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米廚房

上完菜，靈筠站在櫃檯後面觀察著大家就餐，也很好奇美國公司的聚餐是怎樣一番景象，是否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然而，這些客人只是偶爾與身旁的人碰杯，輕聲細語地交談，極符合他們會計師的身份。

晚上8點，客人陸續離開，只剩角落那桌零散有幾人在聊天。靈筠有注意到，這桌有個約摸四十歲的男人，不像其他人著裝得體，他身著一件髒兮兮的藍色t恤衫和過膝短褲，他這身打扮不像是會計師，而更像來餐廳修水管的工人。如果不是其他人陸續離開，靈筠也不會注意到今晚有這一號人。他滿臉通紅，端著酒杯湊到了那位穿黑色連衣裙的中國姑娘身邊，主動為她斟上滿滿一杯紅酒。姑娘下意識地往裡面挪了一下，有意與他保持距離，然而姑娘挪一寸，他便挪一寸。這個男人微醺，滿臉通紅，端起自己的酒杯與姑娘碰杯，姑娘不理會，他便一飲而盡。姑娘眼神求助坐在同桌的同事，對方也眼光躲閃當作沒有看見。她說今天晚了，要早點回住所，這個衣著邋遢的老男人乾脆將手臂搭在了椅背上，將她嬌小的身軀鎖在椅子上不得動彈。

靈筠在櫃檯后，又急又氣，甚至覺得一陣噁心，老人諷刺嫁錯郎的女人都是「鮮花插在牛糞上」，而這種猥瑣男就是「牛糞粘在鮮花上」。她終於鼓起勇氣走到猥瑣男身邊，裝作在收拾殘羹剩飯，順手將一杯可樂推倒，準確潑到了男人褲腿上。他條件發射地站起來，對靈筠怒吼道：「你怎麼回事！」

靈筠只得裝作不小心為之，賠禮道歉說：「不好意思先生，我給您拿紙巾。」

就在靈筠故意製造事端的間隙，女孩趕緊站起身，拿起包匆忙地離開了餐廳。老男人擦乾髒兮兮的褲子，發現身旁的獵物已經消失了，更為氣惱，讓靈筠賠他乾洗的錢，還罵罵咧咧說這是個什麼狗屁餐廳。靈筠沒想到此人如此不依不撓，一時窘迫不已。吳所謂聽到餐廳的吵鬧聲，便趕緊出來應援，他老練的給對方賠禮道歉，也看出對方不拿點補償是不會善罷甘休，便抓了幾隻海蟹送給此人，對方這才悶悶不樂地離開餐廳。靈筠心中感激吳所謂幫自己解困，卻也未多解釋剛才發生「事故」的緣由。

等客人都離開，吳爸爸端出幾個菜犒勞今天的小幫手們。

9點吃飯，對於做餐飲的人來說是再自然不過，但是過了7點飯點，米多多和簡靈筠兩人已餓得兩眼冒金星，此時誰給碗普通的白米飯，怕也能吃的香甜。吳阿姨看出兩個女孩都是一頓不吃餓的慌的主，趕緊先動筷子說「來來來，大家都開動吧。」

「叔叔，您在國內應該不是一般的廚師吧。」米多多全然忘記這是在男朋友父母面前應更淑女，大快朵頤，鼓著腮幫子，嘖嘖稱讚各式菜品。

吳叔叔聽此話眼睛一閃。

「怎麼個說法？」吳所謂做出洗耳恭聽狀。

「今天給老外們上的菜品雖多是適合美國人口味快手川菜，卻也有幾樣和別家餐廳不同。您看，我面前的看似只是一盤大白菜，但叔叔用來打底的卻是豬肉、雞肉高湯熬制的，是國宴級別的菜品『開水白菜』，這普通的白菜入口清鮮淡雅，與高湯完美融合在一起。」

「小樣，你可以啊。」吳所謂忍不住稱讚道。

「吶，再看這道拔絲紅薯，實際來源是魯菜的『拔絲山藥』。別小瞧這菜，要火候適中才能炒出糖漿，這道菜見水平的地方就在於拔絲的手藝，這紅薯上拔絲的長度，就知道叔叔不是一般的廚師了。」

老吳聽著小姑娘說這番話，似遇到知己似的興奮不已，也不顧長輩形象，端起自己的酒杯與她對飲了一杯。吳所謂看到此景，只覺米多多嫁入吳家指日可待了。

一旁的李靜看到兒子臉上喜氣洋洋的神態，便猜到這個「旺夫相」的小姑娘是他兒子的女朋友。她和藹地看著多多說：「叔叔二十年年前，確實是『沁園』的主廚，擅長三大菜系，當年我們東南沿海的社會名流，很多也預約品嘗過叔叔做的『佛跳牆』。」

「哎呀！」小米激動地站起了身，竟喝掉杯中剩下的飲料，直接將白酒倒入杯中，舉起酒杯對老吳說：「叔叔，『沁園』可是百年老字號，最出名就是佛跳牆，那您可是國寶級的廚師呀。」

老吳看著小姑娘眼中閃著發自肺腑的、崇拜的目光，拿著酒杯的手還在顫抖，突然有種「久逢知己」的感覺。這麼多年在美國這家餐廳蟄伏，有誰會知道他曾經在國內的輝煌，又有誰知道他為迎合美國大眾口味，改造菜品時的痛苦。碰杯后，兩人都一飲而盡。

坐在一旁的靈筠和吳所謂此時傻傻看著二人，感覺小米就差跪地拜師了。

李靜則心想：「這小姑娘，個頭小，做派如此豪爽。雖不知兒子這對象將來會處多久，但萬一當了我兒媳婦也說不準，趁此機會，我來摸摸她的底細。」

「小米呀，我看你品菜的功力，是不是家裡也是做餐飲行業的？」李靜笑眯眯地問道。

「是，家裡在當地開飯館的。」米多多乖巧地答道。

「這麼巧，那咱還真是同行呢。是哪家飯館呢，看阿姨聽說過沒有。」

「叫……」米多多突然有些支支吾吾，「您可能沒聽過呢，叫『小米廚房』，我們當地的小飯館啦。」

「阿姨叔叔這麼多年沒回國，孤陋寡聞了，以後等退休了說不定有幾乎去你家餐廳尋味。」

「到時我定在家門口迎接。」米多多笑著說。

等孩子們離開后，李靜開始搜索國內年輕人時下用的最多的美食app，當地所有的餐廳，甚至是蒼蠅小館，也能在這個app上搜索到。在輸入「小米廚房」四個字后，她發現根本就沒有米多多所述的「小米廚房」。

「老吳，你說當時我問小米家裡餐廳名字，她眼神有些躲閃，是不是對我們有所隱瞞啊。」

「李靜，我看你是閑的慌吧。人家還不是你媳婦呢，就開始問東問西，還到處打聽別人家裡做什麼的。我看人家小姑娘大方、利落、豪爽，不是個藏事的人。」

「你別看人家吹捧了你兩句，就真當自己上天了。我這不是想多了解兒子女朋友。罷了，跟你簡直是對牛彈琴。」她氣鼓鼓地準備鎖屏，卻不小心按了一下搜索引擎，這時發現自己最後一次輸入時少了「小」字，一條結果赫然出現在app界面上——「米家廚房」。

她心裡咯噔一下，「米家廚房」，這四個字怎麼看著這麼熟悉。片刻后，回想起在中部讀書的侄女曾經和自己視頻說，近幾年一些餐飲企業在探索中餐標準化的路，就像肯德基麥當來一樣，讓上班族們能吃到快捷、衛生的中餐。除了店面已鋪滿全國「功夫王」，中部還有行業新貴「米家廚房」，做標準化快餐，並且更注重中餐的口味和食材的健康。除此之外「米家廚房」旗下還有供應自家貨源的食品加工廠，時下為進一步擴張在市場上尋求資本的注入。

此時，李靜睡意全然消散，旁邊的老吳已鼾聲四起。「真是個豬。」李靜朝著老公碎了一嘴。

不枉她對國內的發展變化一直保持關注，她迅速在網上找到了「米家廚房」的控股公司名稱，在股東里赫然看到了「米多多」三個字，好傢夥這個「米多多」擁有「米家飲食餐飲有限公司」49%的股份，其餘的百分之51%控制在「米大強」的手中，其他還有幾家關聯公司，分別做調料和食品加工，股東成員則更為複雜。李靜心想：「如果這『米多多』真是我今天見到的米多多，那我們家豈不是高攀人家了，哎，我這傻兒子估計至今還以為人家只是個開小飯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