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強腦怪胎
公元2135年四月初的某天早晨。
電話鈴響個不停，惡生睡眼惺忪抓起電話，咕噥道：「想理論中午打來，若是吵架我就掛斷電話，讓你閉嘴。」
「星際公司有個發布會，我這兒有兩張特別通行證。」電話里響起鍾漢離的聲音。
「等我。」
惡生掛斷電話，以軍人的速度穿上衣服，飛一般衝出房門，奔向空天樂園。
空天樂園在本市設有四個起降中心，距惡生最近的中心叫露絲之家。惡生一走上幹道就像坐上傳送帶，被人流裹挾湧向露絲之家。
露絲之家位於廢棄的國際機場，佔地面積是原機場的三倍，飛行器的班次以每日百分之五的速度遞增，仍然趕不上遊客暴增的需求。
惡生僅用一刻鐘就來到露絲之家的入口，看到了入口裡面翹首而待的鐘漢離。
露絲之家共有六個入口，每個入口的外面都是人山人海。惡生連推帶搡穿過人群，走進智能檢票口。
「你是敗陣的逃兵嗎？」鍾漢離看著略顯狼狽的惡生，提醒他注意形象。
鍾漢離是當世知名神父，即使身穿西裝也不失神父的莊嚴。
「我是清掃靈魂垃圾的神父。」惡生模仿鍾漢離，弄出一臉肅穆。
「你的眼睛不要只盯著一塊兒垃圾，整個世界的垃圾都需要清掃。」鍾漢離看著入口外面的人群，臉上布滿了愁雲。
入口外面罵聲一片，都是買不到觀光票，發泄憤怒的遊客。
「清掃靈魂垃圾是神父的職責，消滅骯髒之源才是我的使命。」
惡生拉了鍾漢離一把，急匆匆往裡走。一想到即將面對自己的天敵，惡生就有說不出的亢奮。
「徐一航明知復生會來，才為你準備了通行證。」鍾漢離意在提醒惡生，不要被人利用，成了戲台上的小丑。
「徐一航不是把通行證送給我，而是送給我們兩個。一邊觀賞怪胎pk，一邊擊碎宗教領袖的信念，可謂一舉兩得。」惡生仿效徐一航，弄出一臉得意。
「徐一航關注的重心是你這位超級大腦。在徐一航想來，強腦怪胎與資本怪胎pk，才能讓真相浮出水面，結束恐怖的噩夢。」
從露絲之家的入口到停機坪要經過一條五十米寬的通道。通道兩側不是牆壁，而是立體三維影像，展現著世界各地的戰況。只要走進通道，遊客的目光就被火爆的戰爭場面吸引，哪裡戰況激烈，遊客的目光就投向那裡。
當下人迷戀戰爭盛宴，比前人迷戀智能手機尤勝百倍。由迷戀引發的極端自我不僅讓人冷漠，也讓人變得冷血，觀賞戰爭的盛況，感受殘殺的刺激，成了時尚的追求。
時下的世紀之戰源於人類文明進程引發的爭議。
進入二十二世紀，飛速進化的人類文明臨近星際之門。人類面臨兩個選擇，一是利用現有的星球能量，孤注一擲穿越星際之門，步入星際文明。二是限制能源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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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維持地球現有的生態再生循環系統。
步入星際文明是人類的夢想，可即使耗盡整個星球的能量也只能把少數人送入星際，多數人只能為自己鑄墳，成全他人的夢想。於是，一場圍繞人類文明走向的辯論在全世界展開，所有人都必須在星際文明與星球文明之間選邊站隊。
辯論的目的不是簡單的佔有與共享，而是維護各自的生存權益，擦槍走火再所難免。大辨論持續了三十年，終於演化成兩大陣營的世紀之戰。
戰爭暴發不到五年，雙方陣亡將士就超過一億五千萬，平民死亡數億。在全人類生育極端低下的時代，避免士兵過快減員成了人類的共識。於是，星際陣營的洛克公司研發出一款智能機器人，被稱作智能戰士。
智能戰士一走上戰場，就取代了星際陣營的士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星球陣營的費米公司也把智能戰士送上戰場，兩大陣營的世紀大戰逐漸演化成人類委託機器人的代理戰爭。
洛克與費米的研發製造能力基本相當，智能戰士升級也同步進行，僅僅一年時間就有五代智能戰士投放戰場，雙方的智能戰士也由最初的幾百萬激增至數千萬。更為了可喜的是，為了防止智能戰士攻擊人類，新版智能戰士全部安裝了生物識別系統，連人類豢養的家畜也能免於戰禍。
新型世紀大戰的最大贏家，除了洛克公司和費米公司，還有兩家合作創建的空天樂園。
如果說洛克和費米讓人類遠離戰火，空天樂園就把戰火變成了開放式影院，為人類送上戰爭盛宴。空前浩大的盛宴不僅讓正常人大快朵頤，連傳統的宅男也走出家門，直面戰火，宣洩胸中的憤懣。
在全人類都在享受殘暴的時代里，惡生這類大腦傳奇和鍾漢離這樣的宗教領袖，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即使徐一航事先通融，惡生和鍾漢離能夠享有的待遇，也就是先於普通遊客登上飛行器，拿到一張沒有座位的站票。好在飛行器裝有流體平衡系統，即使飛行器空中相撞，遊客也能安然無恙。
空天樂園的飛行器分為大中小三個型號。由於西海岸方向戰事平緩，乘坐這條航線的遊客都是沒有買到熱點航班，又欲罷不能的狂熱分子。很自然，這條航線每天僅有的幾個航班都是小型飛行器。
飛行器看似透明的海母，連遊客的座椅也是透明的，天地間的一切盡收眼底。
飛行器緩緩升起，逐漸加速。惡生看著腳下的露絲之家，腦海里浮現一幅別樣的畫面：人潮尤如漫天落下的暴雨，匯聚成無數洪流，從四面八方湧向露絲之家。而後，洪流分解成無數雨滴，變回一張張興奮的臉孔，從露絲之家升空……每當畫面在腦海里閃現，惡生都會覺得，世人不是遨遊天空，欣賞戰爭，而是投身煉獄，魂歸地府。
看到鍾漢離那張凝重的臉孔，惡生弄出一臉興奮，悄聲提醒：「硬要板著苦瓜臉，也要收斂你的悲天憫人。」
「讓我面對自己的墓場歡欣鼓舞嗎？」鍾漢離用真實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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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以回絕。
飛行器飛臨星際公司上空，控制室自動播報：「本次航班將在西海岸城臨時降落，請下機人員做好準備。」
飛行器突然降落，引來一陣騷動。有人沖控制室吼道：「誰允許你中途降落？我們來欣賞戰爭，不是坐過山車。」
一個女人認出惡生，便跳起來，沖遊客們呼喊：「下機的是這個沒人性的怪胎。」接著她又認出鍾漢離。「還有那個道貌岸然的神父。」
遊客紛紛轉向這邊，怒目橫眉沖了過來。
惡生故作膽怯躲到鍾漢離身後，驚慌喊叫：「沒人性的傢伙只有一個，大神父鍾漢離。」
鍾漢離直挺挺站在那裡，迎接砸向面門的拳頭。
眼看拳頭打在鍾漢離臉上，惡生幽靈般繞到鍾漢離的前面，推開眾人。惡生指著下面的街道，興奮地歡呼：「快看，智能戰士在屠殺人類。」
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下方。只見，十幾個星球陣營的智能戰士在空曠的街道上追擊三個少年，三個星際戰士打扮的少年邊跑邊還擊。飛行器落到街道上，一個少年中彈，倒在血泊中。看著迅速逼近的智能戰士，少年亢奮地說：「真他媽過癮，這才是戰爭，戰爭就該見血。」
砰的一聲槍響，少年的亢奮劃上了句號，觀眾的亢奮迅速升溫。
飛行器里的遊客沖智能戰士狂呼亂叫：「殺，殺，別讓那兩個小子跑了。」
另外兩位少年倒下時，惡生和鍾漢離成功逃出飛行器。
在遊客大呼過癮的歡呼聲中，飛行器重新升上天空，繼續戰爭盛宴的航程。
「這是你的傑作。」鍾漢離看著少年們的屍體，顯得有些麻木。他不只一次面對相似的畫面，都是惡生的手筆。
「為了讓你順利脫身，白白浪費我三千星際幣。」惡生面帶愜意，瞥了鍾漢離一眼。那意識是，無需領我的情，你只是借光而已。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值一千星際幣？」鍾漢離只有哀嘆，沒有憤怒。如今這世道，殺人取樂司空見慣。
「觀賞殘暴不過癮，直面殺戮才刺激。一個投身死神的傢伙，臨死還要帶上一千星際幣，也算物有超值。」
「你的口袋裡除了大把的星際幣，還有大把的星球幣吧？」
「我不是資本大老，沒有揮金如土的嗜好。我隨身攜帶全部家當，是為自求多福。」
自從世界整合為兩大陣營，貨幣也得到統一。星際陣營的貨幣叫星際幣，星球陣營的貨幣叫星球幣，想在兩大陣營暢行無阻，只能懷揣兩個陣營的貨幣。
升級版的智能戰士全部安裝了生命識別系統，任何時候都不會向人類開火，連雙方的戰場也遠離人口密集的城市。可由於戰爭規模不斷擴大，初級智能戰士沒能退出戰場，誤傷人類事件時有發生。利用誤傷人類吸人眼球也就成了某些人慣用的伎倆，惡生就是精於此道的玩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