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帝星問道

第7章:帝星問道

澄澈的泉水冒著寒氣,即便四周環境昏暗,也只用明珠石取少許光亮,也不過僅可供人看清一尺範圍內的事物。

靈泉有幽香,微弱的亮光里可見四下翩躂著少量的白蝶,皆呈現詭異的飛行路徑,墜落靈泉不見,如入歸途。

待最後一隻白蝶也消失殆盡,莫言淺才緩緩睜開眼,淡灰色的眸子由空洞變得有了光。

從水中往岸上走,與光潔蒼白的臉相比較,在昏暗的光線里依稀可見其脖子以下,膝蓋以上裸露的皮膚上面,或深或淺的疤痕縱橫交錯,最長的那一道甚至貫穿了整面背部,堪比拼接而成的軀體,觸目驚心。

赤足踩在地面的山岩礫石上,刺痛感從腳底傳來,她臉上的神態卻是一派雲淡風輕。一念而動,已然穿著整齊,所有醜陋不堪的疤痕皆被盡數遮掩,唯獨始終赤足而行。

靈泉位於魏府雲峰上一處地勢險峻的山洞內,位置偏僻隱蔽。

習慣了山洞內昏暗的環境,走出外面,日光竟刺目得睜不開眼,一滴淚不由自主從眼眶冒出,在臉頰順勢滑落。

「沒想到,原來你也會哭。」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莫言淺下意識伸手去摸臉上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迹的淚痕,落了個空:「你在等我?倒是稀罕事。」

「少自作多情,不過是恰好路過。」魏與站在不遠處的斷崖上,抱著臂望著遠方。

「我想也是。」莫言淺抬眼,晴朗的天空綴著幾朵淡雲和霞光,暮色將至,「還不走嗎?」

魏與微蹙起眉,神情明顯不滿:「我是去是留,那是我的事。」

她專註地望著天空,隨後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陪我去看一場好戲,就送你一場造化,如何?」

「聽起來倒是有趣。」魏與話鋒一轉,「不過,你確定最後不會變成你的好戲?」

「看來世子爺很了解我嘛。」魏與的話勾起了莫言淺惡劣的趣味。

「你狼狽的糗樣,想必一定很有趣。」

「的確有趣,原來世子爺也是會關心人的嗎?」

聽到莫言淺陰陽怪氣的話,魏與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哼,隨你怎麼想。」

點到輒止,是她一貫的作風,輕笑出聲:「走吧。」

話音剛落,莫言淺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卻悄無聲息出現在斷崖外的上空中,似一支離弦的箭朝雲峰北邊方向的山林御風飛去。

「靈溪谷?」魏與注視著她飛往的方向,若有所思,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便緊跟上去,速度之快,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

位於安平城北部有一處山林,這裡四處重巒疊嶂,中央地勢凹陷,形成得天獨厚的「聚氣盆」,周圍的的峰巒猶如一道掩人耳目的天然屏障,可以說是包藏起來的洞天福地。

這裡名叫「靈溪谷」。

靈溪谷的面積範圍不大,莫言淺落在靈溪谷外圍的一株古木的枝幹上,蔥鬱的枝葉將她掩藏於其中。

一道殘影掠過,魏與已經穩穩噹噹立在她身旁的位置,動作之輕近乎無聲。

順著莫言淺視線的方向去看,洛懿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視野之中,目測其情況正處於入定狀態。

「這就是你所說的好戲?」

魏與隔空傳到耳邊的話明顯帶有不滿的語氣,莫言淺卻再添上一把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美人當前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不正是你們所說的『秀色可餐』?」

「所以呢?」

「無瑕的美玉,

美則美矣,總感覺缺了點興緻。」莫言淺上下打量不遠處的洛懿,語氣略為懊惱,表情卻是玩世不恭。

「染上血色的花更美得驚心動魄。」說話的功夫,魏與的手上已凝聚寒氣成刃,盯著不遠處的身影,蓄勢待發。

「是個不錯的提議,酌情添點色調,視覺上的衝擊著實更驚艷。」莫言淺笑得狡黠,「既然戲檯子搭好了,好戲也該要上場了。」

「你要做什麼?」

「不添點彩頭,又怎麼俘獲美人芳心,又怎能得其情根深種?」

「情根深種?對男人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愚蠢而可笑。」

嘲諷的話傳到耳畔,莫言淺卻笑得不以為然:「有些東西只需要短暫的信念鬆動就足矣,尤其是感情這種沒什麼用的東西。像這種美麗的獵物總是很狡猾,可惜遇上了優秀的獵人。」

魏與余光中的她笑得雲淡風輕,記憶里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無法到達眼底的笑意,就好像眼前這個人沒有心一樣。

傳音剛結束,只見莫言淺雙手結印,指尖流光乍現,繁瑣晦澀的符文軌跡自指尖而出。

術法的施展雖平和,魏與卻已經能隱隱感知到細微的雷霆之力,心中響起警鐘。可還未等他出聲,莫言淺的話語幽幽傳來,沒有往常的語氣,強硬而淡漠。

「你在悟道境的根基不夠穩定,而屆時帝星問道,天道啟,瑞氣生,於你根基的夯實大有裨益。」

聽到她的話,魏與的眉頭皺起:「天道賜予帝星的氣運,豈有與其外『共享』的可能?」

「呵,『共享』?」莫言淺哂笑,「待天道開啟,雷劫降臨,能搶到多少氣運,全靠你自己的本事。」

魏與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

「怎麼?覺得骯髒?」莫言淺施法結印的速度越來越快,肉眼僅見指尖的殘影。十數息的時間,術法已經結印完畢,古法符文隱入天地。

莫言淺閉上眼,緩緩開口:「機會只有一次,收起你自命清高的矯情,天真只會變成累贅。」

再睜開眼,那雙淡灰色的眼睛流出血,順著臉上的紋路往下淌,猩紅的色彩與蒼白的臉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魏與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就像那仲夏夜晴朗的星空,純粹而深邃,而此刻卻蒙上了一層陰霾,悸動、慌張,不知所措。

「以你現在的狀態,強行施展禁術,是想死在反噬之下嗎?」

傳音里的暴怒,莫言淺側過臉,對上魏與的視線,聳聳肩,嘴角的笑有些病態:「你知道的,死不了的,只是有點痛而已,所以你可不要讓我失望了。」

修道,道阻且艱且長,認道、入道、悟道、化道,每一個境界的跨越都是一次生死劫,這也是天道對修道者心性和能力的考驗。每一境界層次可通過磨鍊精進,但水滿則溢,若要穩定道心,則要有所取捨,除非選擇「更換」更大的「容器」,但其伴隨著極大的風險,更需要一個頓悟的契機!

而契機可遇不可求!

打坐入定的洛懿並不知道魏與那邊的情況。

陷入入道與悟道境之間的瓶頸已經將近四年時間,始終觸及不到頓悟的契機。此番前來安平城亦是受到天道的指引,自踏入安平城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此行將會對擬定的計劃帶來不可控的變數,既是劫難,也是機緣!

安平城特殊的機制對他的修鍊並不友好,多年未見起色的瓶頸在這裡竟隱隱有鬆動的跡象。

被壓制的神念,返璞歸真的狀態,別樣的心境,等待多年的契機,不期而遇!

十數日的精心準備,最終選定此處進行突破,這裡地理位置偏僻隱蔽,特殊的聚氣地勢,是目前能找到的最適合的位置。

選擇在不熟悉的環境進行突破實屬冒險,安平城特殊的機制是最大的變數,但也是他拿捏的底牌之一。

於四周略作布防,使外來者闖進時能被察覺到,而身旁有陣法加持,保障在突破的過程不被打擾。

感應天道,引一縷神念入識海,平靜的識海被撕裂,一枚金丹緩緩從中升起至識海上空,昏暗的識海瞬間金光普照。

金光之下的識海由平靜轉為洶湧澎湃,掀起驚濤駭浪,大有末日劫難之景,卻始終維持在一種相對平衡的狀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其中周旋制衡,使之有驚無險。

洛懿識海內的金丹顯現,外界的天空原本有雲霧,此時被撥開一道口子,五彩的虹光從中灑下,與洛懿識海內的金丹相呼應。

「在禁制之下還能招來如此規模的瑞氣,不愧是天道所偏愛的帝星。」莫言淺隨手抹去從眼睛流下的血,嘴角勾起笑,「天雷,降。」

空靈的嗓音不似人言,模擬鳥語,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出口,以五彩虹光為中心擴展方圓數里的範圍皆在瞬息之間布滿滾滾雷雲,光線被吞噬,雷雲之下陷入子夜的昏暗。

滾滾雷雲伴著轟鳴聲,磅礴的氣勢較洛懿識海之內的景象不相上下。

隨著雷鳴聲越來越近,空氣中也瀰漫著細微的雷電的麻痹感。

而隨著時間推移,莫言淺的臉色也越差,血從身上的傷痕流出,染紅了素白的衣裳,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卻被她用術法盡數掩藏起來。

轟!

第一道天雷撕裂雲層,似紫蟒電鞭劈下,洛懿設下的陣法在接觸到瞬間被瓦解,陣法內的人毫髮無傷。

「不錯嘛~」莫言淺抬起手,-隨著手勢落下,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聲勢威力相較於上一道更甚,雷電所過的空氣都帶著灼燒的氣味。

自雷劫開始,識海內的洛懿便已經察覺到,只是正處於悟道的關鍵時刻,無暇顧及其他。

第二道天雷直直朝洛懿打坐的位置劈去,即便是離雷電有一段距離,魏與亦能感知到雷電帶來的刺痛感,凝神化出一道屏障,將兩人包裹在其中,隔斷了延伸而來的余雷。

承受了一道天雷的洛懿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依舊端坐在原地,不動如山。

注意著這邊動靜的魏與不禁皺起眉,眼裡儘是凝重。

「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換命的替身符篆用起來都不帶一點心疼。」莫言淺歪歪頭,抬起的手再度落下,「讓人期待接下來還會帶來什麼驚喜了~」

第三道天雷緊接著而來,速度和威力都遠勝於前兩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洛懿襲去,在接觸到的瞬間爆炸開,塵土飛揚,一時之間令人看不清其中的情況。

莫言淺也沒有立馬招引下一道天雷,只是安靜觀察情況。

待塵土散去,破碎的地表之上的人長身而立,與之前泰然的狀態相比,顯得有些許狼狽,束髮的發冠已經破碎,一頭青絲凌亂地披散開,不管是衣服還是臉都沾上了塵土的污垢,唯有那雙金色眼眸中蘊含著濃烈的殺氣。

莫言淺目前的情況遠比洛懿來得糟糕狼狽,臉色蒼白如紙,一身血污,只是她注視著另一邊的情況,依舊在微笑,彷彿感知不到痛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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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落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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