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啟之前：到底是雙胞胎還是三胞胎？

入d申請書事件梨葉青處理得讓輔導員很滿意，輔導員看梨葉青自己勤奮，對服裝設計也有些「家學」，專業成績在系裡一直遙遙領先。輔導員便寫了封推薦信，內部推薦她去參加一個獎學金頗豐的服裝設計大賽。這個服裝設計大賽梨葉青之前也聽說過，是幾個創業校友聯合行業委員會共同舉辦的創新式設計大賽。該賽事注重參賽者的創新創意，鼓勵突破常規，表達服飾的藝術性。如果在這個大賽中拿了前十名的名次不僅有豐厚的獎學金，更能獲得在一些校友企業的實習機會，行業認可度很高。

服裝設計大賽每年報名人數眾多，所以比賽採用三輪淘汰制，甚是嚴苛：

第一輪海選面向所有高校在讀生，憑藉內部推薦投遞郵件報名參賽。郵件中設計師要闡明參賽作品的主題、設計理念、設計效果圖和細節等書面內容。通過海選，將選出八十個入圍作品。已經入圍的設計師們，需要在兩周內完成自己的設計成品，將製版圖和成衣圖等設計細節仍通過郵件發送給組委會評審。這一輪初選，將進一步篩選出三十個進階作品。在最後一輪比賽中，進階作品將進行現場展示，設計師現場闡述設計理念，由真人模特展示服飾細節，現場五位評委評審，三位評審通過即可晉級成功。最終將選出十個優秀作品，進行專場時裝秀展示。

由於競爭很激烈，但很少有大一新生報名，更多的是學業更精進的高年級學生積極參賽。梨葉青獲得輔導員的內部推薦自然開心，同時也擔心自己資歷尚淺，怕自己顯得「業餘」。輔導員寬慰她不要想太多，「實踐出真知」、「重在參與」。所以，為了備賽梨葉青變得越來越忙。

在泡了將近一個月圖書館后，梨葉青找到了自己的參賽主題：以敦煌壁畫中的佛教故事為設計靈感，以服裝為畫布，借用敦煌壁畫的敘事邏輯，描繪出佛教人物韋提希夫人觀想西方凈土的場景。用中國式的審美精神來創作佛教藝術，這在服裝設計大賽屬實新穎，可梨葉青自己繪畫功底還不行，想靠自己在服飾上描繪佛教故事屬實太難。與梨葉青同寢室的夏莫愁倒是自告奮勇，從小學習繪畫的她臨摹壁畫難不倒她。

夏莫愁生長在一個炎熱的海邊小鎮，身形纖細，但皮膚卻白皙晶瑩，眼睛似明珠美玉，媚而不艷。梨葉青第一見到她心裡就忍不住想上手掐一掐白里透粉的小臉蛋，驚嘆這樣的美女哪個男生能拒絕的了啊！與嬌滴滴的長相不同，夏莫愁的性子熱烈，凡事主動，從不退縮。夏莫愁的人生就像是小說里的女主，從小跟弟弟兩人被遺棄在孤兒院。曾有領養家庭想帶走她弟弟，當時七歲的她死死抱住四歲的弟弟，嘴裡大喊著「不行！」，聲音震響整個孤兒院。後來兩人幸運被一對教授夫婦領回了家，自此姐弟二人生活也變得優渥順遂起來。

夏莫愁和梨葉青兩人是室友，主動熱情的夏莫愁常罩著乖巧可愛的梨葉青，時間久了，兩人的關係越來越熟絡。夏莫愁本也想參加服裝設計大賽，但大一新生沒有老師的舉薦很難通過入圍。趕巧上梨葉青的設計主題她擅長，她便想主動參與設計：梨葉青做主設計，負責設計主題和服裝造型；她做執行設計，負責服裝的效果圖和圖樣設計。有夏莫愁的幫助梨葉青高興的很，作為大一新生她一個人蔘賽實在吃力。

不過，很快兩人在設計上出現了分歧：為了體現敦煌藝術的曇花一現，梨葉青建議用牛皮紙做服裝面料，在紙面做佛教故事繪畫，而後將紙面進行整體熏燒，有燃燒痕迹，使整體服裝面料有破碎感，而體現出藝術的難以存續。夏莫愁不同意這個做法，理由很簡單：要把我畫好的畫燒掉，那誰還能看出來我畫的啥！梨葉青解釋，不會完全燒掉，只是做出燃燒痕迹，體現出殘破不堪的樣子，可夏莫愁絕不同意。

「紙張熏燒過後，顯色度很弱，這樣就沒人看的出來我畫的畫了！」夏莫愁開口咄咄逼人。

「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是服裝整體主題的體現，我們要在體現出敦煌的藝術特色。」梨葉青反覆說服，夏莫愁仍堅持自己，兩人在圖書館的小教室里已經爭論了一下午，互不相讓。時間熬到了晚上10點，兩人連晚飯都忘記了吃。此時，也到了涼霄打電話的時間。看到涼霄的電話，梨葉青想也沒想的按掉，簡單地發了兩個字簡訊：「在忙。」

「你為了你的藝術性，為何要犧牲我創作的部分！？」夏莫愁一步不讓。

「這是我的設計！」梨葉青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是主設計又怎樣！既然我參與進來了，現在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了，就不能你一個人說了算，我要為我自己爭取！」夏莫愁毫不猶豫、理直氣壯地說。

梨葉青內心不由得一震，「我要為自己爭取」是梨葉青從未想過的事情。她感受到夏莫愁有一股巨大的能力，她有一種特別大的勇敢，直接表達自己和為自己爭取的勇敢。

梨葉青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躲在教室門外的樓道里。過了好一會兒，夏莫愁「呼」的一下沖了過來，興沖沖地說道：「我們這樣如何？我們不用牛皮紙，牛皮紙不顯色，用白紙，先把白紙燒出一個個輪廓，然後我在白紙上繪畫，描繪一個個片段，然後我們把這些碎片拼湊在一起，如何？！」

梨葉青眼睛一亮，這是一個絕佳的解決辦法！既能保留住夏莫愁繪畫的圖樣，也能體現出梨葉青想要的殘破感！兩個小姑娘不禁在樓道里開心地跳起來。

很快，兩人明確設計主題，細化了整體理念，夏莫愁花了兩天的時間完成了服裝效果圖和服飾圖案的繪畫細節。確認再三無誤，兩個忐忑地發送了參賽郵件。很快，在郵件發出的第三天，梨葉青就收到了組委會海選入圍的回復！梨葉青尖叫著跑回宿舍，還沒等梨葉青開口，夏莫愁急忙跳下床，衝過去興奮地問「是入圍了嗎！？」梨葉青狂喜地點著頭，兩個姑娘原地轉著圈，心臟也跟著興奮地跳躍。

接下來的兩周，兩人除了上課睡覺吃飯，全部的時間都耗在了服飾的製作上。跟著老師的指導，兩人通過立體剪裁很快的搞定了服裝紙樣製版圖。接下來兩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難題：如何把一個個繪畫著故事的白紙燒片組成服裝材料？為了不影響圖案的呈現效果，梨葉青決定選擇一種新型的透明材質面料做為面料地基。通過製版圖縫製成成品后，兩個人花了一周時間一點點地把白紙燒片按照設計的圖案順序黏貼在透明的tpu材質的面料上，以呈現出敦煌那幅著名的佛教故事畫。

兩人的設計成品幾乎卡著最後時限完成，最後一天將製版圖和成衣實物圖拍攝完成後，來不及細看檢查，幾乎卡著最後一分鐘發送了郵件。彼時兩人都精疲力盡，自覺已儘力了，能否進階就隨緣了。

過了一周，沒有回復。在梨葉青已經放棄希望的時候，接到了組委會的電話，她的作品進階成功！興奮和激動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她的心裡傾瀉而出，她再也無法像前幾日那樣假裝不在乎結果。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激情，讓她看到夏莫愁時竟激動地淚流滿面，說不出一句話來。

很快，兩人收到了組委會提供的模特資料，根據模特的身材，兩人還需要將作品進行微調，同時還要根據作品風格選擇相適配的配飾。第三輪現場展示的時間定在十二月中旬，時間還充足，梨葉青和夏莫愁鼓足了勁兒，決心定要在這最後一輪展示中做好充足準備。

梨葉青和夏莫愁兩人能衝到決賽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輔導員沒想到兩個小女生看著瑩瑩弱弱，但實力出眾，所以看到她倆時總是笑意盈盈，不管她倆需要什麼幫助都儘力協助。梨花白一開始聽說梨葉青要參加比賽，倒也沒在意，只叮囑不要耽誤學業儘力而為就好，沒想到梨葉青靠著自己竟然走到了決賽。梨葉青頭一次在電話梨跟梨花白聊了一個多小時，把自己設計、製版、縫製等等過程的細節逐一詳述。身為專業人士的梨花白沒想到這場比賽讓女兒學習了這麼多，很多製版的專業技能均已入門，心裡對女兒刮目相看。而外公聽說后更是在電話里笑出了聲，外公外婆讚不絕口地說「我家孩子有出息」。

涼霄知道后，剋制不住自己，興奮地接腔說決賽那天恰好周末學校放假，他要去bj，要陪著她身邊！梨葉青立即連連拒絕，絕不同意他個復讀生貿然為了自己跑來bj。涼霄語氣堅定，梨葉青撂狠話說「你來了我也不會管你」。梨葉青生氣涼霄的自作主張，氣地連著三天沒理他。

可她如何發狠生氣都不管用，她拗不過他。決賽前一天晚上，涼霄輕描淡寫地發來簡訊：

「我已經上火車了，明天見。」

梨葉青還在賭氣，本不想理他。12月的bj，空氣開始凜冽，梨葉青看著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雪花一片片飄落，她想到涼霄一個人坐著火車，心裡說不出滋味來。梨葉青有時覺得涼霄的感情太熱烈了。她覺得自己像一團遭受炙烤的炭火，被涼霄包圍著，不停地爆裂。

第二天待梨葉青安頓好涼霄、匆匆趕到現場後台時，夏莫愁已安排妥當模特，兩人正有說有笑。組委會安排的模特比照片看起來還瘦上一些，身軀像玉柳一般，輕盈又纖長。如墨一般的黑亮長發實在太吸引人，正被夏莫愁挽成髮髻。眼角高挑，鼻樑挺直，消瘦的臉頰襯出她微微凸起的顴骨，與削薄的嘴唇正相稱。清冷不俗的氣質倒和梨葉青的作品相符。

梨葉青走進兩人，夏莫愁沖著梨葉青介紹道：「這是易花期，她是咱們的模特。」

未等梨葉青說話，易花期主動地說：

「我知道，你是梨葉青。」易花期紅潤的嘴唇帶著一絲似笑非笑，似乎正在打量著梨葉青。

梨葉青來不及多做寒暄，微微一笑后開始做最後的檢查和準備。夏莫愁悄悄把梨葉青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說：

「葉青！咱們撿了大便宜了！剛易花期跟我閑聊，說她哥哥就是評委！這哥哥看到自己妹妹出場，多少這情感分咱們是拿下了！」

她倆偷偷地探著腦袋，朝評委席張望，不用夏莫愁多說，梨葉青一下子就認出了易花期的哥哥。兩個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稜角分明的臉頰上，高挑的眼角，微凸的顴骨，高挺的鼻樑下也是一對削薄的嘴唇。不同的是男子的輪廓更為高挑挺直，肩膀寬闊，黑亮的頭髮修剪得體，帶著眼鏡氣質顯得稍許柔和。梨葉青心想這兩人怕不是雙胞胎吧。

等到梨葉青上台展示作品、做設計闡述時，梨葉青看到那男子身前的銘牌上寫著「易心期心安時尚集團代表」，就更篤定兩人是雙胞胎。結果出乎意料：易花期的哥哥並沒有打「情感分」，反而除了易心期，其他四位評委都打了「通過」！不管怎麼樣，超過三位評委給予通過，幾乎可以確定梨葉青的作品晉級成功！在現場圍觀的涼霄也激動地站起來！

最終的評審結果將在所有作品完成現場展示后公布。梨葉青和夏莫愁兩個人的眼睛里都閃爍著激動的光彩，梨葉青不停地告訴自己：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不要太興奮。可她壓抑不住自己內心洶湧的波濤，求勝的烈焰在騰騰燃燒。

兩個小時后，最終成績公示：梨葉青的作品並未晉級前十名，排名第十七。對於結果梨葉青不可置信，夏莫愁更懵逼。兩個人盯著公示板看了好久，想到這幾個月為了比賽所有的付出，梨葉青的情緒大喜大悲，身旁有人在歡呼自己晉級，讓梨葉青難以自制，憋紅了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夏莫愁默默握住梨葉青的手不說話，忽地扔下一句話「我要去找他們說理！」就轉身走了。

此時，梨葉青看見涼霄在人群外焦急地尋找她，而她回頭望著夏莫愁堅定的背影，想到夏莫愁的那句「我要為自己爭取」，心裡也升起一股難以掩飾的憤怒之氣。她也忽地站起來向外走，她也決心「要為自己爭取」！

梨葉青在後頭尋找著易花期，想讓她去問問她哥哥為什麼不「通過」，也許五票全過就絕沒有不晉級的理由！這時，梨葉青精光四射的眼睛看到易心期正從衛生間走出來，大概是評審結束了，他換了一套休閑的裝扮，眼鏡也摘了下來。

「易心期！」梨葉青目露凶光地喊住他。他嚇了一跳，怔在原地。

「你為什麼不通過我的設計？是我的設計有問題嗎？還是我的製版圖有欠缺？亦或是我們的服裝繪製的圖樣出了錯？你到底是哪裡對我的作品不滿意！？」

「面料不對。」一個沉靜的聲音從梨葉青的身後傳來。

梨葉青回頭，赫然看到易花期和易心期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你選了敦煌壁畫的佛教故事為設計主線，對於中國古典藝術的探索讓我們所有評委都耳目一新。你的設計造型非常符合敦煌的藝術風格，服飾圖案的創意表達很新穎地詮釋了佛剎的富麗無窮以及藝術的破碎感。唯一的敗筆是面料，tpu面料破壞了你作品的整體感覺。tpu雖然有一定的彈性和柔順性，但它的垂直感太差，你想表達的那種飛天穿樓、豪邁流利的感覺完全被tpu破壞了。下次你可以試著用薄型絲綢面料，更流動飄逸。」

易心期的語氣平和，聲線清潤，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透過眼鏡看向梨葉青的眼神沉靜如海，眼底充滿溫和之色。

梨葉青看著面前的兩人，又慢慢地轉回去看了看之前的那個男子，又轉了回來，目光流轉，看不出心緒。黑亮的雙眼因為哭過微微泛紅，可仍然明亮清澈。

梨葉青那雙明眸看了易心期那麼一瞬，忍著哭聲，幽幽地說了一句：

「你們，到底是雙胞胎還是三胞胎？」

易心期抬眼望著她獃獃的樣子，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