。」
張到卻搖頭道:「師兄,久卧傷氣,如今你雖然恢復,可血脈卻還未暢通,如果不嫌棄,容師弟為你調理一番可好?」說罷,便起身繞到其身後,運氣陰陽二氣,搭在了劉德貞背後風門穴上。劉德貞還沒來得及推辭,只覺一股熱流自背後而入,先順著足太陽膀胱經運行了一周,緊跟著開始隨氣血流經四肢百害。這一瞬間,劉德貞只覺得渾身上下,如浸熱水一般,說不出的舒泰。全身毛孔,全部張開,隨著張到掌心傳來的氣流而開始有規律的呼吸起來。良久,突然嗓子發癢,猛地一陣咳嗽,緊跟著吐出一口白痰,隨後只感覺多年胸中鬱結之氣盡散,再無那種上不來氣的感覺了。
張到收功問道:「師兄感覺如何?」
劉德貞長出一口氣,道:「師弟手段,果然神乎奇迹。如此,我這就去找那徐員外說,由師弟行針安魂,我做法驅邪,然後服藥,此番必定藥到病除。」
徐天海聽說張到要為自己夫人施針定魂時,被嚇了一跳。好在有劉德貞一旁解釋,這才勉強同意。二人不再耽擱,這就開始對徐大嫂進行治療。
劉道長先凈了手,在室內燃上一爐安魂香,然後披髮仗劍,在園中開始作法。張到沒去管他,自顧自的取過銀針,開始在病人的白倉,太陽,風池,下關等穴位施針。張到認穴極准,每針紮下,針柄都肉眼可見地隨著徐大嫂的血氣而微微跳動,這正是針刺到位的表現。施完針,張到又取來艾灸,熏烤徐大嫂的手上六脈,這六脈乃是少商、商陽、中沖、關沖、少沖、少澤。這下果然見效,隨著張到的治療,徐大嫂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另一邊,劉德貞道長也已經作法完成了,只見他拿過葫蘆,自其中取出一粒丹藥,用水化開,又取出黃符一張,在蠟燭上點燃,口中念念有詞,然後一下子扔在葯碗之中。只見那黃符竟然遇水不熄,就在碗中燒成了一堆灰燼。
此時,張到已經收針,徐大嫂也好了很多。劉道長立刻上前,將手中符水湯藥餵給徐大嫂喝下,徐大嫂喝下符水湯藥后,頓感一陣困意襲來,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劉道長又上前診了診脈,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徐員外,尊夫人神魂已歸位,暫無大礙了。」
徐天海聽到此言,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