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釵頭鳳
趙喜寶她是個路痴,不識得路,出了門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只有六歲的她,憑著記憶描述亭子,但是她不知道,大相國寺相似的亭子就有六座。
那時候她拉著爹爹娘親,一定要他們留下,帶她去找那個小男孩。娘親說,太后禮佛,不可以隨便亂跑,萬一衝撞了貴人是重罪。爹爹本來都已經答應,被娘親的一個眼神嚇回去。哼,慫包的爹爹。小時候如此,長大了更是如此。阿娘說天上的魚好吃,他就不敢吱聲說天上沒魚,只會說夫人說的對,夫人說得好,夫人想吃魚啊,我趕緊去做。哼,沒骨氣的爹爹。
只是趙喜寶不知道,六歲的她因貪玩兒摔破她二哥的硯台,被二哥追著攆,不小心摔磕在書房的門檻兒,磕掉大門牙。雖然口齒伶俐,但說話漏風兒,表達意思就含糊不清。趙二哥聽到妹妹的表述,大致明白,妹妹想要找一個被遺忘在半山腰的小男孩。
趙二哥自告奮勇去幫忙尋人,後來他在半道上打聽到鍾尚書的小兒子鍾廷禮,一個人在半山腰上玩耍,鍾家以為丟失了,被找到以後,鍾家祖母好一頓哭訴,那個場面,嘖嘖嘖。趙二哥特別自豪,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妹妹想找的人,打聽出來了。
亭子里的人,是小喜寶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除了哥哥們以外的男孩子,雖然只有六歲,但是記憶特別深刻。她一直挂念著他,後來,每次去各種場合,總是有心無意地探聽關於鍾廷禮的事兒。
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爹爹和哥哥們知道了。爹爹痛心疾首,自家姑娘小小年紀就學會相看男子,出席宴席晚會等場合,總是盯著鍾家的小子看。哥哥們想的是,既然妹妹看上了鍾家小子,那麼一定要提前盯緊鍾家小子,留心著他別欺負妹妹。
緣分即使如此巧妙,一來二去,你來我往,兩人的聯繫慢慢增多,他們兩家的來往也慢慢變多。趙喜寶的生命路程中,從此多了一個人的痕迹。
趙喜寶再次看到鍾廷禮時,竟有千帆過盡滄海桑田的感覺,物是人非事事休。這個人佔滿她的青春歲月,溫柔了她的年少時光。回眸再看,感謝他陪著她長大,給予她少女青澀戀情的回憶。即使,再也不能成為戀人,也是她生命中重要的存在。
時間能撫平傷口,能撫慰難以癒合的痛苦。她在猶豫,以他現在的狀態,不知道是否適合站在他面前。也不知道現在的他,可曾願意再看她一眼。
站在遠處的楚勤之,眼看著趙喜寶從震驚到酸澀痛苦,再到滿眼深情的溫柔。他知道眼前二人是青梅竹馬,情誼深厚。他應該選擇放手的,但他也是自私的,他捨不得,小時候的她就是照進他人生的光,如今珍寶在懷,怎捨得放開。
他想到了唐婉與陸遊,陸遊就是個懦弱無能的男子,僅僅因為唐婉不符合家長的心意,便拋棄她,與她和離。口口聲聲說著此生鍾看,走,小爺我是東道主,請你去吃好吃噠。」
鍾廷禮聽到她的話,輕輕拍掉她的手,扶著牆站起來。「像什麼樣子,你現在是女裝。」兩人漸漸走遠,楚勤之才從樹後面繞出來,扶額一笑。若他是鍾廷禮,真想把皮孩子捆住揍一頓,看她那個臭屁樣子。當然,也僅限於想想而已,真實情況是怎麼捨得打孩子呢,疼都來不及呢。
趙喜寶帶著鍾廷禮去東州城最有名的酒樓-東風樓,鍾廷禮一路上聽著她介紹東州城的風土人情。雖然她的神態,動作都與從前一模一樣,但他知道,她變了。她的眼神再也不看向他了,可能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出。他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一言一行早已刻在心上。小時候,她的不開心與鬱悶,即使隱藏再好,也瞞不過他,更何況如今。
他還能怎樣呢,只能吞下苦澀配合她。既然,她不喜歡看他難過的樣子,那麼,他就當做是她希望的老朋友久別重逢。只要是她的願望,他都會滿足,哪怕讓他粉身脆骨,永藏於無間地獄。
鍾廷禮笑聽著她講如何痛斥黑心米商,看她描述風流公子山寨脫困記。正當她講得起勁的時候,酒樓包廂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出現的男子,沉穩儒雅,俊美非凡,精美有著溫和笑意。鳳眼微眯,快速閃過一絲幽光。其實,趙喜寶從與他朝夕相處中還是摸出點兒門道,這位仁兄此時處在暴怒的邊緣。別看他笑得禮貌客氣,其實,從他進門那刻起,他就沒有正眼看向她。他臉龐的笑溫柔中透著一分冷峻,一身暗紫色錦袍,為他的氣質更增添了幾分邪魅。
趙喜寶欲哭無淚,他怎麼就找到這兒來了。他是在她身上撒上了什麼千里追蹤粉?太快了吧,幾乎是前腳剛落座,後腳就推門上來了。就像是他一直跟隨她們身後一般,該不會是,她猜想的這般吧!趙喜寶抱著大膽猜測,小心求證的小心思,望向楚勤之。
楚勤之笑著落座,
「鍾探花,請坐,不必拘束。」
「王爺消息真靈通!」
「不巧,是昨日才接到奏報。」
「恕下官冒昧,尚未去拜會王爺。」
「沒關係,鍾探花此次來東州城是處理善後事宜,甚是辛苦。王妃聽聞義兄到訪,歡喜雀躍,本王在城外有要事在身,便委託她前來照拂一二,不知鍾探花,可曾覺得哪裡有所欠缺?本王回頭讓人給補上。」
趙喜寶驚嘆,王爺從進門到現在,說是禮儀周全,但話里話外有點兒嗆人,像是在雄獅宣誓主權。她摸摸扶額,前任與現任見面的修羅場,說話也不對,不說話更不對。兩人的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