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死神送來的通知書

一離開光碑公園，惡生就心急火燎奔向精英學校。他急需搞清楚，冥河上是否有一座骷髏橋。

惡生知道冥河上有一座石橋，專供斯提克斯學院的學生通行。可直覺告訴惡生，屏幕夾縫裡隱藏的橋，是由骷髏構築的靈魂之橋。那是為他準備的橋，是他這個鬼體人才能通行的橋。惡生堅信，只要走過靈魂之橋，他就能進入斯提克斯學院，拿到黑暗之門的鑰匙。

一路上，夢露從候車室出來的一幕，不停地在惡生眼前浮現。惡生一個勁告誡自己，不能再躲躲藏藏了，不能再讓夢露擔驚受怕了。他幾乎追逐夢露的身影，穿過精英學校的普通校區，來到望聖亭。

望聖亭意為眺望聖地的地方。但它不是亭子，而是橫在冥河岸邊的欄杆。

冥河浮出地面的部分長約三公里，河面最寬的地方約兩百米，最窄的地方也有百米。冥河最寬的一段位於孤山以東，與普通校區相鄰。普通院系的學生時常來到這裡，憑欄眺望一河之隔的造神聖地，迷霧籠罩的斯提克斯學院。這道欄杆也就因此得名，望聖亭。

臨近望聖亭，河水撞擊堤岸產生的波光，讓人聯想到神奇的力量。在學生們眼裡，一道道波光是來自冥界的黑暗之光，是學子們夢寐以求的黑暗力量。在惡生眼裡，一道道波光好似幽暗的閃電，強烈地剌激他的視覺神經，讓他的眼睛與冥母之眼忽而分離，忽而重疊。兩雙眼睛分離時，眼前只有河水洶湧，耳畔只聞河水咆哮。兩雙眼睛重疊時，波濤洶湧的河面上出現一座影影綽綽的橋。

惡生跨過欄杆，試探著邁出一隻腳。猛然，他的腳下生成巨大的漩渦，漩渦產生的負壓牢牢吸住他的腳。惡生驚目看去，飛速旋轉的漩渦製造出巨大的漏斗。漏斗空洞幽暗，感覺就像地獄的入口，惡生幾乎用盡全力才把那隻腳拉了回來。

惡生不願白白送死，又不肯放棄過河的想法，他整個人懸在欄杆外面，進退兩難。這時，死神卡戎出現在冥河中央。卡戎身穿萬古不變的黑色長袍，寬大的帽檐遮住了整張臉，給人以恐怖的聯想。

卡戎向惡生走來。在惡生眼裡，卡戎忽而走在隱約的橋面上，忽而走在波濤洶湧的河面上。卡戎來到惡生面前，摘下帽子，露出從不示人的臉。惡生看到了一張憔悴且蒼老的臉。卡戎幽暗的眼眸飽含人類的慈愛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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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和，傳遞著濃厚的情誼，瞬間拉近了惡生與死神的距離。

「你的腳下是靈魂構築的路，只有生無可戀的人才能踏上這條路。」卡戎說。

惡生再看腳下時，漩渦不見了。惡生把一隻腳落在河面上。他沒有看到路，他的腳也沒有插入水中。惡生隱約覺得，他的腳踩在堅硬的飄浮物上。惡生鬆開手，放開欄杆，另一隻腳也落在河面上。這時，冥母之眼穩定地懸浮在眼前，讓惡生同時看到兩個不同的景觀，冥母之眼呈現的是洶湧澎湃的大河，惡生肉眼看到的是陰氣繚繞的骷髏橋。

從惡生踏上冥河一刻起，這一幕就出現在克曼的鏡子里。鏡子里的影像與惡生肉眼所見基本一致，唯獨沒有死神的身影。

極度的震驚與緊張，導致克曼的驚叫被卡在了喉嚨里，連易旨然什麼時候進來克曼都沒能察覺。

……

惡生垂下眼帘，觀察附近的河面。這時，一具屍骨浮出水面。屍骨沒有頭骨，軀體和四肢還算完整。惡生細看才發現，屍骨不是死的，而是活著的，看似沒了腦袋的骷髏鬼，只是比骷髏鬼小了許多，一看就是人類的骸骨。惡生忙看腳下，果然，他的腳踩在骷髏上。惡生驚目四顧，無數骷髏浮出水面，布滿了整個河面。惡生大驚。

就在惡生驚懼乍起的剎那，原本安靜的骷髏全都發出陰森的嚎叫，張牙舞爪向他湧來。瘋狂的骷髏帶動河水翻湧，冥河巨浪滔天，恰似翻江倒海。

骷髏涌過來的剎那，從惡生的身體里生出一團浮光，把惡生罩在裡面。骷髏的爪子一觸到浮光，整個骷髏就被浮光軟化。軟化的骷髏被同伴抓起來，橡皮人一般甩向身後，後面的骷髏順勢湧上來。一批批骷髏被拋出去，一批批骷髏湧上來，惡生始終無法逃脫骷髏的魔爪。

骷髏前赴後繼，一直把惡生推搡到最兇險的河中央。

惡生清楚的感覺到，骷髏在搶奪他的魂魄。惡生想向哈比求助，哈比躲在岸邊不敢過來。惡生想向卡戎求救，卡戎始終冷漠地注視著他，沒有援手的意思。

惡生想起死神卡戎的話，想起他屈辱的人生，想起他本是生無可戀的人，他的驚懼快速消散。隨惡生心緒平穩，骷髏的氣勢漸漸減弱，河水也趨於平穩。

當惡生的心境徹底平復，骷髏以惡生為中心，由內向外變成沒有生機的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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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骸骨迅速聚集，連成一座橋。橋面把惡生抬離水面，惡生剛好站在橋中央。而後，一串串骷髏頭從水下冒出來，在橋的兩側壘成柱子，連成欄杆。

惡生一眼認出，這正是他處決鬼罪人時，背景的夾縫隱藏的秘密，惡生看到的橋欄就是骷髏頭連接而成。

包裹惡生的浮光悄然散去，卡戎再次向惡生走來。

「被我處決的人，靈魂墮入了冥河，成了橋的一部分。是這樣嗎？」惡生問。

「被你處決的人，靈魂走進了冥域。」卡戎傷感地說，「你腳下的骸骨是許多年前墮河的冤魂。他們有些是偷渡客，有些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有些是沒付過河錢的窮鬼。總之，冥河裡的冤魂都是被我拋棄的可憐人。」

「骷髏橋是你造的嗎？」

「我從沒見過骷髏橋。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如果有那麼一座橋，只能是冥界諸神為你建造。」

卡戎的手上出現一份表格，卡戎把表格送到惡生面前。

「這是什麼？」惡生問。

「斯提克斯學院的入學通知。」卡戎說。

「你是受人之託？」

「如果是也是受你之託。你說的學院在冥域，雖然那裡住的不是鬼魂，那裡的人也沒有能力送達鬼判官的入學通知書。我只好代勞。」

「你希望我成為斯提克斯學院的學生？」

「我認為那是你要去的地方。」

惡生接過通知書，簽上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剛簽好，通知書就不見了，死神卡戎也不見了。

惡生漫步骷髏橋，走過冥河，來到黑色城門前。

在惡生渴求的目光注視下，城門上映出復興教的圖標。然而這個圖標不是死的，而是活的，一隻黑色的蠶蛾正從白色的蠶蛹里吃力地往外爬。那情形讓惡生覺得，他正由飽受屈辱的人蛻變成有尊嚴的鬼。看著蛻變的蠶蛾，惡生胸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思潮，讓他無比暢快。伴隨內心的歡暢，死亡遊戲的一幕在惡生眼前浮現。

惡生意識到，冥母之眼在提醒他，幽冥通使將把死亡遊戲公諸於世，許多迪那摩人都將看到他這個活著的死亡賭具。惡生知道，他不能躲在蠶蛹里，繼續裝神弄鬼了。他必須走出來，做一個堂堂正正的鬼判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