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常山辭別，初下韶神村

玄天境

常山派寧心殿內

殿內陸陸續續走光了襲襲藍衣的常山弟子，無塵道人用手指撥弄兩下，似乎在算什麼，對著窗欞旁進入沉思入定的首徒清書，淡聲道：「清書，你如今約莫二十了吧，也該下界修鍊眾生氣了。」

那喚作清書的回過頭來，明眸劍眉，鼻樑高挺，臉龐乾淨，一清秀少年模樣。清書拱拱手，應聲道：「著師父意，不日請師命旨便下凡去。」

無塵道人撫了撫他的白長鬍須，緩緩道：「如此多年，你從不拂吾意，吾心甚慰然。待你練就眾生氣，常山振興有望。待到下回玄天大典上也可將衣缽傳予你，吾也可避世雲重山中了。」

「不敢，徒下不敢。」清書倉然拱手。

無塵道人擺擺手，頓了頓，道：「常山守一境中數你最為穩重，清離雖也進了守一境，到底失了些沉穩，要想常山百世傳業興昌，仙術傳承，常山還是得靠你啊！」又揮揮手，「你出去罷，待吾擬份師命旨，來日到寧心殿你自領去。不日下界，倒不必煩請吾。」

清書尊聲「是！」拱手作辭，默然退出殿外。

「師兄！」一面容姣好的少年一著手甩到清書後背，清書反手一著還回去，仙光綻漫。「清離，甭亂用仙法，小心師父又讓你去絕天涯面過。」

清離吐了吐舌頭，又甩甩藍袖，藍光乍現，雙手一晃，攤出一株藍色的萸草。

清書輕笑：「師父說你閑懶，倒真是……」清書緊接著扶額無奈一笑。

清離乾笑兩聲：「師兄莫打趣我了，你瞧瞧，這可是難得一遇藍色的萸草，咱們常山出得最多的也才是白的，可不多見，」頓了頓，凜然道，「若是做成吃食，可比那仙瓊玉露強多了……」

「呵——」後頭一襲青衣女子伸長脖子到清離肩膀上，順勢把萸草搶了過去驚聲道，「我看看，藍色的萸草，真不多見呢！」

這一聲倒把清離嚇了一跳：「師妹，你怎可如此無禮！奪他人之物！」那手卻只敢苦巴巴地伸到青衣女子面前，再也不敢向前。

那青衣女子便是天界的雲裳公主，是常山的任行俠尊者唯一的徒弟。常山有三仙者尊神，為無塵道人，任行俠和天師房奕，且有執門長老行陌離。

那雲裳公主在玄天境倒有些放肆，師父是不拘門禮的任行俠，向來讓他這唯一的弟子在玄天境胡鬧，極少加以管束，而雲裳，倒把無塵門下的清離欺負的要命。清離向來在九天之中怕過誰？要說怕的也就是天界的雲裳了！

只見雲裳一記指頭敲到清離腦門上，瞪著雙眼，咬著牙道：「敢說本公主無禮！」繼而又敲道，「敲死你——」

清離哭腔道：「師兄——」

雲裳綳著一張臉對著清書撅著嘴。

清書看著他們玩鬧，笑道：「你們的事我還是少摻合為好。」遠遠向後退了幾步。

清離苦叫帶著哭音：「我要告訴任師叔……」話音未落幾乎用跑得倉惶逃去。

雲裳向跑遠的清離張牙舞爪大呼：「清離師兄，可小心著，別摔著了！」暗下卻使仙法將一石頭挪到正在跑得清離跟前。只聽得「哎喲」一聲，清理「哇」得一聲大叫：「雲裳，是不是你使得壞！」回頭看見圓瞪雙眼的雲裳，腿速瞬間加快。

雲裳回頭向清書施了施禮，感嘆道：「大師兄，聽師父說，你很快便下凡了。唉，自從上了常山，我可多年未曾下過界了，著實羨慕大師兄啊！」

清書謔笑道：「雲裳師妹若想下界，可不方便得很。任行俠任師叔的名頭可是白叫的，山規豈能約束得了你們。你是他唯一的弟子，我可不信任師叔沒把神行鬼步傳給你。」緩了緩，誠懇而嚴肅道，「我此番下界，未知何時能回山，師父幾番閉關，無暇顧及常山；任師叔又不理山務；行師叔又常不在常山，蹤跡難尋；房奕師叔過於嚴謹，師父定會將常山交予你和清離管擅，屆時你切莫只顧與清離玩鬧，守好常山才是！」

「是！大師兄。」雲裳乾巴巴一笑，攏著清書的衣袖懇求道，「師兄，要不你帶我一塊下界得了。」

清書慢悠悠來了一句：「倒也可，要不我去請示一下你房奕師叔……」

雲裳僵笑一聲，抽了抽嘴角，既而鄭重道：「我會同清離師兄守好常山的，請大師兄放心下界去吧！」嘴唇動了動，同清書請辭，「雲裳暫且退下了。」

清書揮揮手，雲裳抓著衣袖慢騰騰地走開了。

一路血紅的往生花開遍郁離閣，緊緊簇擁著的花盞漫進閣內，清書走了進去，放下一身拘謹態，鬆了一大口氣。他想，自從七歲那年上了常山，他再也未曾下過界了。正欲進房，抬頭瞅見紫雲藤蘇展開來，紫色藤蘿後面一紫衣女子隱在一簇紫雲花盞那。

清書面無表情地呵斥：「茵陳侍使，躲躲藏藏作甚！」

茵陳侍使走了出來，臉有些發了青：「清書，我——」

「雖說你在此侍弄仙草，按身份，你也該稱我聲仙使。」清書皺了皺眉。

茵陳侍使怏怏垂了下頭：「是！仙使。」

「你找我有事？」清書不耐煩地問道。

茵陳侍使眼睛里露出幾分不舍的情緒：「聽說你要下凡去了，什麼時候回？可否……」

「這不是你該問的。師父既讓你在此侍弄仙草，便好生侍養，其餘的少管罷！」清書掐斷了她的話頭。

茵陳的臉色又青了幾分，尷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清書擺擺手，不耐煩地驅趕道：「你走吧，師父凌虛閣中的仙草尚需你照料。」

茵陳聽罷，悻悻離去。

三日後，落凡池邊。

「清書，這落凡池依爾等境遇不同，所落凡界不一樣，非爾等靈力所能控。如此，你落到哪一凡境，爾皆難以知曉。修眾生氣，靠的是你自己。到了凡界，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身著灰袍的灰白髮老者庄穆地說道。

「是！謹遵房師叔教誨。」清書拱拱手拜辭。倏然落入天師房奕用焰火掌在落凡池打開的一道境門裡。

落入落凡池，仙霧繚繞竟有些讓人尋不著道，一重雲飛過，撞了個清書身形不穩。清書趕緊使了個定身法，剛穩定身形，幾重雲相疊一撞而來，將清書剛穩下的身形撞飛了。清書大驚失色，隨雲而去，俶然掉落到了一處凡界中。

清書使仙法立穩在地面上，此處白日晴空，身處於幾處綠山之中，往遠處望，突然看見一處仙光大盛，清書撥進一處樹林中尋去，到了樹林外邊，意外發現了一處村舍，往裡看，炊煙裊裊，汪聲連連，再往遠些瞅，似見一老者在青壟上放著牛。村舍外有一青跡斑斑的大青石，一看便知有上百年頭了。大青石上潦潦三字——「韶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